,虽然他资助的孩子成百上千,但是,他对自己的孩子却满是深深的歉意。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世界,医生已经下了最后的病危通知,有可能几天后,有可能马上,谁也说不清楚”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里闪现的泪花,随即无奈地说道,“老天爷定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我哽咽了,“那时候可以告诉我一声吗?我只是想知道”我说。
他点头,“我知道这事难为你了,亦望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然后他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我,“你刚刚遗落的”,他说。
我笑,但看上去像是在哭,可能我难过的不是欺骗亦望,而是这个父亲远比我们想象的伟大。
我们常用自己的思想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以为自己想象的就是全部的对方,殊不知,每个人都有别人不易窥见的另一面,这个父亲很伟大,他的爱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儿子,更是对天下更多的孩子。
他离开后,我继续在街上闲逛,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也说不清楚这么冷的天,我独自游荡在寒冷的街头,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想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
长这么大,我一直生活在南方,北方,对我来说很遥远。
八点了,我看了一下手机,马上,还有四个小时,这一年就结束了,都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也在心里这样期盼,可是,真的有新的开始吗?有时候我也很迷茫。
我们就这样踩在岁月的背上,一天又一天,日复一日的过着所谓的生活。
我站在大街的中央,四处张望,终是迷茫。最后还是手机的铃声响起,将我游走的思绪短暂的拉回。
我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突然好想哭。人就是这样的,在最软弱的时候,看到最熟悉的东西,总是会变得更加的脆弱。原来我也是这样,原本以为心已经死了,已经麻木到无坚不摧了,但是此时此刻在发现,原来我比我想象中的更脆弱。
我将手机放在耳边,只是沉默,我多想告诉你,却不能。
“你在哪啊?”,顾亦望的声音很低,在吵闹的街头,我要将手机紧紧的贴在耳朵边上才能听清,我不知道他此刻是站在窗边跟我一样看着夜色发呆,还是在机场准备飞往下一个城市。
他的世界很忙碌,而我的世界很支离破碎……
行走,飞机,驻足,或许才是他的世界。而我永远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仰望有他的世界。
“我在哈尔滨呢”,我说。我踩着脚边的雪花,它们发出被挤压的吱吱声。
“什么?你在哈尔滨?你在哈尔滨哪儿呢?我也在哈尔滨”,顾亦望很兴奋的说着,然后我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什么?你也在哈尔滨”,听到他的话,我显然还有些恍恍惚惚,这算什么?算缘分吗?我从没想过我们还会在除了上海的地方偶然相遇。
“你在哪呀?我来找你”,顾亦望一边按电梯一边对着电话讲道。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比赶通告还要着急,心里一个声音在玩命的叫嚣着,快点见到她,快点见到她。
“中央大街”我说。
“说具体点,周围有什么标志,你别走开,我这就过来找你”
我看了一眼周围,我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大街的中央,什么标志?我看了一圈。“我在‘Adidas’店门口”,我看了一圈只觉得这比较有代表性,门面很大,不时有人走进走出。
挂了电话后,我就这么站在店铺的门口,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可内心却无法真正的安静下来,焦急的等待,矛盾的心理。
这算不算老天爷的特意安排?安排他们父子见一面,可我该不该告诉他,老人坚决的目光时不时的在脑海里闪现,我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才对他们都好。
“想什么?”,只而是多分钟的时间,顾亦望就这么从另一个世界走到了我的世界,站在我面前,他就像一个会发光的人,光芒让我有些眩晕。几天不见,却恍如隔世。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戴着一副走到哪戴到哪的口罩,颀长的身子立在我面前,整个人从穿着打扮到个人气质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其实他在哪个城市并不是一件好奇的事,只是我们恰好在同一个城市,我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偶然而满心欢愉。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他反问,
“万一……”我还没说完,他便抢先说道,“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夏轻浅,你一天脑袋里都是想的什么啊?哪有这么多万一啊?再说,你看我就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了,谁还那么好眼力,另外我们一起,人家只以为咱两是逛街的普通情侣呢?谁会想到一个大明星跟个女的在街头漫步?”
他说得理所当然,而我却因为他那句‘普通情侣’而涨红了脸颊,普通情侣?多好的称谓,若是我们能够成为普通情侣,该有多好,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奢望,一生也实现不了的奢望。
“走吧,难得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夜景”,他见我不动,伸手过来揽住我的肩,一股稳稳的力量将我带着往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有着哈尔滨最美丽的夜景,有着最热闹的倒计时活动。
“小心”,突然他紧紧将我拥到怀里,脸色难看地瞪着不小心撞着我的两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脚上穿着溜冰鞋,刚刚定是溜得急险些撞上了我这个一门心思都在胡思乱想的人,才会惹来顾亦望这么大的火气。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见他马上就要对两个少年吼道,我急忙制止,“没事,我也没怎样”
“可是他们?”,顾亦望依然不依不饶,他的坚持就像是别人碰了他心爱的东西一样。
“可是什么呀?快走,你想成为街上所有人的焦点啊?”,说完,我急忙拉着他走开,两个少年愣在那里几秒后,脚下一用力,便向与我们相反的方向滑去了。
我们走出了步行街很长一段距离,我才扭头对他说,“想不想去试试那个”
“哪个?”,他不解。
我指了指前面一家溜冰鞋出租店。
顾亦望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我笑,“怎么?别告诉我你不会?”
顾亦望大步朝前面走去,倔强得就像一个不服输的孩子。“废话,要知道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没有哪样不会”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低了很多个分贝,然后继续说道,“当然天上飞的不包括飞机,地上跑的不包括溜冰鞋”,然后隔着黑色的口罩,我也能分明看到他微红的脸颊。
我想笑,但是却没有,“你等着,我教你”,然后没等他回答我便跑进了店里,顾亦望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边久久地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笑容,这一刻他等了很久很久。
过了一会儿,我从里面提出两双黑色的溜冰鞋。走到有椅子的地方强迫他穿上。
他虽不愿,可也犟不过我的坚持,最后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穿上。
刚开始他摇摇晃晃的,我们在一个人很少的地方,这里远离广场,光线不是很强,周围是厚厚的雪地,可这个场地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一样,许是白天这里有活动。
一圈又一圈,刚开始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怕摔倒还是怕失去,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顾亦望扭过头来看着身边的人,在被白雪覆盖的广场的角落,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圈又一圈,比做什么都认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这是他活到二十九岁,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即使在零下十几度的哈尔滨,即使耳边还有呼呼的风吹过,即使一不小心跌到在地,地面会透出刺骨的冰凉,握着这双手,感受温度在两个身体里流动,他依然觉得无比的温暖。
我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我,脚随着我的步子有意无意地滑动,他如此不专心却没有摔倒。我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天才,加之他本身善舞,很快便滑得比我这个从高一时起就开始溜冰的人还好。但他还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让寒冷的冬天不再寒冷。
我坐在木制椅子上,一边喘气一边说,“想不到你学得挺快的”
顾亦望扭头看着我,此时的他取下了脸上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口罩,即使在微弱的灯光下,我也能很清晰地看清他轮廓分别的脸颊,我在心里想,这个人,就是长得太好看了点。
“那是当然,以为是你啊,那么笨”,他说。
我不服气,“我当初学也是很快的,你又没看见”,说完,我搓了搓一直露在外面的另一只手,手一点温度也没有,就像落在肩上的雪花一样,彻骨的冰冷。
但我习惯了它们永远都是冬天的温度,一年四季都一个温度,冰冷,好不容易才会捂暖和,似乎我的世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有冬季,冰天雪地的冬季。
他突然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整张大手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我的,紧紧握着的同时还不忘放在嘴边哈气。温度从他的手心传到我的体内,而我却感觉到了它们流向了心脏的地方,引来心脏快节奏地跳动。
亦望,我突然很想哭,我要不要告诉你?可我也不想你难过,我答应过你父亲的,你们,我一个都不想你们难过,我该怎么办?我自私地以为是为了你们好,这样真的是为了你们好吗?我也不确定。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他握着我的手,低头哈着气,然后低低地说道。
我笑,“你汉字都认不全还敢乱用诗”
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我,“谁说我乱用了,这是苏东坡形容花蕊夫人的,但我觉得更适合你”
我们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方,时间一秒、两秒的从身边溜走,直到广场的方向突然响起激动的声音,我们才纷纷将目光转向远方。
我看了一下手机,23点58分。
“快到零点了”,我起身,拉起还坐在木椅上的顾亦望。
我们小跑到广场的地方,挤进人群,两只手紧紧地十指相扣,不知道这是不自觉握在一起的,还是彼此刻意想握紧对方,此刻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转身,旁边的人还在,这样对我来说,便知足了。
然后和所有站在广场的人一起注视着大屏幕上变动的数字,一起大声倒数。
“10、9……3、2、1”,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时候,满城的烟花、礼炮声,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兴奋的气氛里。谁也不知道大家是在庆祝新年的到来,还是在祭奠旧年的离去。
周围的人有的在大声欢呼,有的在拥吻,有的则在流泪……
整座城市瞬间拥有了不同的情绪,每个人的心,竟也像这高空的烟火一般,变幻莫测,五颜六色。
顾亦望将视线从大屏幕的地方移过来,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轻浅,我喜欢你”
礼炮声、烟花声就这么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包括欢呼声、告白声。顾亦望看着这张兴奋的笑脸,浅浅地笑了笑,说出来了总是好的,也不管对方听见没听见,爱本来就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只是,此刻,他特别的想要眼见的人知道,他爱她,爱得很深很深,在他心里,这个人比烟花还美。
欢呼过后是长久的安静,在中国跨年跟新年比一个很大的区别或许就是,前者就那么一瞬的欢呼,过后便是吓人的沉默,而后者则是一夜的喜悦,或许前者除了代表开始,它更多的是代表结束,所以有时候很感伤。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雪地上,刚刚别人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重新降下来的雪花填平,哈尔滨的冬天,雪还下得真大。
我走在他后面,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踩得小心翼翼,抬头,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可是却很欢愉,即使,注定只能这样一直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我想我也会觉得幸福,即使这样的幸福是何等的卑微,我还是愿意留在他身边,记住他的所有情绪和表情。
我低着头,看他留下的脚印。
我踩得太认真,没有注意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并转过了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一动一动地,踩得有些困难,他却偏偏像是在故意刁难我,所以把步子跨得很大。
突然没有及时刹住脚步的我,就那么稳稳地撞了个满怀,瞬间,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和热度就那么沿着我身上的血管,在身体里不安分的乱串。
我抬头错愕的看着他,微微喘着气,而他此刻也正在专注地看着我,带着我说不出情绪的眼神,他的眼睛像有一汪蓝色的湖水,让我挪不开视线。
“亦望”
他低头,带着温热的气息,突然就那么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