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自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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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果,程寻颇觉意外,但是一琢磨,毕竟是父女,骨肉至亲,父母或是子女,其中有一方妥协,也算很正常的事情。
对程寻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她依然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转眼间到了三月初,她的十七岁生辰。
三月初九,不是休沐日,她也没有告假,不过早早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提前离开崇文馆。
刚进入每日乘坐的马车车厢,就看到了端坐在马车内翻看着什么的苏凌,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在他旁边坐了,笑道:“等很久了么?”
“没有。”苏凌合上书,“以为你要过一会儿才出来。”
“我先把活儿忙完,然后早退啦。”程寻在他耳边悄声道。
“把手伸出来。”
“什么?”程寻猜想他是要给自己生辰贺礼,也不忸怩,干脆将白皙的手摊在了他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苏凌牵了她的手,温软细腻。他略微低了头,在她手心轻轻吻了一下。
程寻只觉得酥麻之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尖儿,她想抽回手,却没能抽回,脸颊隐约发烫,抬起左手,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软声道:“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什么呢。”
“这不是我给你的?”苏凌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他自身边取出一物,交到她手上,慢悠悠道,“这是给你的。”
程寻低头看去,见是木雕的小鹿,不过拳头大小,材质倒不稀奇,难得的是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她心念急转,想到那年腊月初八,他初次得知她的名字时,曾笑说:“原来是只小鹿。”她心里似是有暖流涌动,小声道:“好玩儿,喜欢。”
苏凌悄然松了一口气,小声道:“还有呢。”他说着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玉葫芦的挂坠,笑道:“那天听你说玉葫芦……”
程寻眉眼弯弯:“我说我有玉葫芦,一对儿呢。明日我拿一个给你,咱们一人一个。这个你且留着,等我十八岁再给吧。”
她仰起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小鹿:“这个,我很喜欢呢。”
苏凌见她目光温暖,脸颊红润,他心中一动,待要加深这个吻,却被程寻给闪开。他有些不悦:“呦呦。”
“你怎么了?最近没休息好么?”程寻盯着他的眼睛,脸上写满了关切。
他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苏凌轻声道:“没什么。”
他自恢复二皇子的身份之后,就很少闲着。他既然答应了皇帝要好好做一个皇帝,自然会为之努力。不过,近来忙碌,却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
“是睡不好么?”程寻小声道,“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背书。一般来说,背几篇就能睡着了。”
苏凌勾了勾唇角,心说,睡不着就背书?这还真是呦呦会做的事情。
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宫里有些事情。皇上刚发皇榜,在民间求神医。皇上忙……”
皇上守着姚贵妃,朝政上难免会疏忽一些,扔给他要他处理的事情,自然就更多了。
“姚贵……姚皇后?”程寻第一反应就是姚氏。记得前年那会儿,各地张贴皇榜,招民间神医,就是为了保住姚氏那一胎。她心中一动,低声问:“是,姚皇后有身孕了吗?”
“嗯?”苏凌目露诧异之色,他缓缓摇一摇头,“不是有孕。”
两年前,姚皇后小产,当时太医就断定,她再难受孕。若她还有一丝一毫有孕的可能,皇帝都不会认回他。
他睫羽低垂,轻声道:“姚皇后近来身体有恙,太医问诊不见好转,皇上不放心,想找民间神医看看。”
“是这样啊。”程寻恍然。
马车行得极快,程寻忽的想起来,低声道:“啊呀,我忘和你说了,我今天是要回书院的。”
“我知道啊,今天你生辰,肯定是要回去见一见父母的。”苏凌并不意外。
他知道她和父母关系和睦,像生辰这样的日子,若非意外,都是和父母一起度过的。
“那你……”
“我自然是陪你一起回去。”苏凌神情自然,“现在时候还早,我还能赶回京城。”
程寻听的心里一暖:“何必这么麻烦呢,你为了我,都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了。”
苏凌笑笑:“傻姑娘,陪着你,又怎么算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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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同程寻一起去了崇德书院,又拜见了程渊夫妇,却并未久留。
皇帝赐婚的旨意早就下了,程渊和雷氏虽然觉得大婚之前相见不大好,但是一想这两人在赐婚前曾在一处学习数年,也就不再提这一茬了。
呦呦生辰,虽不是整数,可雷氏仍亲自煮了长寿面,又去厨房做了几个小菜。
程寻拉着母亲的手,说起近来在崇文馆的事情,又问起新添的小侄儿。
雷氏含笑听着,时不时点一点头,小声叮嘱:“你也不要太累了,平素做事量力而行,自己的身体要紧。”
程寻乖巧听话地应了。吃罢饭,她又同父母小坐一会儿,起身去二哥的院子里,去看望二嫂卢氏。
卢氏精神不错,本想与小姑子多说会儿话,然而她只说得几句,儿子就哭闹不止,她心知是饿了,冲小姑子歉然一笑。
程寻见状,忙道:“那嫂嫂忙着,我先回去了。”
离开卢氏的房间,刚行数步,正好碰见迎面走来的二哥程启。
程寻站定,施了一礼,笑道:“二哥。”
“呦呦。”程启略一颔首,“你随我到书房一趟。”
在书房,程启取出两方一模一样的砚台:“今日是你和你三哥的生辰,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两方砚台,是我近日新得的,姑且算作是给你们的生辰贺礼吧。”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也不嫌坏。”
“不嫌坏,不嫌坏。”程寻连声道,“二哥送我东西,我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坏?当然,三哥也不会嫌坏。”她想了想,又笑道:“我还没恭喜过二哥,再次当爹呢。”
程启扯了扯嘴角,没接这话,只问起她近来在京中可还好,和大哥他们相处是否和睦。——程嘉此次留任在京城,又住在了京中程宅。
“和睦呢,和睦呢。”程寻笑道,“亲哥亲嫂子,能不和睦么?”她念头微转,将话题移到了现在书院里唯一的女生身上。
“那个周小姐……”
一提起周令月,程启不由地微微皱眉:“现在看来还老实,也挺刻苦。不知将来怎样。随她去,只当她是普通学子。”
除了在学舍安排方面,他给周令月单独安排了房间。其他方面,他并未给予任何特殊的照顾。
“这样也好。”程寻眨一眨眼,“我听爹说,高夫子打算离开书院?”
“对。”程启点头,“最迟今年年底就会离开,我这几天正找接替的人选。你心里若有合适的,也可以告诉我一声。”
程寻摆一摆手:“我认识的,哪有合适的?”她想了一想,又道:“我也帮忙留意看看。”
兄妹俩又说几句话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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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傅原本想着女儿在崇德书院,待个十天半个月,新鲜劲儿过去,就该吃不了苦,提出回家了。然而直到三月底,她都没流露出一点后悔的意思。
周太傅自己旁敲侧击想问一下,女儿竟喜滋滋告诉他,自己在月测里发挥不错,肯定能进入前五。
轻哼一声,周太傅心说,才前五就高兴成这样么?定的目标未免也太低了一些。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在等着女儿兴趣消退,生出退学的心思。而且,除了小女儿,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皇帝张贴皇榜,延请民间神医已有一段时日,他们都知道,此事与姚皇后有关。皇帝爱重姚氏,此事只怕天下皆知。
姚氏身体染恙,竟又到了太医束手无策,需要在民间寻找高手的地步么?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送穷,是个习俗。送穷鬼,迎财神。
传统民俗认为,新春到破五不倒垃圾,能够聚财,否则就倒了〃福气〃。然而,垃圾堆多了,毕竟影响卫生,所以到初五要倒出去,又有了讲究,叫〃送穷〃。(百度)
第107章 相信未来
姚氏自怀敏太子出事以后; 身体就不大好了。后来又小产一次; 更是伤身。自那时起; 就未断过喝药,不过平素看着还好。年前她染上风寒; 缠绵病榻多日; 原以为开春后,天气转暖就会痊愈。谁想,开春之后不但不见好转; 反而有更加严重之势。
皇帝见太医们束手无策,心中担忧而又恼火。他再次下旨张贴皇榜; 寻求民间名医。
然而姚氏却是淡淡的,并不大上心的模样。她面色苍白; 轻声道:“何必劳师动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该留不住的,强留也没用。”
这话一出口,皇帝就变了脸色,握住她的手,同时放柔了声音:“什么留不住?这话朕不爱听。民间神医多得是; 你这不过是普通风寒; 又怎么会治不好?”
姚氏唇角轻扬; 扯出一抹笑意:“要只是普通风寒,也就不会拖这么久了。”她轻轻推开了皇帝的手:“别费力气了。”
皇帝面色沉沉,一语不发。
“我想见一个人,不知道皇上是否同意。”姚氏看向皇帝。
“你想见谁?”皇帝缓缓吐一口郁气; “等你身体好了,想见谁都行。”
“我觉得我今天就好很多了。”姚氏笑了笑,“我想见一见周家大小姐。”
“周……”皇帝神色一变,“你见她做什么?”
见她做什么呢?姚氏笑了笑,“她性情温婉,贤良淑德,见见她,兴许能解解闷儿。心情好了,也许身体也就好起来了。”
一提到周家大小姐,他难免会想起怀敏太子,也唯恐姚氏会因为爱子而伤神再添病症。然而姚氏既然这么说,皇帝也无从拒绝。
周太傅的长女周皖月如今还在京郊白云庵。得知皇后召见,恍惚过后,即刻奉诏进宫。见到病重的姚皇后,她心里一酸,感觉这三年的清修似是毫无作用。
姚氏虽说要见她,可当周皖月出现在面前时,姚氏也不见有多热络,在她施礼之后,令她先行坐下,继而才问道:“你还在吃斋念佛吗?”
周皖月身体微僵,良久方道:“回娘娘,是……”她刚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别太难为自己了。”姚氏轻叹一声,勉强一笑,“都三年多了,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没必要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娘娘……”周皖月心里莫名一慌,“娘娘……”
姚氏摆了摆手:“原本以为是你的福气,没想到竟然是劫数。你还年轻……”她又叹了一口气:“你还年轻啊。”
她这一句“你还年轻”说的周皖月眼泪立时就掉了下来。
周皖月低了头,悄悄拭掉眼泪,低声道:“娘娘,不是劫数,是福气。”
她从小在一片赞誉声中长大,家世好,相貌好,性情好,是个样样俱全的姑娘。提起周大小姐,谁人不夸赞一声?
她十六岁上,当时还是贵妃的姚氏数次召她进宫,她隐隐能猜想到,这是他们要为太子选太子妃了。
当时她想着她生母早逝,又无同母的兄弟,入主东宫的可能性并不算大。但是当皇帝赐婚的圣旨下来时,她心里依然充满了欢喜。
当太子妃,将来当皇后?这样的事情,谁不愿意?尤其是太子萧琮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东宫地位稳固。她几乎没什么可担忧的。然而没想到,太子死于意外,她生命中的色彩也随之消失。
伤心之下,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很快被人发现并救回。她这一举动,被人大肆夸赞。以至于她被人救过来之后,也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再不敢有他念。
在佛前三年,她想,也许这就是她的命,怨不了任何人。
可是今日姚氏的一句“你还年青”,将她的盔甲彻底击碎。她稍微偏了头,不想给姚氏看见自己的泪。
“做些想做的事情,种花莳草,养鸟饲鱼,弹琴作画,读书写字……”姚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中似惋惜,又似憧憬,“不拘做什么都行,没必要非在佛前,又不是真的信佛。”
她轻轻拍了拍周皖月的手,长叹一声:“你过得好,也算是给琮儿积德。”她说着咳嗽两声,用来掩口的帕子上已然沾上了血迹。
周皖月大惊:“娘娘!”
旁边的宫女慌忙请太医。
姚氏摆一摆手,对周皖月道:“你先回去吧,对自己好一点。”
周皖月眼中噙着泪,施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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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当日就得知姚氏咳血一事,在得知她和周皖月的对话之后,他不免生出迁怒之意,将怒火撒到周皖月身上,但又不好当着姚氏的面发作出来。
见他痛骂太医,姚氏反道:“太医又不是神仙,能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