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小权子听到声音,默念十秒就拔高声音喊,“陛下,不好了,太后摔了!”
“什么?”江余腾地站起来,匆忙往外走,“小权子,送宋相回府。”
宋衍起身拂了拂袖,淡淡道,“权公公是越发机灵了。”
“宋相折煞奴才了。”小权子诚惶诚恐。
宋衍问道,“太后怎么摔的?”
小权子眼珠子转转,“奴才听说是太后赏月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石阶,崴了一下脚。”
“赏月?”宋衍挑眉,“这才未时一刻。”
小权子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响,也没蹦出一个字。
等宋衍一走,小权子站在原地拍拍胸口,这么一会他衣衫都湿了,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扛过来的。
在涔太后那的江余不知道小权子根本禁不住盘问,那么快就暴露了,直到回去才清楚,翌日上朝,他都在刻意避开宋衍那张脸。
好在宋衍并没有揪住不放,不然他又要想个辙脱身。
廷尉府对李垣的死因仔细查了一番,最后还是以仇杀结案。
江余按照流程表扬李垣一家,并且加以厚葬,赐其满门忠良封号。
内鬼没有进展,江余出于某些原因,将封毅城困在城内。
就在江余忙着跟大臣们演戏的时候,涔太后真摔了。
这一摔不得了,身边的太监宫女个个受罚,江余也当起了孝子,一天问候三次。
支线任务提示音没出现,江余心情抑郁,十七被他派到道北去了,他不能让姬柏完好无损的回城。
这次是个试探,他希望对方不会令他失望。
临行那晚,江余在书房里问十七,“能不能替朕办到?”
十七回答,“能。”
“朕等你回来。”江余走到十七面前,将手中的信物递给他,“朕准你在必要时候可自己做决定。”
“是。”十七单膝跪地,伸手接住。
江余负手而立,姬柏的党羽比不上宋衍的一半,不难对付,现在最棘手的是兵权,就算把封毅城杀了,那些常年跟随对方征战的军士恐怕都不会轻易服从他这个所谓的废物皇帝。
怎么树立威望?要军士们臣服,总不能要他亲自带兵出征吧?
梧桐叶落,秋雨绵绵,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萧瑟中。
江余去给涔太后祈福回来,宋衍打着伞走在他身旁,暗紫和黑色的衣袂一同随风飘摆,偶尔轻轻纠。缠。触。碰。
这一刻环绕着怪异的宁静。
仿佛江余不是换了芯子的皇帝,宋衍不是世人眼中的佞臣。
直到……
江余一脚踩进水坑里,宋衍默默躲开溅起的泥水。
雨斜斜的扑到身上,江余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个喷嚏。
宋衍也没说句“陛下到臣这边来点”,江余眼睛一眯,侧头一个喷嚏打到他脸上。
“……”宋衍握住伞柄的手收紧,骨节突起。
下一刻江余鼻翼微动,还没张口,宋衍人已经闪远了。
结果一把伞谁也没挨着,都淋了一身雨水。
远处马车边,小权子和一个青年站在伞下,见到迎面走来的江余和宋衍,他们都跑了过来。
小权子踮起脚尖把伞举到江余头顶,嘴里嘀咕着怪冷的。
江余目光巡视,认出青年是宋衍府里那个尤。物,比起那次,多了几分消瘦。
“草民给陛下请安。”
“嗯。”
江余望着给宋衍打伞的青年,他的眉锋渐渐皱了起来,上次没留意,这次才发现对方眉眼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69章 卷六
‘江余的目光从青年眉眼间移开,停在宋衍脸上,兜了一圈。
“这位是?”
青年垂眼答道,“草民邱煜。”
江余多看了两眼,在心里咀嚼了那个名字几遍,确定没有听过。
宋衍轻笑,“陛下对臣的下属有兴趣?”
“没有,朕只是觉得……”江余有意停顿半拍,声音里透着深意,“有点眼熟。”
邱煜眼底动了一下,转瞬平静。
目送马车离开,邱煜轻声开口,“主子和陛下不像从前那么生疏了。”
宋衍的眉心蹙了一下,“你的伤痊愈了?”
邱煜的肩胛骨那处条件反射的抽。痛,他恭顺的低头,“已经好了大半,谢主子关心。”
“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宋衍睨了一眼,掀开车帘子坐进马车。
邱煜将伞收起,他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雨水,一双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马车里传出宋衍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却让人心惊胆战,“同样的错如果犯两次,那就是愚蠢。”
邱煜身子一震,慌乱遮去脸上的不甘,“是。”
当夜,床上的江余似乎睡的不安稳,他翻了个身,面朝外侧。
有一道光闪过,江余出自本能的瞬间躲开,从上空挥下的短匕直刺,挡住那一剑的攻击。
接着便是砰砰的金属碰。撞声,两道身影不断快速交手,疾如闪电。
十几招后,场面僵持不下,明显双方实力接近,蒙面人手中长剑猛地在地上一点,身影消失在原地。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之时,蒙面人已经没了踪影。
见十一要去追,江余呵斥,“回来。”
下午那话是他故意那么说的,本来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没料到晚上就差点惹来杀身之祸。
光线太黑,江余不能确定来人就是边煜,不过十有。八。九。跟他有关。
江余扫了眼门口的侍卫,“都退下。”
他又看看还处在惊慌中的小权子,“你也退下。”
寝殿里灯火亮堂起来,十一收回短匕,若有所思道,“陛下,那人的招式太杂,像是刻意不想让人看出来。”拿剑的姿势有点熟悉,这话十一没说。
江余非常直接的说出事实,“你敌不过他。”
十一撇嘴,“他也胜不了属下。”
江余翻开一个杯子倒水,“你跟十七较量起来如何?”
“要看大师兄那日的心情,多半是十五招内……属下输。”十一清咳两声,“属下擅长易容术。”
江余喝完一杯水的功夫已经见识了暗卫里面也不都是木头,还有话唠。
也不知怎的,大概是气氛比较轻松,十一突然冒了句,“陛下,你比以前讨人喜欢多了。”
他说完就脸一白,膝盖一弯,一副恨不得随时自刎谢罪的模样。
江余倒无所谓,他感兴趣的问,“以前的朕是什么样的?”
十一抿嘴,一声不吭,江余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说吧,朕恕你无罪。”
十一还是一声不吭。
“你不说,那让朕来猜猜。”江余懒散的笑了起来,“自以为是?”
他支着头,一边的唇角向上扯了扯,有几分嘲弄,“天真的很。”
十一双眸瞪大,又微微眯成一条缝隙,脸上明晃晃的写满四个大字,陛下英明。
江余眼角轻微抽了抽,他又说,“是不是朕不适合坐那个位置,适合当个被人拿来供着的小少爷。”
十一咂咂嘴,不敢置信的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了解自己的。
江余拿脚尖勾起十一的下颚让他抬头,调。笑的口吻,“你看朕现在合适吗?”
十一愣了愣,有点呆了。
“起身吧。”江余收回脚,“给朕说说十七,你的大师兄。”
“大师兄啊……”十一站起来,眼中流露出警惕之色,“陛下要属下说什么?”
江余装作不在乎的挥手,“随便。”
“属下平日跟大师兄来往不多,只知道他身手最厉害。”十一嘿嘿笑,“还听说他长的很英俊。”
英俊?江余挑挑眉毛,抛开那张鬼脸面具不说,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只能谈的上端正。
“陛下不会以为那是他的真实容貌吧?”十一挺遗憾的叹息,“不过属下也没见过大师兄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算没有伪装,他也不知道,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这是师傅教的。
师傅还从小就警告他们永远不要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刚才的交锋,他犹豫了一下,让那个蒙面人逃走了。
如果对方不是选择逃走,而是转身取他的性命,他的身上可能就见窟窿了。
十一揪住眉头,越回想越觉得熟悉。
没有问到想要的东西,江余也不再问,盯着他的脸,“这不是你的真面目吧?”
“自然不是,嘿嘿,属下是个美男子。”十一说着就把手指放在鬓角那里,指尖轻轻摩。挲,一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江余望着面前眉目细腻,肤色苍白的少年,的确称得上美男子。
莫名的,江余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另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笑着叫他哥。
十一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的人情绪不太对劲,或许跟他这张脸有关。
他赶紧撕下一张面。具,露出略显成熟刚毅的脸,连声音都变低沉了,“陛下,这才是属下的真正相貌。”
江余似笑非笑,“是吗?”
“好吧,这才是。”十一心虚的又撕了一张,稚嫩的脸上摆出我保证的姿态,认真的说,“陛下,这回是真的。”
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变化出好几张面孔,从大叔到青年,少年,待会搞不好还走能走个来回,江余伸手一指,“站那。”
于是十一在江余床前罚站了一宿。
江余后半夜睡的很好,早上起来精气神非常不错,翘着唇角去上朝了。
趴在屋梁上的十一顶着两黑眼圈歪着脑袋打瞌睡,他从怀里摸出一颗药嚼碎咽了。
陛下记仇,他默默的记在心里,回头一定要告诉大师兄。
没睡的不止他,还有提心吊胆的小权子和殿外的侍卫。
“权公公,昨夜那刺客抓到了吗?”
小权子一脸忧心,刺客对宫里的一切极为熟悉,很快就没了影,他担心陛下的安危,可千万别跟几个月前那样。
在原地思虑了一会,小权子去了涔太后那里。
江余坐在上方,手指富有节奏的点击椅子扶手上那块玉石,“朕的寝殿昨夜进贼了。”
底下大臣们炸开了锅,有沉得住气的老臣询问,“陛下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东西倒是没丢,”江余幽幽的说,“但是朕脖子上这颗脑袋差点丢了。”
大臣们纷纷惊慌的跪在地上,“臣有罪。”
江余的目光停在最前面的人身上,“朕的寝殿成了菜园子,别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随着江余的开讲,大殿上的气氛慢慢变的凝结起来,有的大臣已经开始擦汗。
封毅城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陛下是在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啊?”
周围的大臣都唏嘘不已,宋衍面上平静,看不出任何波动。
江余满脸怒气的说完就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也没有要开口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一直到晌午,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摇摇晃晃地被搀扶了下去。
江余起身,用沉重的语气道,“宋相,这件事就交由你来查办,三日内给朕一个答复。”
跪的两。腿发。软的大臣们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敢情闹这么一出,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
承受一道道同情的目光,还有以封毅城带头的部分幸灾乐祸的目光,宋衍面带一丝温和的淡笑,“三日?”
江余沉吟片刻,“要么两日?”
宋衍的唇边笑容越发深了,眸底却隐隐可见阴冷。
江余眼中一掠而过戏。瘧,“那就五日。”
宋衍抱拳,缓缓道,“臣领旨。”
江余下朝后就见小权子在那急的转圈,他直接去了涔太后宫里用午膳。
涔太后摔了一次,现在走动还是有些顺畅,她看到江余走进来就让宫女扶着过去,担心的摸。摸,“晔儿昨夜可有受伤?”
江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并没有。”
涔太后不放心的叮嘱,“要多派些人手加强防范。”
“儿臣明白。”江余拿起碗舀了汤放到她面前,“此事也交给宋相去查了。”
涔太后欲言又止,“你是一国之君,有些事万不可妥协。”
江余吃了口菜,“母后指的是哪些事?”
“涉及身份的事。”顿了一下,涔太后凑近了些,意有所指的说,“比如谁攻谁守一事。”
步入视野的一双眼睛四周虽布满细纹,却依旧能看出明亮媚色,江余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他终于知道邱煜的眉眼像谁了……
涔太后放下勺子,“晔儿?”
“母后,儿臣是不是还有什么兄弟?”江余侧头,似是随意的问,“除了二皇弟以外。”
涔太后脸色立刻变了,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晔儿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第70章 卷六
江余面不改色的笑道,“儿臣只是随便问问。”
“你只有俍儿一个兄弟。”涔太后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紧紧握。住。
“是吗?”江余露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