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头,根据声音寻找到位置,她招招手,“唉九儿,过来。”
江余走过去抓了把花生米放进嘴里,坐在空着的石凳上,偷偷塞给老人一颗。
老人没有光亮的眼睛里似乎有笑意,她快速摸到嘴边吃了。
“九儿,大娘养了个不孝子,不让大娘抱孙子,你帮大娘骂骂他。”
江余瞥瞥齐大方,一脸为难的说,“大娘,我不会骂人。”
“跟大娘学。”老人哼哼两声,“不孝子!”
江余学着她的语气,“不孝子!”
齐大方,“……”
“还是九儿乖。”老人抓着江余的手拍拍,“大娘老了,活不了几年了,想还能喘气的时候抱抱你的娃娃。”
“有机会的。”
江余哄着老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那一瞬间的僵硬。
石子郅迈步走向石桌那里,目光落在江余刚才被老人抓过的那只手上。
“哥,你的手脏了。”
“有吗?”江余左右看看。
石子郅没回答,拿出帕子在江余的手上轻轻擦。拭,从每根手指头开始,一遍又一遍。
直到擦出淡淡的红色,他的眉心才舒展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了。”
江余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中午齐大方端上来两大盘冒着热气的粽子,江余一个人吃了四个。
石子郅细心剥开粽子外面的叶子放到他碗里,“哥,最后一个,吃完就不许吃了。”
“嗯,老齐的手艺这些年一点没退步。”江余含糊的说着。
石子郅用手抹掉江余嘴边的糯米粒,自然的送到自己口中。
“以后我会做的比他要好。”
这一幕被从厨房回来的齐大方撞到了,他深深的锁住眉头。
不会看错了吧?刚才那小子注视陆九的眼怎么那么变。态……
齐大方拿手背擦掉额头的汗,大端午的,能把他冷出一身冷汗也是头一回。
饭后石子郅去厨房找到齐大方,直接了当的说明来意。
“齐叔,我想跟你学做菜。”
齐大方用一种稀奇的目光瞅过去,硬邦邦的口吻和他那张扑克脸一样,“我不打算再收徒弟。”
石子郅笑,“我也没说要当你的徒弟。”
齐大方噎住,敢情在这等着他呢,“你没那个天赋。”
把话说这么毒绝不是齐大方这人会做的事,但是他刚才没留神就从嘴里蹦出来了。
以为对方会难堪,结果丝毫不在意,齐大方体会到了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糟心感觉。
石子郅微昂首,面上带着诚心的表情,“不碍事,我会好好努力的。”
齐大方再次噎住,干巴巴的瞪着石子郅。
“齐叔,那我先走了。”石子郅姿态谦和有礼,让人找不出半点不足之处。
齐大方捏着铁勺冷哼,每天忙着生意,什么事都要处理,哪有时间再来跟他学做菜?真当是大罗神仙下凡不成?
很快齐大方就知道是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决心,石子郅不但没有食言,而且学的很认真。
晚上江余趴在床头支着头看对面翻账簿的人,“周家有意让你做他们的二女婿。”
石子郅手指一顿,又继续写字。
“周清梓我看到了,长的配你。”
目光停在少年脖子那里露出一点的玉,江余唇角一带,他在第二年就把这块玉赎了回来。
到现在他都记得当时当铺掌柜的脸上的震惊。
见对方默不作声,江余边说边观察,“初七的城隍庙上,不如你去跟她见上一面?”
良久,石子郅启唇,“哥,你就那么希望我娶妻吗?”
耳边的声音饱含许多复杂的东西,似乎有怨气,苦涩,愤怒,江余有点愣怔,还是点了下头。
石子郅微阖眼眸,“好,我答应。”
江余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在哀伤。
难道真的是他太自私了?江余咳了一声,“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要。”
石子郅微微一笑,“嗯。”
初七那天江余也去了,他没有走近,远远的观察情况。
周清梓打扮的非常出众,一出来就吸引了很多小伙的视线。
她东张西望,眼中有紧张,好奇,忐忑,在发现石子郅后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羞涩的笑容。
“石公子。”
把手里的香囊放回去,石子郅看向周清梓,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露出惯有的笑意。
“可是周姑娘?”
周清梓脸色泛着桃红,“我……我们去那边走走?”
“好。”石子郅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余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不远处的老先生给香客解卦。
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那种感觉就像是嫁女儿?
有那么点不舍得,还有那么点欣慰。
下山的时候江余问石子郅对周清梓感觉如何。
石子郅抿唇,“不喜欢。”
“为什么?”
江余不解,以前不喜欢李秀儿是对方爱吃糖葫芦养不起,那么现在拥有的财富足够随意支配,很少有东西是买不起的。
石子郅拉着江余的手贴在他的心口,“这里说的。”
手掌下的温度隔着衣物传递上来,包括一下下起伏的心跳。
江余抽回手,本能的忽略掉不该有的情绪,留下的是一片平静。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出现细微的异样。
石子郅笑着说,“哥,我想背你。”
“不用了。”江余摆手,他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石子郅目光执着,“就一次。”
江余挑眉看着在他面前蹲下的少年,他沉默了一会就趴上去,背部比想象的要结实。
“等九月这里的枫叶都会变的火红,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吧。”
“枫叶有什么好看的?”江余漫无目的的打量四周,“还不如去汴元看看,皇城肯定很繁华。”
石子郅的语气里藏着纵容,“去哪都好。”
“那就九月去汴元。”江余声音降下去,下巴磕在石子郅肩上。
“哥?”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感受喷在脖子上的温热气息,石子郅低声询问,“你喜欢我吗?”
背上的人早已睡的香沉,给不出回应,他既庆幸又遗憾。
“为什么要逼我娶妻,别逼我,哥,我怕我会忍不住伤害你。”
石子郅的五官渐渐变的扭曲,崩溃,无助,那些痕迹又一点点消失,变回平日的温雅。
他停住脚步侧过脸去。吻。背上的人,紧。压上去含。住对方微凉的唇吸。吮了很久,压抑的呼吸声里溢出一声叹息。
“哥,我喜欢你喜欢的快疯了……”
城隍庙之行后,周清梓却是认定了非石子郅不嫁,闹的周家鸡犬不宁。
周老爷无法,亲自上门请江余喝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石子郅一人坐在前厅喝茶,那样子像是在此等候多时。
“我哥不在。”
周老爷咳嗽两声,“没事,石贤侄你在更好。”
从石公子到石贤侄,周老爷改口改的很是顺溜。
把屁股坐热,半杯茶下肚以后,周老爷斟酌着开口,“贤侄,不知你对我家清儿……”
“周老爷,有件事想必你还不知道。”石子郅抬眼,“我已心有所属。”
“什么?”周老爷沉着脸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片刻后他脸色稍缓,“没事,只要不谈及婚假,我们还是……”
被那双带着笑意的漆黑眼睛盯视,不知怎的,周老爷觉得脊梁骨凉凉的,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和我早有婚约在先。”石子郅垂着眼睑看左手手指。
周老爷的手在腿上敲敲,这事不好办了,还得从陆九那里下手。
不对啊,他怎么就没听说过对方有婚约?
可以先派人查一下,如果找到那家人,花点钱好解决的,实在不行,还有别的办法。
心里打着算盘的周老爷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石子郅看不上他家小女儿。
石子郅从前厅离开,推开门走进屋里,俯下。身用唇描。绘着熟睡的男人面部轮廓,“哥,这药是我一年前得到的,对身体不要紧,你多睡会,等你睡醒后我送你一个礼物。”
江余翻了个身,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
我是属于你的。
所有想把我从你身边抢走的人都该死。
第42章 卷四
江余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那里,对面有一个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个头比他稍高一点,身子修长。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身体不能动,有股无形的力量强拉着他与那人一拜高堂,二拜天地。
直到夫妻对拜后,那人缓缓的抬起头,露出诡异而满足的温柔笑容。
“哥,你终于是我的了。”
“操!”江余腾的蹦起来,惊出一身冷汗,他胡乱的吞咽口水,被那个惊悚画面刺激到了。
他心有余悸的想,还好是一场梦。
江余扯扯浸。湿的衣襟,他记得是喝了碗绿豆汤就睡下了。
怎么会做那么荒唐的梦,和小孩拜堂?想都没有想过。
可能因为对方是他一手养大的,那个梦让江余有种乱。伦的罪。恶感。
江余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眉头拧起。
“000,出来。”
“叮。”
“任务前半部分是我和他行不行?”
“叮,性别决定成败。”
明显的对基。佬有歧视,江余眉间印着浮躁,“这卷不会有什么隐藏任务吧?”
其实他想问的是会不会出现什么比较……超出范围的事。
“叮,说不好。”
“你还是继续休眠去吧。”
江余看了眼天色,应该没睡一会,他揉揉眉心,下床去倒水喝。
脚刚踩到地面的时候江余就瘫倒在床上,酸。胀僵硬感从脚底心蔓延,尤其是两。腿根。部,仿佛曾经被大力拉开过很长时间。
他猛然阴沉着脸把手伸到后面。
那里很干净,没有遭受撕。裂后的痛意,江余松了口气,难道是中暑了?
江余不放心的脱掉衣服察看,确定身上也没什么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背部尾。骨那里的一块深色的红印,像是被人用力反复多次吸出来的。
江余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回一点力气,体内的过度虚弱怎么感觉像是被压榨干了一样。
就在江余准备喝水的那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屋子角落,一小块红色映入眼帘。
江余的脸色起了一丝变化,是红纸,他走过去蹲下来把红纸拿在手里,紧盯着边缘的不规则,手指来回摩擦。
下一刻江余的瞳孔一缩,像是囍字的半部分。
青天白日的,江余呼吸逐渐变的急促起来,活生生吓的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从外面推开,江余手里的红纸一紧,他快速藏进袖子里。
齐大方站在门口,看到已经醒过来的男人,他的唇向两边拉了一点,“你已经昏迷了五天。”
那意思是你没死真是走运。
江余皱眉,“怎么回事?”
“不知道。”齐大方古怪的视线在江余身上移动,“五天前你突然昏迷不醒,他带你去找大夫,一去就是几天,没有音讯,今天上午才带着你回来。”
五天?江余脑子有点懵,他迅速抛开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问,“子郅呢?”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这几天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处处透着诡谲的梦。
齐大方还在盯着江余看,“他去药铺给你拿药去了。”
“我做了个梦。”江余舔舔干涩的唇瓣,声音发紧。
齐大方抬了一下眉毛,表示他在等待下文。
“没什么。”
江余突然不愿多提,他甩开齐大方去了几个卖喜事物品的铺子,那种红纸剪的喜字很普遍。
一无所获的江余往回走,他抑郁的叹气,到底哪个地方被他忽略了?
对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正从酒坊给他爹打完酒的王一杰跑过去抱住江余,哽咽着又哭又笑,“九哥,你终于醒了。”
“好好说话。”江余推开他,语气严厉,“这几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王一杰小声说,“周老爷死了。”
“死了?”江余眼底闪过异色,被他极快的敛去,“怎么死的?”
“不知道。”王一杰的声音更低了,他吞了口口水,“听说是一口气上不来,突然就倒下了,很邪门。”
见江余沉默不语,王一杰摇摇头,“周老爷一死,周家就乱套了,最惨的是周家二小姐。”
江余忽地撩起眼皮,“她怎么了?”
“疯了。”王一杰的声音低不可闻,唇张开吐出两个字。
镇上的人都在传周家肯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遭报应了,几天时间老的死小的疯,谁跟他们走得近都会倒大霉。
周家孤立无援,以前的那些亲朋商友都避而远之。
听到意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