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吧,”阮琨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转向还候在一侧的几个丫鬟小厮:“叫你们见笑了。”
那丫鬟也是个伶俐的,眼见着阮琨碧彻底的被打落深渊,与自己家又是对立阵营的,也就轻笑着向阮琨烟了个卖好:“郑夫人说笑了,哪家里头还没一点子糟心事,没几个惹祸精,奴婢都明白的,我家姑娘今日捡到了郑夫人丢的朱钗,奴婢特来奉还,既然此间事了,奴婢便告退了。”
阮琨烟唇角轻扬,笑吟吟的道:“左夫人有心,替我谢过,倒是累你们走这一趟。”她向着春柳微微目视,春柳会意的取了小巧的玉坠塞到那几个丫鬟小厮手里,几个人推辞几句,便收下离去了。
第88章 暗流汹涌
阮琨碧冷冷的盯着几个丫鬟小厮;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不要去招惹一个处于自己食物链上方的人,所以她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几个下人身上。
她的眼神锐利的像刀子,想着几个人刚才如何一句一句把她逼得进退两难; 在人前大失颜面; 更是恨不得在那几个人身上剜几块肉下来,见他们收了阮琨烟的东西,心满意足的要离去的样子,禁不住冷哼道:“到底是奴才秧子; 眼皮子这般的浅; 上不得台面的狗东西!”
她的声音不算低; 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个丫鬟小厮隐晦而不满的看了看阮琨碧,也没有做声去回击; 阮琨碧此刻再落魄,也还是永宁侯府的主子,轮不到他们开口教训。
可饶是如此; 他们的眼底却还是难以抑制的流露出几丝讥讽嘲笑之意。
自然会有人去收拾她的; 哪里用得着他们去费这份心呢; 他们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就足以了。
能被主子派出来解决这种事情; 维护自家府门声誉的; 绝对不会是傻的,相反,要是一对一的机灵,才能有资格争取到这种任务。
不要小看奴才的智慧; 也不要觉得只有出身高贵的人里头才能生出几个七巧玲珑心出来。
不妨细数,这世间做主子的有几个呢?也不过是人海中的极少数罢了,可奴才呢?却是真正的一抓一大把。可是再试想,真正的能得到主子宠信的,又有几个呢?主子们的心机是深是浅都是不一定的,因为他们大多数只要投个好胎也就是了,可出身低下的下人若是想在大批的奴才之间混出头来,要靠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头脑与心计了。
很多奴才不见得比主子愚蠢,甚至还要精明几分,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奴才再聪明,也绝对不能盖过主子去,他们乐的在主子面前卖蠢,满足主子们的自大心,讨个巧儿,这也不过是一种求生之道罢了,要是真的愚蠢,哪里能在主子面前混出头呢,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也正是因此,这些丫鬟小厮比阮琨碧更能看得清她的下场,无论是后宅深深还是宫墙之内,有些道理其实都是可以通用的,那就是——失了势的主子连奴才都不如,谁都可以过去踩一脚。
今日之事,阮琨碧算是彻底的把整个永宁侯府的长房给得罪了,以后怕是还有的瞧呢。
阮琨碧的父亲只不过是个芝麻小官,在金陵这个大齐帝都之所以能够有那么一点存在感,无非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哥哥身处要职,他自己又有一点出身侯府的光环在身罢了,可如今他闺女出手,把袭爵的大房给得罪透了,三老爷回家知道了,还不知该怎么哭天抹泪呢。
说到底,三房里头没有什么能撑得起门楣的子弟,又是庶出的一支,没落已经是近在眼前了,除非三老爷能生出一个精彩绝艳的儿子来,或者他的几个女儿有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才可以一挽三房的颓势,可这样的可能性,委实是太小太小了。
阮琨碧若是觉得自己也是永宁侯府的人,为着合府的声誉,闹破天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的话,那么可就是大错特错、愚不可及了。
真的说起来,偌大的金陵,哪家的后院里头不曾埋过几具尸骨呢,一个病逝说出来,又有哪一个敢真的细细的去推敲呢,毕竟大家家里或多或少的都会有这种事,谁也保不准自己家不会出这种事,自然也就不会去戳破这层遮羞布,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大家都懂。
退一万步讲,就算能活下来,金陵送到庵堂里头的贵女难不成还少吗?当年皇长子的侧妃苏氏是运气好,才能嫁到王府去,可这种运气也只有她一个人享受过,在外头死去的红颜枯骨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他们对于阮琨碧心里不满,却也不会公然的表示出来,尽管阮琨碧与永宁侯府的大房撕破了脸,可是阮琨烟未必会愿意见到几个别家的奴才当面欺负自家的姑娘,哪怕这个姑娘再不讨她喜欢,这是侯府的颜面,不是他们几个奴才可以轻易去践踏的,他们可以趁机挤兑阮琨碧几句,却绝对不会当面明刀明枪的对上她,这是奴才们都懂的分寸。
阮琨烟没有再去看阮琨碧,那些该说的话,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到了现在委实是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她只是微合眼睑,无意识的动了动腕上的镯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送三姑娘回府吧,今日这一场,已经足够了。”
阮琨碧冷冷的盯着阮琨烟,以往需要小心掩饰起来的情绪展露无遗,她的眼底带着一片讥讽与怨愤的光,被夏日通透的阳光照的清清楚楚,明明也是恨着阮琨宁的,可此刻她的目光却也只是凝视在阮琨烟身上,她一把推开了过来拉她的婆子,不想在仇视的人面前退场的太狼狈,甚至于她还轻轻地想着阮琨烟笑了笑:“大姐姐,你且等着吧,还有的瞧呢,咱们来日方长。”
阮琨烟没有做声,一言不发,只示意婆子带她离去。
阮琨碧最后环视了四周,看了看阮琨烟,又瞧了瞧阮琨宁,目光晦暗难言,终于还是跟着几个婆子离去了。
阮琨宁一直目视着阮琨碧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那身娇红色的衣衫还是那般的鲜艳欲滴,泛出的色彩却也不像是之前那般明艳了,反倒是有了几分穷途末路的凄凉,她冷眼看着,心里反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她并不是同情阮琨碧,这是她应得的。
试想一下,若不是自己与阿姐破了她的局,现在又会是怎么样呢?
自己跟许端一顶私会的帽子扣下来,只怕也只有做姑子与嫁过去两条路了,可这两条路,哪一条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许端如果是个善茬,崔氏也不会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再者,就算是真的嫁过去了,私会这个名头一扣下来,只怕连带着整个大房都会颜面无光,崔氏难免会被人说一句教女无方,不说府里头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就连已经出嫁的阿姐都会受到影响,被郑家轻视。
阮琨宁不是圣母,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担忧别人的命运,她微一合眼,转向阮琨烟。
阮琨烟神色漠然,眼底的情绪却很有些复杂,见阮琨宁看了过来,顿时换了一副神色,有了几分秋后算账的味道,似笑非笑的道:“呀,到了这会儿阿宁这么不哭了?方才可是吓了姐姐一跳呢。”
阮琨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怕再加上一斤心眼儿也会被阮琨烟一眼看到底,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骗不过阮琨烟的,便乖乖的承认了:“我也不想的啊,要不是她先害我,我哪里会有机会收拾她?将计就计罢了。”
阮琨烟见她如此情态,眼底也添了几分暖意,微微一笑,道:“总是你有理,这张嘴可是从来都不会吃亏的,我早该知道的。”她上下打量了阮琨宁几眼,又关切道:“你可有大碍,可曾伤到?”
阮琨宁见了她神色便知道自己此事就算是掀了过去,面上的笑意一下子鲜活了起来:“阿姐是知道我的,哪里会出的了什么事呢。”
她想了想,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面色猛地一变,期期艾艾的道:“阿姐,我是不是太忍不了事了,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是对侯府名声不好,外头人会怎么说呢?你又是已经出嫁了,郑家会不会觉得你身在郑家,心在侯府?”
阮琨烟眉梢微挑,似乎吃了一惊,面上笑吟吟的道:“呀,你居然还记得这般多呢,委实是叫我惊喜了,我还当我们阿宁头脑一热想什么就做什么呢,如此一看,竟还是知道关心后果如何的呢,可见却是是长进了。”
阮琨宁脸色讪讪的,轻轻地扯了扯阮琨烟的衣袖,屡试不爽的开始撒娇:“阿姐……”
阮琨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阮字,我又岂会愿意一家人闹得鸡犬不宁、满城风雨,叫永宁侯府做整个金陵的谈资笑料?可阿宁你要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必须去做的,哪怕你不情愿。”
阮琨宁隐隐的感觉到一点什么,阿姐并不是像自己一样,图一时痛快才叫阮琨碧在一众人面前颜面扫地的,而是趁机要教自己一点什么,可她心里头也只是影影绰绰的有几个念头,却也是细碎的不成体系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茫然的看着阮琨烟,问道:“阿姐这话是怎么说的?”
阮琨烟看着阮琨宁,眼底暗藏有几分担忧,环顾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阿爹,有意要分家了。”
阮琨宁全然不曾想过这个念头,毕竟祖母还在世呢。哪里能就直接分家呢,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全然不知呢?”
阮琨烟轻轻一笑,看着她摇摇头:“你可真正是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全然不理世俗事了。”
她顿了顿,也不等阮琨宁应声,便道:“三房这些年里闹得太不像话了,诸皇子有意夺位,分明是一池泥水,这种事情我们回避都来不及呢,三叔却硬是要一头撞进去,拉都拉不回来。据说是得了二皇子赏识,很是瞧得起他,可三叔也不好好想一想,二皇子到底是赏识他些什么,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着父亲来的吗,父亲劝了数次,竟也毫无作用。”
阮琨烟缓缓地叹一口气,无奈的道:“三婶也是个拎不清的,眼珠子只盯着后宅那一点事,跟秦姨娘斗得你死我活,把女儿攀个高枝就成了她所有的念想了,却不晓得大祸将至。阿娘同阿爹商量着,还是分家为妙,免得来日出事被牵连到只是其一,更重要的也是向皇家表态,咱们无意牵涉到储位之争里头去。”
阮琨宁对于三房其他人没什么好感,对于三老爷倒是还可以,除了好色无能之外,也没有干过什么恶事,对自己也一向都是慈善长辈的,她想了想,才试探着道:“可这般对三叔,是不是……有些太凉薄了?”
阮琨烟看着她,道:“这才是为三叔好呢,从永宁侯府分出去,就成了自立门户,哪里还有人愿意搭理他,虽然会落魄上几日,可同日后惹上滔天之祸比起来,已经是好多了,再者,难不成阿爹还真的会看着三叔饿死不成。”
阮琨宁眉头微动,突然想起一桩怪事,奇道:“怪哉,三叔既然搭上了二皇子这条线,可是现成的高枝呢,三婶怎么会不叫阮琨碧进二皇子府里头呢?”
阮琨烟冷冷哼了一声:“你当是谁带着三叔去捧二皇子的,可不就是阮承峻,秦姨娘同三婶拼的你死我活,哪里愿意费这般多的事给她女儿铺路,谁晓得到底会不会反噬,反倒是害了他们自己呢。”
阮琨宁抬头无语望天:怪不得阿爹要分家呢,我只能说一句:三房啊,贵圈真乱……
第89章 所谓大义
阮琨宁想了想;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狐疑的看了看阮琨烟,犹豫了一会儿;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姐; 你跟阿娘……是不是故意把此事闹大的?”
阮琨烟赞赏的看了看她,语气里添了几分笑意:“真难得,你居然能想到此节。”
“不错,只有将此事闹大; 再加上阮承峻不敬嫡母; 每每攀附二皇子府; 功名未就却宦海游走的事情; 来个彻底的分家才好。若非如此,而是贸贸然的分家; 只怕在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长房无情,不顾骨肉情分; 可如此一来; 有了阮承峻与今日阮琨碧之事; 我们占据了大义; 外人便不会说什么了。”阮琨烟定定的看着阮琨宁; 眼底似乎在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
阮琨宁想了想,抿起了唇角,喃喃自语道:“大义吗……”
“对,大义。”阮琨烟神情严肃起来; 语气里隐含一丝教导,道:“阿宁,你不要觉得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离我们很遥远。所谓的大义,用得好的话,就是最为锐利的一把刀子。你也是看过史书的,历朝历代,有多少无能之君,他们或者被后族架空,或者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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