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琨宁又替他斟了一杯,递给他,道:“好在你也只是想想,没真的食言。”
她话里头的意思委婉,却还是拒绝,只是过了那一个关口,皇帝倒是不怎么生气,将那杯酒喝干之后,又自一侧取了一只杯子,亲自斟满了递给她,道:“罢了,再说那些也没什么意思,倒是徒生不快。且陪我喝一杯吧,一整日心情都不好,也只此刻自在些。”
烛光将室内映照的十分明亮,也将他眼底的暗淡疲惫彰显的清清楚楚,阮琨宁在心底暗叹一声——都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世间一大自在,可是在她看来,哪怕是皇帝,其实也未必有多快活。
她在心底摇摇头,看了看那杯泛着碧色的酒,道:“我量弱,饮不得酒的。”
她这句话说的是一点都不谦虚,还是修饰之后才出口的。
阮琨宁这一副身子什么都好,脸上不长斑不长痘,肌肤光滑似雪,身量纤纤,可是应该鼓起来的地方还是丰盈的有了起伏,无论怎么吃肉都不会胖,简直是一副标准的人生赢家壳子。
只有一点不好——酒量十分的浅。
酒量浅也就罢了,叫人糟心的是,偏生她酒品还不好,喝醉了总是会做一些比较毁三观的事情,一次两次的惹出事情多了,她也就养成了滴酒不沾的好习惯。
说来也奇怪,永宁侯的酒量是十分好的,崔氏虽然是女子,可是自幼也是修过品酒之道的,酒量也是不遑多让,只是不知道阮琨宁是像了谁,简直是一沾即醉。
所以到了现在,不是她不给皇帝面子,而是真的不敢轻易沾染。
“怕什么,又不是什么烈酒,”皇帝只以为她是在推脱,没怎么在意。
这么想着,他也就犯了一个韦明玄曾经犯过的错误——看她素日的性子刚正,并不像是软趴趴喝不了酒的样子,略微喝几杯,应该也是不会有事情的吧。
有了这个念头,皇帝便淡淡的解释道:“不是什么烈酒,喝不醉人的,且放心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委实是没什么坏心思的,说这壶酒不烈,也的确不是在糊弄阮琨宁。
只是他忘了一个前提,这壶酒不烈,那是相对于他这种酒量好,且惯常饮酒的人而言的,这一处的语焉不详,给了阮琨宁一个非常不好的错觉。
她低头嗅了嗅那杯酒散发出的气味,是一种带着淡淡果香气的醇香,一颗心放下了一半,自顾自的把它定义成了果酒。
阮琨宁心里面有了底,也就大大方方的端起来喝了一口,那味道并不是很辣,反倒是偏向于绵柔,她彻底的放下心来,将那一杯酒饮了下去。
皇帝见她喝了之后也没什么异常反应,不像是一杯倒的样子,倒是放下心来——就说不像是喝不得酒的人嘛,都喝完了,还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如果系统有提示音的话,那个酒醉的阮琨宁,大概已经在读条准备上线了,只可惜,无论是皇帝,还是阮琨宁自己,都对此一无所知。
皇帝抬手给她又斟了一杯,顺手也给自己添了杯。
阮琨宁一手撑额,抬袖端起了酒杯,看起来极为豪爽的一饮而尽。
外面忽的起了风,夹杂着冬日的冷雨潇潇而至,冬日的凉意透过那半开的窗毫不留情的侵袭了进来,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隆德总管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屋子里,轻轻的将那扇窗合上了。
雨下的不算急,淅淅沥沥的打在窗上,发出低低的闷响,伴着月夜的宁寂,一时间,皇帝心中倒是生了几分静谧安好之感。
阮琨宁在一边,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麻麻的,好像不小心吃了一只酸酸的青柠檬,连带着整个口腔都不对劲儿。
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适的动了动牙齿,想要将那种奇怪的感觉驱赶走。
可是叫她失望了,那麻麻涩涩的滋味就像是缠上身的水蛭一般,怎么都挥之不去,她默默地揉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什么用。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还有不断绝的声音接连响起来,她就更加烦躁了。
皇帝的目光隔着一扇窗看着窗外,正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阮琨宁猛地一拍桌子,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阮琨宁没关注到皇帝的情绪,只满脸不满的看着一侧的隆德总管,道:“吵死了!你出去看看,到底是谁一直在敲窗户?!”
第204章 像是
阮琨宁说这话的时候; 一点气虚的样子都没有,在她那种理直气壮的姿态作用之下,几乎是下意识的; 皇帝往窗户那边扫了一眼。
等到看完了; 他才隐隐的有点反应过来,很有些吃惊的看着阮琨宁。
阮琨宁不晓得他到底是在看什么,扫了皇帝一眼,给了他一个傲娇的小眼神;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等皇帝说什么; 就一口干了下去。
皇帝平白被她白了一眼; 本是应该不高兴的,可也不知怎的; 他的心情反倒是隐隐的好了几分,就连一直灰蒙蒙的心绪,也透进了几分光亮。
他眸子里染上了一丝笑意; 将手肘撑在桌子上; 略略向前凑了几分; 语气里有几分不可置信:“你——这就喝醉了?”
不过两杯罢了; 立即就神思昏沉了; 酒量竟如此之浅?
永宁侯能喝酒,这他是知道的,虽不说是千杯不倒,起码也能在武将之中排到前五; 却不想他女儿却是如此浅量,难不成,是像了她母亲?
阮琨宁对于皇帝心中所想一无所知,自顾自的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有点晕头转向,连带着视线似乎也模糊了几分。
她轻轻眯起眼睛来,宛如一只娇俏的猫,略略泛红的面容无端的带了几分媚意,凭空叫人心热。
可阮琨宁自己却浑然不觉,只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过了半晌,终于伸出两手扶住了皇帝两颊,命令道:“你好好说话,不准晃!”
“……”皇帝有点无奈的拨开她的手,柔声道: “我没晃,是你坐的不稳当,才觉得我在晃。”
“嗬,”阮琨宁丝毫不搭理皇帝的话茬儿,气势汹汹的一指面前桌案,道:“不许你晃,你就开始晃桌子!”
“……”皇帝心头涌上来一种微妙的,莫名被冤枉的无辜,他解释道:“我真的没晃桌子,是你自己不稳当的缘故。”
阮琨宁此刻喝醉了,心里头那个傲娇的不得了的自己被释放出来了,只肯听自己想听的话,至于自己不想听的,一概都当做没听见。
比如此刻,她对于皇帝几次三番的解释置若罔闻,反倒是重新看向了窗外,道:“外头到底是谁——怎么还在敲?!”
“好姑娘,外面没人呀,”皇帝无奈的笑了笑,低声向她解释道:“是下雨了,雨打在窗上,这才会发出声响,并非有人敲窗。”
“不,”阮琨宁摇摇头,坚持自己的判断:“肯定是有人在那里。”
皇帝被她搞得没有办法,也不再开口解释,而是打算用事实说话,示意一侧的隆德总管,道:“去把窗户打开,叫她看看外头到底是有没有人。”
说完,又转向阮琨宁,笑吟吟的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外头到底有没有你说的人。”
隆德总管上前几步,轻轻的推开了那扇窗,那雨声再落入屋子里头人耳中的时候,也难免的大了些,可是一眼望过去,也只有不远处的灯火与周身端肃的侍卫。
可是窗外,的的确确是没有人的。
皇帝摆摆手,示意隆德总管将窗户合上,回身对阮琨宁道:“如何,外头可有人吗?”
阮琨宁刚刚亲眼见了,那股子理直气壮也就悄无声息的散去了一大部分,她低下头,极为乖巧的道:“没有。”
皇帝本来是打算再说她两句的,可是见她这么乖的低着头,又不忍心说什么了,刚刚想趁着她醉酒问点别的,阮琨宁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一点。
皇帝低头看了看她那只拉住自己衣袖的玉一般的手,心头已经是软了三分,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略微往前凑了凑,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琨宁见他凑近了,面上便露出几分满意来,四下里扫了扫,见除去一个隆德总管之外,的确是没什么人的,便放下心来,也靠近了皇帝,低声道:“你说……外面是不是有妖怪?”
“……”皇帝:“刚刚不是打开窗户叫你看了吗?没人,也没有什么妖怪。”
阮琨宁睁大眼睛,有点不满的道:“妖怪都是会隐身的,你不知道吗?”
“……”皇帝额头青筋一抽,无可奈何的道:“到底是什么叫你觉得,外头肯定是有东西的,嗯?”
阮琨宁似乎被皇帝问住了,想了又想也没得出个答案来,只好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皇帝道:“你自己都不确定,也没有什么证据,那怎么能当真?”
阮琨宁找不到可以辩驳的地方,就开始不讲道理:“我说的都是对的,你不准反驳!”
她这样气盛,皇帝反倒是笑了,摇摇头,道:“哪怕是喝醉了,胆子也还是这样大。”
隆德总管对阮琨宁印象不错,见她此刻有了几分醉意,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冒犯,便想着打个圆场,赶快将今晚的事情了了。
虽然皇帝素来偏爱阮琨宁,可此刻她喝醉了,若是说了什么过于冒犯的话,或者是有什么地方惹到了皇帝的某根情思,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到最后反倒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
如此一来,他话里头便带着几分给阮琨宁说情的意思,笑着向皇帝进言道:“望请陛下见谅才是,公主想来只是醉了,才会御前失态,奴才这就叫人送殿下回去……”
皇帝饶有兴致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失笑道:“不必了,朕哪有这般小气。都说是酒后吐真言,朕今日倒是想听听看,她会说些什么。”
隆德听了皇帝话,心里头的几分担忧,便隐隐的放下了,又想着皇帝素日以来对于阮琨宁的态度格外爱怜,倒是也没有太不放心,陪着笑了笑,只躬身退到一侧去了。
皇帝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伸手在阮琨宁眼前摆了摆,缓缓地问道:“我是谁?”
阮琨宁歪着头打量了皇帝一会儿,翻了翻自己的记忆,才给出了一个相对中规中矩的答案:“你,唔,是土豪。”
皇帝眉头一动:“……那是何物?”
阮琨宁再度向他招招手,叫他凑近些。
皇帝很顺着她的意思,缓缓地凑了过去,阮琨宁见他如此温顺,眼中也有了一丝满意,低声大着舌头道:“你,你……一定猜不到吧,那是……”
她的声音太低,皇帝心里又实在是很想知道她的答案,不自觉的又凑近了些。
阮琨宁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声音里头带着一丝狡黠,道:“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皇帝:“……因为我们关系好呀。”
阮琨宁此刻的反射弧三米长,懵懵的道:“果真吗?”
皇帝脸不红气不喘,大义凛然的道:“自然是真的。”
可阮琨宁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呵呵笑了一声,就转了一个话题:“——你知道,”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绕着皇帝转了两圈,皇帝见她似乎连路都有些不稳,便伸手扶了她一把,叫她站的稳当些。
阮琨宁却不领情,将他的手拨开了,皇帝倒是也不在意,将手收了回去。
她就这样又转了几圈,转的高兴了,这才肯继续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
皇帝想了想刚才她从那个窗外有人,一直延伸到了窗外有妖怪的脑回路,就觉得此刻自己摸不准她的脉,摇摇头,老老实实的道:“你心中想的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阮琨宁有点得意的笑了笑,又看向一侧的隆德总管,同样问道:“你知道吗?”
不只是皇帝猜不到,便是隆德总管心细如发,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赔笑道:“殿下心思精妙,奴才愚钝,万万是猜测不出的。”
阮琨宁走到皇帝身前,伸出一根嫩生生的手指,点在了皇帝青色常服的盘龙上,语气里带着一种浓浓的迷之审美:“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便生了一种奇异的静默,无论是皇帝,还是隆德总管,都默默地没有出声。
如果在现代,他们会知道一个说法——我裤子都脱了,你叫我看这个?
“……”皇帝顿了顿,道:“你——就是想说这个?”
阮琨宁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是啊,你不觉得好看吗?”
皇帝默默地咽下一口说不出名堂的气,道:“嗯,我也觉得好看。”
“你知道吗?”阮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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