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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薛泽西瞳孔微缩,胸膛里的心脏被狠狠刺痛。
陆清浅看了薛泽西一眼,又看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叶楠一眼,有些不知道应该先安慰哪个好。
护士闻声跑了进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陆清浅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是来看阿姨的。”
护士狐疑地瞥了瞥陆清浅和薛泽西,“那人怎么好端端的成这样了呢?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到她的话了?”
天地良心,陆清浅和薛泽西进来后还真是什么都没说,叶楠一看见他们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似的一下子就精神崩溃了。
护士长也走进了病房,先是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情况,然后对护士训斥道:“谁让你放人进来的?病人家属不允许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探望你不知道吗?”
护士被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当即垂下头认错:“我……我刚才不小心给忘了……”
护士长狠狠瞪了护士一眼,这才转向薛泽西和陆清浅,“抱歉,这位病人的情况有些特殊,如果你们想探望这位病人的话,还请先和病人家属联系,得到他的允许后,你们才能进来。”
薛泽西紧抿着唇没有说话,陆清浅问:“那请问我们要怎么联系病人家属?”
护士长说:“请跟我来。”
陆清浅和薛泽西跟着护士长进了办公室,护士长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陆清浅,“这位就是病人家属。”
薛泽西拿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非常清楚地写着薛卓寒三个大字。
那个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母亲和他存在的人现在居然自称为是叶楠的家属,还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探望?薛卓寒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资格藏着叶楠不让自己知道?
手指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似是要把手中的名片狠狠捏碎,薛泽自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陆清浅见状连忙跟上去,“薛泽西!”
薛泽西充耳不闻,只是径自上了电梯。
“薛泽西!薛泽西!”
陆清浅赶到电梯前,手伸进去,被电梯门夹了一下,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薛泽西这才如梦初醒般及时按下开门键,走出来一把握住了陆清浅的手,神色满是内疚不安,“对不起,我……”
陆清浅对薛泽西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要去哪儿?”
薛泽西无意识的轻揉着陆清浅的手,没有说话。
陆清浅问:“是要去找公公吗?”
隔了几秒钟,薛泽西才缓缓点头。
陆清浅想了想说:“我觉得眼下找公公倒不是一件急事,更何况回去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先了解一下阿姨的病情吧,你说这样好不好?”
薛泽西看着陆清浅良久,然后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以往薛泽西的怀抱总是让人心安感到温暖,而今天陆清浅却第一次从薛泽西的怀抱中闻到了孤寂落寞的味道。
薛泽西也是一个正常人,也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只不过是他善于把那些情绪掩藏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下而已。
他已经十五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最开始他就是不明真相莫名其妙的被送到薛家这个龙潭虎穴,再加上他心中唯一的亲人叶楠十几年了无音讯,这中间薛泽西藏在心中的苦楚可想而知,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十几年,直到刚才,才表露出了冰山一角。
薛泽西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叶楠抛弃自己的原因,他想或许这些年叶楠躲在了某个小山沟里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又或许她已经忘掉过去奔向了另一个新人生,有了一个美满和睦的家庭,而他这个儿子就显得非常的多余和累赘。
即便是再往坏了想,叶楠已经去世了也说不定。
每一种结果,薛泽西都有想过,找了这么些年,虽然他从未放弃过,但是心中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支撑他坚持了这么些年的只不过是一个执念罢了,他就想亲口问问叶楠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他,只要她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答,他可以不再执着,不再打扰叶楠的生活。
昨天薛正德告诉他叶楠的下落的时候,薛泽西还有一点不太相信,因为他预想了那么多种情况,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叶楠会在精神病院里。
所以他独自看着名片直到天亮,都没能鼓起勇气来这里看一看,亲眼见证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陆清浅给了自己勇气,可是这点勇气终究没能抵过看见叶楠时那种巨大的冲击。
叶楠已经不再年轻了,记忆中温婉漂亮的模样已经被岁月消磨的分毫不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认得自己了。
你们是谁这句话亲口从叶楠口中说出来,给予薛泽西的不仅仅是震惊,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陆清浅有些心疼的轻轻拍了拍薛泽西的背,安抚道:“好啦,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薛泽西和陆清浅找到了叶楠的主治医生卓炜,陆清浅对卓炜笑笑说:“卓医生你好,我们想找您咨询一下叶楠的病情。”
卓炜问:“请问你们是叶楠的什么人?”
陆清浅看了身旁的薛泽西一眼,薛泽西说:“我是她的儿子。”
“儿子?”
卓炜明显怔了怔,惊讶的目光投向薛泽西。
薛泽西神情不变,波澜不惊的面容讳莫如深,深黑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卓炜。
卓炜在片刻的怔愣后就收起了惊讶的神情,笑了笑说:“你们坐吧。”
他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说:“叶楠是十年前送到我这里来的。”
卓炜看着薛泽西,继续道:“刚来的时候她的情况非常不好,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每天都要打镇定剂才会好一点,后来随着治疗她的情况才逐渐转好,不过现在她仍旧不能见生人,不然会有非常大的应激反应。”
听到这里薛泽西皱了皱眉,眉宇间浮现一个细微的“川”字。
陆清浅握了握薛泽西的手,然后问:“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病因是什么?”
卓炜说:“造成这种情况的病因有很多种,外界的刺激,心理上的压力,突发的重大变故,都可以成为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原因,不过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应该……”
说到这里,卓炜微微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薛泽西说:“是你。”
薛泽西神情微凛,想起了刚才叶楠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说的话,她说不要抢我的儿子。
可分明就是叶楠自己主动把薛泽西送回薛家的,又何来的抢儿子一说呢?
薛泽西觉得,或许其中还有很多自己并不知道的原因存在,而这些事情,应该都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薛卓寒。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卓炜亲眼看着薛泽西和陆清浅走远,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薛先生吗?”
薛卓寒背靠着座椅,吃着吕丽华送到嘴边的一瓣橘子,淡淡的应了一声,“什么事?”
卓炜说:“薛泽西找到这里了。”
薛卓寒神情未变,眸光却闪了闪,他对吕丽华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吕丽华看着薛卓寒出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
这些年来,但凡是这个电话号码打来的电话,薛卓寒一定会背对着自己出去接,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情避着自己。
吕丽华在薛卓寒身上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安全感,不仅仅是因为她看不透这个男人,更因为从一开始,薛卓寒就不是自愿娶她的。
要不是当年她比那个女人要先怀上薛卓寒的孩子,恐怕她也不能那么轻易的就赶走那个女人。
结婚以后,吕丽华一直都在尝试着走进薛卓寒心里,可是三十年过去了,她好像也未能成功。
现如今,薛卓寒更是有事情避着自己,吕丽华就感觉这件事情像一根刺卡在咽喉,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她一定要弄明白,薛卓寒到底有什么事情避着自己。
走到外面,薛卓寒问:“他来干什么?”
卓炜说:“就问了一下夫人的病情。”
“别的呢?”
“别的倒没说什么。”顿了顿,卓炜又说:“不过夫人看到他后似乎受到了刺激,您要不要过来一下?”
“好。”
薛卓寒挂断电话,走回卧室,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吕丽华一边为他整理西装一边问:“你这是去哪儿啊?”
薛卓寒说:“公司有点事。”
吕丽华一边打量着薛卓寒的神色一边说:“你好不容易在家里休息一天,有事就让小海去处理呗。”
“哼。”薛卓寒冷哼一声,眼里闪过淡淡的讥诮之色,“他只会把事情搞砸,哪一次能把事情做好?”
吕丽华为自己的儿子辩解道:“那是前几年,那时候小海还不成熟,现在他各方面都已经很不错了,你看分公司不也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嘛。”
薛卓寒斜了吕丽华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娘家拿了三千万接济他。”
吕丽华神色僵了僵,然后抱怨道:“还不都是被薛泽西害的,都是他把小海项目的合伙人给弄进监狱了,要不小海的钱也不至于都打了水漂。”
薛卓寒套上大衣,冷冷道:“如果薛海能张点脑子找个靠谱的合伙人,怎么会被人抓到把柄弄进去?有时间在我面前夸他,还不如多教育教育你的好儿子。”
吕丽华一听这话立即就不乐意了,“小海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
薛卓寒哼笑一声没说话,直接离开了。
吕丽华一看薛卓寒走了,立马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把人给我跟紧了,要是再跟丢我就炒了你!”
……………………
薛泽西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屋内的叶楠,颀长的身影被细碎的阳光拉的很长,孤寂的剪影满是说不出的悲凉。
叶楠正在织毛衣,低头的样子神色专注而认真,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模样。
薛泽西听到叶楠嘴里好像在哼着什么歌,他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地辨认,发现那是小时候叶楠经常给他唱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薛泽西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听了良久,久到几乎都要成为一个雕塑。
一直柔软的手握住了他僵硬且冰凉的指尖,薛泽西转头看过去,陆清浅就站在自己旁边,她目光感慨地看着叶楠,幽幽道:“你看,她心里满满都是你呢。”
看到叶楠,陆清浅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长吐出一口气说:“其实能找到就是最好的,最起码你还能亲眼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而我再想看一看我的母亲却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宋宁早就已经成了骨灰,被葬在了南郊墓地。
而她留给陆清浅最后的一幕,又是那般的惨烈而触目惊心。
薛泽西捏了捏陆清浅的手指,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安慰。
陆清浅吸了吸鼻子,对薛泽西笑笑说:“天黑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过来看看。”
薛泽西点点头,“好,我们回家。”
车上,陆清浅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般问:“晚上吃什么好呢?”
薛泽西刚要回答,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神色猛地变了一下。
陆清浅刚想问怎么了,薛泽西就猛打方向盘,一个转弯又回去了。
薛卓寒下了车,径直进了电梯来到叶楠的病房。
卓炜就等在门口,看到薛卓寒来了恭敬了叫了一声:“薛先生。”
薛卓寒点点头,透过窗户瞥了一眼里面的叶楠,“她情况怎么样?”
卓炜说:“已经稳定了不少。”
薛卓寒点点头,然后推开了病房门。
叶楠看见薛卓寒来了立马露出了开心的微笑,把手中正在织的毛线团放下,朝着薛卓寒跑了过来,“你来啦!”
薛卓寒嗯了一声,轻揉了叶楠的发顶一下。
叶楠顿时就像一个娇羞的小姑娘一样红了脸,拉着薛卓寒的手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我给咱们儿子织了毛衣呢。”
薛卓寒看着床上的半成品,对叶楠温柔笑道:“织的真好看。”
得到了薛卓寒的夸赞,叶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要不要?如果你要的话,我再给你织一个。”
虽然叶楠记性不好,早就忘了,但是薛卓寒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自从他把叶楠送到这个精神病院以来的十年间,叶楠已经给他织了十件毛衣了,每一个都是一模一样的,红色的毛衣。
薛卓寒并不喜欢亮色,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暗色,不是黑就是灰。
而叶楠织的红色毛衣,是他所有服饰里最违和的存在。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薛卓寒的人生中,本就不应该和薛卓寒扯上任何关系,两个人无论从气质,家世,还是性格都是满满的违和。
薛卓寒把外面穿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