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考,所选试题也皆是新鲜出炉,而且连考两场综合成绩,算起来是很公平的。
圣上亲自派了禁卫军护卫,考完试后当堂阅卷,也就是说这试卷就在圣上以及大家眼皮子底下审阅,若是再出猫腻,那便是活见了鬼。
然而在考试后,有几名考生都被留了下来,这其中便包括冯晨,之所以仍旧允许他们来殿试,也是为了公平起见,如若这几位能在这般情况下还能取得前几名,那也权当他们是有才能的,舞弊与否,都能看在他们堪做栋梁的份上宽容一二,如若名次有出入,那便不能轻易宽恕了。
几位考官连夜阅卷,一直到鸡鸣时分方才得出成绩,圣上一直旁观,每份试卷他都有过目,这成绩可谓真的不能再真,而冯晨的答卷确然是算不得上乘。
圣上大怒,下令将几名考生一通关押起来,这会可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而是真正的牢房。
顾昀一夜未归,谢景翕虽知不过是科考之事,应当不会有甚危险,但还是挂心的没睡好,早上起来去前院,先是与曾氏交代了明日迎娶方家姑娘的事宜,然后又回到房里,卓赵章去刑部问一句,看是否要送些吃食过去之类。
不过赵章走后没多久,顾昀便回来了,看不出有甚不妥,只是有些稍许疲累,“我先去洗把澡,回头再与你详说。”
谢景翕让明玉提早做了午饭,就权当是早午饭一起吃了,看顾昀这个样子,说不准下午还得出去,吃过饭能休息一会也好。
顾昀沐浴完,换了套家常的衣服过来,上来就从后面抱住她,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叹口气,“陪我躺一会。”
谢景翕见他实在疲乏,也没苛责他什么,只是将窗户关上,言明不许人来打扰,陪着顾昀躺在床上,这才问道:“殿试之事如何了?”
顾昀让她枕在胸前,手指一圈圈的缠绕在他头发上,缓缓道:“连夜审卷,名次已经出来了,冯晨并未入三甲,已经被圣上关起来了。”
谢景翕抬起头看着他,知晓这短短几句里藏了多少牵扯与危险,首先此事是顾昀在查,冯晨头上先是顶了一个江南布政使的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轻易不能动他,因为这舞弊之事一定也牵扯了冯万年。再者冯万年与太子的勾当不浅,这点她早就知晓,若说冯万年在江南府的地盘上尚能操控舞弊之事,那这会试与殿试便不是一个江南布政使能够得到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太子在操控。
太子之心人尽皆知,发展人脉操控朝堂,谋反,野心,样样不缺,的确像是能干出舞弊之事的人,而且极有可能不是冯晨一个,毕竟在前三甲里多几个自己的人,将来在朝堂上亦是助力。但话又说回来,此事一旦牵扯太子,就不能是区区几个不疼不痒的罪名可以判定了,舞弊之事可大可小,想要怎样判定,全凭圣上裁决。
自从上次兵部爆炸,谢景翕便隐隐猜到了顾昀与晋王的谋算,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要动他便是牵动国本,并不是轻易能一举达成的,若是一击不成便很有可能落了被动。若说上次火器之事,顾昀还能毫不相干的摘开,但这次舞弊之事,所查皆是与太子有关,圣上再傻也瞧出味来了,也就是说,顾昀决定动太子的时候,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顾昀顶了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光是这样想想,就觉的庞杂的累心,而且今次与圣上挑明,一应证据如数交给圣上,裁决之权亦是扔给了圣上,端的是一场豪赌,如若圣上再次心软放太子一马,那顾昀回头就要倒霉,圣上为了保全太子,没准真能除掉一应涉事之人,顾昀首当其冲。
所以这次,顾昀是将生杀之权交了出去,他是拿了他们俩人的命在赌,甚至还包括整个侯府的命运,所以谢景翕知晓此时的顾昀,内心并非如表面这般平静,他的心里一定是忐忑的。
而谢景翕却因此感到庆幸,这次他没有推开她独自承担。
谢景翕不动声色的握住他的手,探身在他嘴角点了一下,然后笑笑,“那你便不用吃一整只烤全羊啦。”
顾昀拧拧她的鼻尖,有些哭笑不得,“阿翕头一次主动亲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谢景翕下巴担在他肩头上笑的十分单纯,“也不是啊,觉的你好看嘛,怎么,美色在前,还不兴亲一口么。”
他媳妇果然是胆子大了啊,这算是明晃晃的调戏吗,顾昀气的俯身咬她的鼻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真真是讨打。”
“要打也先等睡一觉再打,我一夜未睡踏实,先陪我睡一觉再说。”
谢景翕窝在他怀里闭上眼,顾昀满是宠溺的看她一眼,暂时将心头的事压下。
而午时刚过,赵章便在外唤道,“爷,宫里派人请您进宫呢。”
第099章 一场豪赌
圣上此次的决断做的很快,几乎让人措手不及,然而众人所不知道的事,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的却是秦国公。
圣上陪着熬了一夜,状态没比顾昀好到哪去,然而圣上就没有顾昀那种娇妻在怀的好命,一个人苦逼的在圣德殿书房内发呆。
刘公公知道圣上心情不好,端了碗参汤在门外徘徊了半天才敲门进去,察言观色的将参汤放在圣上面前,“您一夜未合眼,奴才特意命御膳房炖了碗参汤,您先喝点提提神?”
圣上睁开眼,疲惫的揉揉眉心,“放那吧,朕现在不想喝。”
刘公公又劝道:“不管如何,您先顾着身子要紧,大陈江山还要指着您呢。”
“指着朕?哼,有人巴不得朕快些死呢。”
一句话算是招了灾,刘公公不敢再说,圣上却开了话匣子,“刘顺,你跟了朕也几十年,你说朕哪点对不住那个逆子,江山早晚还不是他的么,折腾什么呢,这是不把大陈搞垮不算完啊,你瞧他都干了些甚?”
“圣上您先消消气,太子爷的确是过了点,连奴才听了都大吃一惊呢,不过既然如此了,您也别一味闷着自个儿,闷坏了身子得不偿失不是。”
“你说,朕当初立他是不是错了。”
刘公公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圣上,您既然立了太子,万事可要三思啊……”
“三思!朕还要怎么三思?”圣上一拍桌子站起来,“朕给他多少次机会,再三思下去,他都要起兵谋反了!你看看他都干了些甚,勾结外官,私造火器,豢养私兵,朕不给他兵权就打算自己造是不是!”
刘公公趴在地上不敢言语,以他的经验来说,圣上也不过是气急了发发牢骚,至于是不是下定了决心还两说,坐在这里跟他废话半天,心里一定是犹豫的,废立太子这样的事,谁都不想多说话找死。
皇上果然是气急,自言自语的说了太子诸多恶状,最后端起参汤,当白开水似的灌下去,一屁股蹲在椅子上不言语了。
刘公公心道这就算是完了么,那太子到底留是不留,眼看着圣上气都要发出来了,没准还真就网开一面了呢?
“圣上,秦国公求见。”
秦国公一来,刘公公有种瞬间得救的感觉,只要别让他在这里回答什么太子应不应该废的问题就好,忙不迭爬起来,“圣上,秦国公这会子来,没准是有甚急事,您要不要……”
“请他进来吧。”
秦国公此时过来,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他原是不知道殿试一事,也不知道圣上这会正一脑门子官司,他完全是为了秦婉婉的死来讨公道的,然后顺便告发一下顾尚书监察不当之罪。
自从秦婉婉出事,秦国公头上的白发眼见的就多了起来,连下跪的姿态都有些沧桑,圣上一直对其有愧对之心,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忍说什么,“舒泰这会过来可是有甚事?”
“臣是为小女一事而来。”秦国公一介武将,虽已尽显老态,但说话仍旧铿锵有力,他对着圣上匍匐一拜,“圣上为臣做主,臣老来得女视若明珠,如今凄惨而亡无处伸冤,臣,臣夜夜不能寐,原本以为刑部能替臣鸣冤,然拖延至今仍无结论,小女的遗体不能入土为安,臣,臣深感痛心啊圣上……”
可怜秦尚书一把血泪几度哽咽,看的圣上都有些揪心,说到底,此事还是因太子而起,乃是造成人家闺女悲剧的罪魁祸首,不管刑部是否结案,哪怕最终找出凶手,但只要太子还在,恐怕秦国公的心里都不能平息怒意。
圣上身为罪魁祸首他爹,实在是无甚底气劝说,只问道:“舒泰与刑部可有私下接触过?说来近日刑部确然繁忙,是朕令指派了别的案子过去,有可能是耽搁了。”
“并非如此圣上,顾尚书曾经与臣看过验尸报告,上书小女乃惊吓过度心脉骤停而亡,而之前落水导致心肺积水,亦是加快死亡的原因,可是小女之前一直相安无事,正是因为顾家四姑娘的突然造访而导致小女受到惊吓,在场的侍女亦证实这一点,且不论这四姑娘是怎么恐吓小女的,但她的嫌疑是最大的,众所周知,四姑娘乃顾尚书堂妹,是以臣怀疑顾尚书在此间有包庇之嫌!”
圣上眼神一眯,“竟是有这等隐情,那么舒泰以为是顾尚书有意包庇?”
“臣确然有此怀疑。”
“哦。”圣上沉吟半晌,眼神注意着秦国公的表情,“舒泰觉的,顾尚书是个怎样人呢,可否有能力担任刑部尚书一职?”
秦国公一愣,不知道圣上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想想道:“臣私以为顾尚书年纪尚轻经验有限,担任一部尚书确然有些牵强,况又无刑狱经验,所以臣觉的是不大合适的,但是顾尚书本人却是个谦和有礼之人,只是对待小女一事确然是私心使然,所以臣觉的应该令其避嫌。”
圣上摸了摸胡子半天才道:“此事朕已然知晓,舒泰且先回去,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顾昀被赵章唤醒猛地睁开眼,先是看了一眼谢景翕,见她还未醒,便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上,披了件衣裳就出了屋子,脸上面沉如水。
“可有消息传来?”顾昀边上马边问道。
“爷,是咱们自己的消息,圣上已经暗中派人去东宫将太子绑了,还有几个考官以及涉事之人皆关了起来,其中亦包括谢阁老。”
顾昀神色一禀,“谢阁老也关了?”
“是,我觉的圣上这次恐怕是下定决心了。”
是什么让圣上最终下定决心的呢?
对顾昀来说,这是一次做好万全准备却又毫无把握的冒险,这其中任何一点变故都有可能导致圣上改变主意,所以他完全是在赌,如果输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这其中也包括他的阿翕。
让圣上心甘情愿废掉自己一手立起的太子谈何容易,一步一步的算计,甚至最后不惜暴露他的意图给圣上。让圣上猜忌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任何一个帝王骨子里都是充满疑心的,很有可能因为一个苗头就会除掉你,万一圣上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那顾昀是必然会被除掉的。
而圣上将谢阁老也关了起来,亦证明圣上的疑心之重。
所以即便此刻传来的消息都是有利的,但顾昀仍旧不敢懈怠,圣上这会叫他过去,恐怕是要做最后的试探与决断。
“臣见过圣上。”
顾昀来到圣德殿的时候,圣上正若无其事的看一份奏折,脸上看不出是刚刚做了一番杀伐决断的模样,只是抬了抬眼皮子道:“顾卿平身。”
“谢圣上。”
“顾卿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身体可有妨碍?”
“臣谢圣上关心,替圣上分忧原是分内,不敢言苦,臣身体尚可,偶有小症不足挂齿。”
“嗯,自从卿入官以来,各方风评尚佳,朕觉的并没有看错人,是以朕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圣上放下折子看着他,“希望卿不要令朕失望。”
顾昀叩拜在地,“臣定当尽心尽力。”
“嗯,你起来说话。”圣上话锋一转,“朕先头听皇后与沈贵妃提起过你家媳妇,皆言是个贤良淑德之妇,闲暇多让她进宫转转,此次若非她偶然得见,太子之谋划恐怕还不能曝露,说来亦是立了大功。”
“臣惶恐,内子一介妇人实在不足道,圣上过誉了。”
圣上这时候提起谢景翕,实在不像是什么好苗头,顾昀交代案情的时候说的半真半假,为了打消圣上一些不必要的顾虑,无奈提了一句谢景翕偶然去庄子里的事,圣上居然就记在了心里。但话又说回来,谢景翕乃谢岑之女,他们本来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而且能叫皇后与沈贵妃同时都夸赞的人可不多,圣上的疑心重,大概是不会放过谁的。
太子曾对谢景翕有意这件事,恐怕也没能完全瞒过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