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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顾莞对此并不知内情,她只觉的,如果在有人特殊照顾的前提下,凭借她的身手,逃出去应该是有希望的,就算失败,也不至于怎样,所以深夜无人的时候,顾莞唤醒了熟睡的盛楦。
盛楦睡眼惺忪的,但却很快明白了他娘要作甚,自动的不发一言,配合他娘的一切行动,顾莞对此深感欣慰,决定今后一定要对他好点。
外面的守卫十分稀松,顾莞看了一眼,跟站了俩瞌睡虫一样,一左一右点头歪脑,饶是顾莞心大,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坑在等她跳,这也太开玩笑了吧。
是坑也要跳,这么好的机会,不跑才是脑子进了水,顾莞轻轻取下头发上戴的簪子,从门缝里挤进去,想先试试那锁头的结实程度,结果居然挑了一下便挑开了,顾莞心肝一颤,这锁难道就是摆着装饰门面的?
这得踩多少狗屎才能有这样的运气啊,顾莞暗暗做了个决定,只要能让她出去,踩多少狗屎都成!
立誓要踩狗屎的顾莞,就这般顺利的出了房门,然后往四面那么一瞧,果然是身在京郊,这房子破破烂烂,一看便知久无人居,这下顾莞更加放了心,这会要能给她一对翅膀,她能立刻飞到侯府绝不迷路。
然而踩多少狗屎都无法阻挡好运的用尽,何况她一坨也没踩过,这厢刚跑了没几步远,便听闻一阵喧哗吵闹声,这声音来的突然,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人心魄,顾莞心里一哆嗦,下意识就拉着盛楦找能躲藏的地方。
原来的屋子是不能再回去了,母子俩藏在了不远处的一口破缸后面,听着外面的热闹。
“盛家军来了!大家快起来跑啊……”
静夜里的叫嚷声格外清晰可见,虽然很乱,但是盛家军三个字却清清楚楚的灌进了顾莞的耳朵。
盛家军?盛家军会傻到自报家门吗?
顾莞再没心没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盛老将军亲自出马这事她信,但这是在京城啊,盛家人怎么可能主动露面呢?
一定有诈!顾莞眼睁睁看着原本鬼宅一样安静的小破房子内,忽然就涌出了许多人来,提裤子光脚的,没头苍蝇似的只知道跟着人群逃跑,好像盛家军是什么豺狼虎豹,来了就得吃人似的,跑到简直毫无气节。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玩意?抓他们的时候不是挺神奇的吗,就这么给吓破胆了?
既然都跑了,顾莞心说我还怕甚,不跑那不是瓜吗,于是顾莞抱起盛楦,瞅准了院门的方向就要跑,却在此时被人拦住。
“跟我来。”
顾莞一愣,下意识就被她肯定且不容抗拒的声音吸引,跟在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后面走,“你是那个给我开后门的人?”
不知为何,顾莞就是这样觉的,这人身上没有危险气息,至少对他们没有。
邹灵没回答,算是默认,带他们绕出去以后,便指了一个方向,“什么都不要问,往那个方向跑,一定要拦住盛家人,不要让他们暴露,能不能拦下,就看你的脚程了。”
顾莞看了她一眼,冲她点点头,便顺着她指的方向跑去,邹灵紧皱着眉,她认为已经拦不住了,不过还是让她撞撞运气,她其实正打算着今晚出手把他们放了的,却没想到晚了一步。
负责在这里看管顾莞并做诱饵引盛家人出现的人手里头,一多半是废太子的旧部,只有一小部分是他们的人,她不知道父亲如此安排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却知道废太子的人干不出什么正经勾当来,果然今天就得到了验证。
他们在故意暴露盛家人,引北郊大营的人出现,邹灵看了眼仓皇逃跑的人里头,几乎都是废太子的旧部,那其中,那个形容不堪跑的如同狗啃泥一样姿态的人尤为显眼,邹灵抿抿唇,没有前去阻止。
顾莞果然没能阻止盛老将军,因为北郊驻兵来的比想象中快,当大家都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然来不及撤退,不可避免的起了冲突。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消息传进侯府,方玳没敢惊动顾昀,好容易捱到天亮,这才去到主屋报信。
“爷,京郊出事了,盛老将军行迹暴露,已经跟京郊大营的人交了手,晋王连夜派了人前去分解,不知情况如何。”
顾昀擦了把脸,匆匆喝了几口粥,便赶到宫里去,既然已经交了手,考虑的就是如何把事压下来,动手交火不解决问题,现在比较难应对的应该是朝臣的舆论倾向,晋王一定焦头烂额了。
顾昀一去就是一整天,夜里派人回来跟谢景翕传话,道是要在宫里留一宿,让谢景翕不必等他。
“夫人,爷说叫您放心便是,他没有不听您的话去京郊,只是待在宫里,今儿朝堂上闹的厉害,半数多的人都站出来,要求晋王殿下对盛老将军私自进京的事作出解释,兵部死咬住不放,说晋王早有预谋,盛家军一早埋伏在京城周围,为的就是起兵夺权,甚至还说在先皇死之前就已经埋伏好了,以此要挟先皇将辅政大权交给晋王的。”
都在这等着晋王呢,诛心之罪有口难辩,何况事实摆在眼前,不是晋王找个什么理由就能搪塞的,谢景翕还听闻,事态经过一天发酵,京城百姓都开始惶恐起来,纷纷站出来反抗晋王当政,要求兵部以及京郊大营将盛家人挡在京城外。
其实谁当政不是什么问题,对百姓来说,危险在于近在眼前的战争,甭管盛家军保卫边境镇守南海有多么大的丰功伟绩,把战场开到他们家门口来就是置百姓于不顾,这就是民意反对的理由。
所以这一次,晋王是彻底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加上朝臣的不支持,京郊无法压制的争斗,晋王这一局是结结实实的吃了大亏。
谢景翕捧着刚拆过线的胳膊,因为顾昀不在身边,使得她心里一阵烦躁,顾昀跟晋王共同进退,尚不知何时能摆脱眼下困境,明儿又赶上侯夫人跟顾青发丧,事都赶在了一起,久违的不安心绪又再次占满她的心神。
“夫人!”守在外面的人说道:“前院二少爷派了丫头来,说请您过去一趟。”
顾恒这个时候喊她过去作甚!
第291章 京城之乱
前院的事,谢景翕一点都不想搀和,尤其现在一脑门子官司的时候,但是有关顾恒的未解之事还很多,他这个时候找她一定不会毫无端倪,是以谢景翕不得不压下心里的烦躁,换了衣裳往前院而去。
方玳跟在她身边,“夫人,大少爷不在家,这个时候要不就找个理由推脱了吧,都这么晚了,就算要发丧,明儿一早过去瞧一眼便是,您身上还带着伤呢。”
“你当我想过去呢。”谢景翕在胳膊上多缠了几层布固定,伤口大幅度动作的时候还是会扯的疼,待一切穿戴停当,这才起步出门,“这个时候大家一定都在的,于情于理都该给这个脸,而且我猜,可能要提前发丧。”
前院灯火通明,昏黄的光,雪白的幡,明晃晃的交织在一起,不见悲伤,只有让人喘不上气的窒闷。
谢景翕到的时候,灵前已经围满了人,侯爷顾恒立在上首,后面依次站了健哥儿,方姨娘,以及二房的几个子侄,谢景翕进入的时候,方玳被拦在了外面。
谢景翕冲方玳打眼色,示意她无妨,方玳这才不情不愿的立住脚,守在外面候着。
“之所以这会喊大家过来,是因为后半夜便要行丧。”侯爷扫视众人一眼,“诸位辛苦。”
果然是要提前给曾氏行丧的,说是要跟顾青一起,但总归白发黑发有别,曾氏要先走一步为上,行丧之事不管白天黑夜,都不会有人计较,谢景翕扫了一眼,大家都异常缄默,安静的守最后片刻。
侯爷自曾氏去世以来便鲜少露面,之前谢景翕几次过来都未见他的人,这会见他站在灵前,却有几分消瘦落寞,倒有几分悲伤过度的模样。还有顾恒,几天下来,比上次见的时候明显清减了许多,面容也憔悴的很,原来曾氏在他们心里有这样重的分量吗?还是说他们做戏都做的比人有分量呢。
反正她对着无动于衷的人是表现不出任何悲伤的,即便现在顺应人情站在灵前,亦挤不出丝毫哀伤的情绪来,只好麻木沉默的站着。
“老大媳妇,站到前面来吧。”侯爷背对着众人,低声提了一句。
谢景翕来的迟,便顺势站在了最后面,冷不丁被侯爷点名,下意识瞥了众人一眼,其他人皆无甚反映,对于她原本就应该站到前面的事毫无异议,便只好从善如流的走过去。
过邹氏跟前的时候,谢景翕敏感的察觉到她的眼神在后背如影随形,不知是不是敏感过了头,总感觉这眼神叫人不舒服。
谢景翕站在顾恒旁边错后一步,没有并排站在一起,侯爷回身看了她的胳膊一眼,什么也没说,顾恒则是连余光都没给她,整个氛围古怪到了极点。
她脑袋越发低了下去,作为名义上的侯府长媳,站在这里就是做样子给人瞧的,她没什么好在意的,顾恒也好侯爷也罢,皆不能影响她。
“大嫂可方便与我到后堂来一下。”约摸半个时辰后,顾恒忽然开口,他依旧保持着背对她的站姿,声音几不可闻。
谢景翕还以为是出现了幻听,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恒拿余光扫了她一眼,“怎么,大嫂怕我?”
她眉头一皱,下意识看了眼侯爷,但侯爷好似没听见一般,丁点表示也无,她不由叹口气,心说这叫什么事。
顾恒不是原来的顾恒,但谢景翕也还没到让他吓破胆的地步,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的那点是非恩怨已经变的遥远,再计较倒显得矫情。
顾恒率先提步走到后堂,谢景翕错后一步跟了上去。
方玳的视线里看不到谢景翕,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闯进去,却被守在外面的赵官家拦住,赵官家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无妨的方玳姑娘。”
方玳一顿,赵官家说无妨,她却是不好硬闯,可这算什么事啊,顾昀命她不得离开夫人半步,她为什么要受限于什么劳什子侯府啊,鉴于之前的无数次教训,夫人只要离了她的视线,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没着落,这可怎么办啊!
谢景翕亦是莫名其妙,离曾氏行丧也没多大一会了,这时候把她请到后堂作甚,而且侯爷居然也没过问。
“大嫂。”顾恒停下脚步回身看她,“你胳膊有伤,进来歇一会比较好。”
嘴里说着关心的话,但是眼神语气皆毫无温度,例行公事一样的态度,不过如此也好,他们之间,原本就应该是这种氛围。
“如果你唤我进来是为这个,我以为不太需要,我原也没打算跟丧,所以没什么劳累的。”
“噢。”顾恒嘴角吝啬的动了一下,“果然大嫂还是会拒绝我的一切要求呢,如果你不想认同我,就当是父亲说的吧。”
谢景翕蹙眉,这个样子真是糟糕透了,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希望顾昀在她身边,哪怕只是站一下也好。
顾恒走到她并肩处,侧首低声道:“既然大嫂了无诚意,倒也不必站在那里做样子,跟丧就不必了,但是家里的大局还是要照看一下,毕竟你才是正经的侯府长媳不是么。”
她还没琢磨明白这话的古怪处,便听他又道:“既然大哥想要侯府,总该做点什么,你说呢,大嫂。”
顾恒离开,谢景翕还愣在原地,他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打算放弃侯府了吗,还是跟她示威呢,他既然看出来顾昀留下来的意图,算是跟她宣战吗?
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她的确是毫无诚意的站在那,正主都说了这样的话,她不好再厚着脸站过去,在后堂便在后堂吧,如果待会行丧的时候侯府无人,她大概的确要出去照看一下,这会歇一下也好。
方玳只见到顾恒一个人出来,心里越发着急忐忑,几乎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过去,赵官家倒是没拦她,但却道:“夫人受了伤不宜久站,是侯爷应允的,方玳姑娘不必挂心。”
侯爷应允夫人去后堂休息,为什么不干脆让她们回去得了,方玳忐忑的心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释怀半分,“赵官家,我家夫人受伤需要休息,不如就请了侯爷示下,允我陪她回去歇息片刻,待有什么事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赵官家笑笑,“方玳姑娘,不管如何,大少奶奶都是侯府的长媳,这种场合还是尽心些好,横竖也没多一会了,您瞧,外面的仪仗都已经备好了。”
方玳无言以对,本来就是为了做样子来的,都到了最后关头,没有这时候退了的道理,侯夫人发丧也就这一时半会了吧,方玳忍了忍,再次耐心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