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人怕是要保不住。
许氏听了信后差点当场晕过去,也顾不得埋怨赵姨娘哭丧似的晦气了,叫上身边得力的老嬷嬷,带着谢景翕就去了安奉候府。
安奉候府根基深厚,百年老宅透着威严,这会却是乱的鸡飞狗跳。谢景翕再次踏进安奉候大门的时候,内心并无波澜,这座宅门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爱与恨,她不屑再多看一眼。
谢景琪的境况并不好,许氏赶来的时候已经熬干了精气,若不是拿参汤吊着,怕是早就没了,太医的意思是大人就算保住了,恐怕将来也是不中用,虽没有明确表态,却是在暗示要保孩子。
许氏自然不同意,可站在安奉候的立场,却是想要保孩子的,但这话却不好明说。安奉候夫人曾氏陪着许氏哭天抹泪,“大人孩子自然是都要保的,媳妇福大命大,定会没事的。”
“我儿生产,怎么不见姑爷守着,我儿这般,他怎么能不在跟前……”
许氏没见到女婿,自然心有不满,这是等着他拿主意的时候,他不开口,太医就不敢决断,再这样耽搁下去,怕是母子都要不好了。曾氏忙劝慰道:“恒儿一早就陪他父亲去了京郊,已经得了信儿,就要回来了,亲家母莫慌,媳妇会没事的。”
曾氏这般说,许氏也不好说什么,曾氏陪着许氏进了产房,也是怕谢景琪不好了,能最后见一面。谢景翕姑娘家家的不宜进去,就在外面候着,前世谢景琪难产,谢景翕并没有跟过来,是以现场是怎么个境况她并没有亲眼见到,但日后回想起来,谢景琪难产的事怕是另有蹊跷。
前世谢景琪产下双子后血崩而亡,许氏怕一双外孙在顾家失了庇护,硬是将谢景翕嫁给顾恒做继室,顾家水深,谢景翕进来没多久,谢景琪留下的两个孩儿就双双得病夭折,因此泼在谢景翕身上的脏水洗都洗不掉。
许氏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夫君顾恒也开始对她疏远,若非因着与谢家的关联,她在顾府怕是早没了立足之地。谢景翕不愿委曲求全,自己求了去别院生活,直到再次被人杀害。
前世她不愿争,所有的事她也从未细想,但如今串联起来,不免有些骇人,如果从谢景琪难产开始就在有人谋划,还有那两个孩儿的夭折,再到自己死亡,究竟是谁如此不待见谢家人呢,毕竟她前世涉世未深,从未与人结怨,若说是冲她而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谢景翕想的入神,并未瞧见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待对上顾恒的眼神时,谢景翕还没有从方才的思考中回过神来。
那个人依稀还是初见的样子,意气风发俊美无双,走在哪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谢景翕那愣愣的模样,似乎很容易叫人误会,待她回过神来方觉失态,随即不动声色的别开目光。
顾恒知道场合不对,但嘴角还是挑了一个弧度,他没想到她会来,正要与平日一般调侃她几句,待听见产房的响动后,只好欲言又止。
谢景翕怀着些许仓惶之意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她原本以为对这个人已经无知无觉,就如同对待一切人事那般平静。但那张脸再次毫无预兆出现的时候,她仍旧意难平,谢景翕不愿面对心内的那丝期许,这种在前世出现了无数次,却终究失望的东西。
谢景翕漫无目的的走在园子里,竟有些不大想回去,方才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不免心虚,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或者不知道怎么再次接受二姐的死亡,然后她就要面对嫁做继室的命运,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起点,她真能力挽狂澜改变命运吗,她其实是不确定的。
即便可以,她也无法再次面对那个人,因为前世的顾恒,终究是叫她失望了,他的不信任他的放弃,就如同一根根的刺横亘在她心头,到死也没有拔出来。
但如果她的二姐没有死呢,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谢景翕突然福至心灵一般,太医不是说她是有希望活下来的么,或者她可以说动顾恒放弃那两个孩子。
谢景翕忽略掉心里的那点不忍,转身往回走,但却在走进二姐园子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她似乎闻到了一股不太寻常的味道,这个味道单薄的很,若不是她别院独居的十几年闻惯了这些花草的味道,她险些就分辨不出来。
谢景翕不动声色的循着气味寻找,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发现了一些好像野草一样的植物。这种植物有很多种叫法,谢景翕喜欢叫它丹碧草。丹碧草同一般的小杂草一样不起眼,长在花圃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且在春夏两季的时候会开一些小白花,藏在草丛里就像点缀的小星星。
丹碧草开花的时候会发出一丝十分不易察觉的味道,其实与人并无害处,但并不适宜经常服用蜂蜜的人,虽然这种说法是她偶然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但她还是记住了。而且巧的是,二姐谢景琪最爱食甜食,平日喝水都要加些蜂蜜,是一日也离不了的。如若是常人那般偶尔饮用,即便有丹碧草的味道,也没有太大妨碍,但若是长期这般,却易伤人元气。
这对有孕的女子来说却是有很大妨碍的,虽不至于致人性命,但生产之时若母体元气不足,加上体虚,即便顺产怕也要吃些苦头,更别说是二姐怀了双子。如今二姐精力不济,很有可能没等孩子生出了就没了气力,若是耽搁的久一些,生出来的也必定是死胎。
若说这一切是有人故意为之,谢景翕觉的即便东窗事发,这都称不上是个阴谋,这种并不罕见的杂草,二姐爱食蜂蜜,怀了双子,这一切但凡换个人来都不一定成立,却是无比巧合的都应在了二姐身上。
谢景翕暗自心惊,就在她沉默之际,忽闻一声压抑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她讶异的回身,却是见到了一个几乎已经要忘记的人。
第003章 顾昀其人
来人正是顾家大少爷顾昀。
顾昀其人,向来以体弱多病性情古怪闻名,多数人只知其名却鲜少见他本人,顶着顾家大少爷的名字却游离于世家之外。
谢景翕嫁进顾府多年,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每次都一副孱弱的模样站的很远,她的圈子内根本没有他的位置,是以对这个大伯并不熟悉,如今突然见着,不免有些意外。
“姑娘见过我?”出乎意料的,顾昀先开了口。
此人定是十分警觉的,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失神都被他看出了端倪,谢景翕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心说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进安奉候府,就屡次失态。
谢景翕默默吸了口气,垂下眼睑道:“大少爷怎么过来了?”
顾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握拳咳嗽了一声,颔首示意过后便径自进了院子,谢景翕只觉此人的确古怪,撇撇嘴也跟着进了院子。
谢景翕并不知道顾昀是带了药来的,他常年在外游历,道是得了不少奇药,正巧今次回来听闻二弟妹生产虚脱,便带了一颗回魂丸。此举简直若神佛显灵,顾恒那样个骄傲的性子都对他千恩万谢,屋里焦灼的气氛顿时散了开来。
谢景翕冷眼瞧着,她是比谁都希望二姐活着的,那头谢景琪服了药,微弱的喊叫声渐渐清晰起来,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有气力喊,人就没事。
如此这般折腾了几个时辰,二姐终于生了,龙凤双子,大姐儿尚可,但大哥儿却不大好,原就生的小,加上母体里待久了,生出来的时候一度没有呼吸,但好在最终还是活了过来。
安奉候上下都松了口气,只除了谢景翕,因为她知道二姐当初乃是死于产后血崩,最危险的时候并没有过去,她其实十分想问一下顾家大少爷还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但转眼就不见了顾昀其人,倒是迎上了顾恒的视线。
“你今儿倒是话少,是累了不成?”顾恒略带调侃的注视,谢景翕却敛了笑意,“我替二姐担心呢,原本生龙活虎个人虚弱成这样,坐月子的时候可千万要调理得当才行。”
顾恒并非糊涂之人,谢景翕话里有话,他一下就听出了味,这是在怨他对妻子照顾不周么,还是在提醒他一些别的什么。但顾恒想说,作为一个丈夫,他自觉已经尽到了本分,至于本分以外的所有,并非他能控制,就如同当年他不能自主选择自己的妻子一般。一切并非情愿,除了本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但顾恒在触及到谢景翕漠然的目光后,有些话就被一种叫做骄傲的东西挡在了喉中,相顾无言,谢景翕便毫不犹豫的走开了。顾恒默默握紧了拳头,正如他当初对她说的的一句戏言,谢家三姑娘看似温婉娴熟,实则最是冷漠无情。
折腾了一天,许氏不好再留在侯府,待谢景琪平安生产后,就同谢景翕回了谢府。不知是否顾大少爷的药起了作用,二姐并未血崩,但伤了根本,以后怕是很难再有身孕。这让许氏喜忧参半,虽说有了一个大哥,但这对于侯府那样的人家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大哥体弱,将来是个什么章程还未可知,二姐如果不能再生,就势必要添别的女人……
许氏心里的担忧无人能替她分担,还有府里赵姨娘这么个烂摊子,一夜之间许氏就憔悴了不少,谢景翕隔天来请安的时候,就又赶上了赵姨娘的一出好戏。
自从楠哥儿落水,赵姨娘每日必要闹上一场,次数多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就连原本偏爱她的谢岑也怕了她,每日就在前院书房忙,夜里也鲜少回后院来,赵姨娘无人可闹,就只好赶着每日请安的这会在太太屋里作妖。
楠哥儿的事没有人是喜闻乐见的,即便是许氏,也不曾苛待过他,又不是宫里那般非要你死我活的斗,家里总共就两个哥儿,即便是主母,也是乐见家里子孙昌盛的,况且若无意外,嫡子嫡孙的地位根本不是一个庶子能够撼动的,许氏能把五哥带在身边,就不会存了什么龌龊念头,最多有些私心罢了。
但赵姨娘就不一样了,抛开她生的这个哥儿,说到底也就是比奴婢好一些而已,身份摆在那,如果像薛姨娘那般本分也就罢了,偏她又不肯消停,自觉生了哥儿就能母凭子贵。孰不知若是许氏不高兴,随便寻个理由就能把她撵到庄子里去,她生的哥儿照样还是喊许氏母亲,离了主母的庇护,这些个庶子在府里,那就什么也不是。
赵姨娘哭的撕心裂肺,谢景翕远远听着,真是凄凉无比,那赵姨娘哭的瘫倒在地,嘴里不过还是重复那些话,“太太你可不能不管楠哥儿啊,那孩子从小虎头虎脑,老爷都夸他聪明,将来必成大器的,现如今成了这样,太医可不能不来啊,我听说前儿二姐儿得了良药,求夫人再去求一颗来给楠哥儿,呜呜我苦命的楠哥儿,你母亲不肯救你啊……”
“……是你!都是你!”赵姨娘瞧见谢景翕进屋,瞬间就把矛头指向了她,“你说你从南边带来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那海棠定是成了精的妖怪,来嗦我儿的命啊,我要砍了那妖树,砍了我儿就好了,就认得我了……”
谢景翕甫一进门就被赵姨娘攥住了裙角,甩都甩不开,许氏坐在上首不住的捏眉心,她倒是能眼不见心不烦的把人给丢出去,但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五哥都成了那个样子,要是再苛待赵姨娘,她就更加不好做人了。老爷虽是不过问,但也瞧着她办事呢,眼下要是二姐好好的,她或者还有些心力,但现如今她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她闹,闹累了也就罢了。
谢景翕岂能不知母亲的心思,她俯首看着伏在脚下形容狼狈的赵姨娘,莞尔道:“姨娘还是快些起来罢,回头要是父亲过来瞧见,那多不好呀。”
赵姨娘一听谢岑要过来,立马撒了手。
赵姨娘能在府里立足,靠的也就是这张脸,谢岑原是不大好男女之事,当初娶了许氏也是视若珍宝,若非为着子嗣,许氏也不会做主给他添了两位姨娘。
薛姨娘是许氏娘家带来的,抬成姨娘也是顺理成章,这个赵姨娘却是当年谢岑进京,官僚同党献给他的,许氏见她还算周正,也就点了头。但能当个物件献出去的女人自然有一套笼络男人的手段,谢岑再清心寡欲也是个男人,偏爱那些知情知性的可人也是常事,于是就惯出了赵姨娘这么个样子。
赵姨娘再怎么作,也是不敢当着谢岑的面撒泼的,形象要是不顾了,还拿什么笼络男人,是以谢景翕一说谢岑,赵姨娘也顾不上哭天抹泪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把脑门上哭歪了的花扶正,许氏瞧她这副样子,嫌弃的说不出话来。
赵姨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越发有些着恼的看着谢景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