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翕瞪她一眼,顾小鱼乖觉的把怀里的谢小九扔地上,然后两只小脏手胡乱往身上抹了一通,这才跑上来,往爹娘脸上各自吧唧了一口。
顾昀先给气乐了,端着碗里剩余的茶水给她倒手上,然后拿帕子给她擦干净,“往身上抹又算怎么回事,不知道净手吗?”
顾小鱼瞪着无辜的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看他,“赵叔。”
“赵章一大老爷们,你跟他学点好行吗?”
谢景翕一边道:“你快得了吧,就教她拿茶水洗手啊。”那点茶水能赶上小户人家一年的口粮银子,他可真大方。
“顾小鱼到娘这来。”谢景翕把她拉到跟前,“跟娘说说,知道羞羞羞什么意思吗?”
顾小鱼摇摇头,谢景翕又道:“不知道的词不能乱用,可记住没?”
顾小鱼很识时务的点点头,乖巧的模样很想让人咬一口,但谢景翕最知道自家闺女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她眼下不问,是瞧出了他们不想告诉她,但不代表她心里不想知道,不定憋在哪呢,倒不是谢景翕不想解释,就是觉的这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呃,还是再等几年吧。
谢景翕又问她:“你跟娘说,昨儿为什么把人小阿毛欺负了。”
自打顾小鱼能说会蹦,便经常去村子里祸祸别的娃娃,也不能说是欺负吧,就是这孩子胆子太大,对那些蛇鼠虫鸟之类的玩意很有兴趣,经常逮个虫子什么的回来养着,还像模像样的跟它们“交流”,但她不害怕就以为别人都不害怕,有时候自以为是跟小伙伴门分享,但却经常把人家给吓哭了。
不过一般情况下,小打小闹的并不妨事,教育她几句,给人道个歉就解决了,但昨儿小阿毛的娘跟她说,人孩子魂都给吓掉了,这就可大可小了,乡下里的人都迷信魂儿啊灵的,要不是碍着他们两口子平日里对村里人多有照拂,哪能这么容易就过去。
谢景翕心里也愁,你说顾小鱼这孩子也不是坏心,跟虫啊鸟的亲近,总不能告诉她这样不好,只能跟她解释成别的娃娃都害怕,没事别跟人分享,但顾小鱼好像又不能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害怕,让她害怕的东西还真的……不多……
果然顾小鱼又无辜的瞪着她,“娘,鱼鱼没跟他分享,我抓了毛毛(虫),没给他看,就放了。”
“阿鱼做的很好,但能告诉娘,阿毛为什么哭了吗?”
顾小鱼小胳膊指指身后某个方向,“去那了。”
谢景翕一听脑袋就要炸,她看了顾昀一眼,心里直叹气,顾小鱼指的正是那个小密林,自从出了上次那事,家里人就不怎么提那个地方,但架不住顾小鱼好奇心重,有时候把她扔外面玩,眼不错的就能叫她跑了,夏天的时候她一人进去过,只不过没多久就给邹灵带了出来。说起邹灵,顾小鱼好像很喜欢她,经常跟她一起玩闹,邹灵也愿意陪她闹,这姑娘会玩,最招小孩子喜欢,而谢景翕作为亲娘,并不想这么早就给她灌输是非观,明确的告她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然后去刻意的疏远谁亲近谁,何况邹灵对顾小鱼并无坏心。
之前的那头豹子被邹灵养在了林子里,村里人虽然没存了什么非要捕杀它的心,但也绝对不敢靠近,顾小鱼大概是见过那头豹子的,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很想去玩,不过后来被明玉提点几句,便很有眼色的不靠近,当然也不排除偶尔偷摸进去玩会,大概昨天就是那偶尔的一次,还把人阿毛给吓哭了。
谢景翕点点她的小鼻头,“顾小鱼,娘跟你说过没有,村里人都不敢去那个小林子,你自己偷着进去玩就算了,不要领着其他小伙伴进去知道吗?”
“我知道了娘,跟阿毛道歉,我能拿点心去吗?”
谢景翕笑笑,“去吧,让你明姨领你去。”
顾小鱼咧嘴一笑,正要去抱谢小九,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迈着小短腿蹬蹬噔跑开了,谢小九还以为她又不理它了,着急忙慌的跟她屁股后面追。
谢景翕盯着他们笑,“你这姑娘啊,真是叫人头疼。”
“有甚好头疼的,我看就挺好。”顾昀重新沏杯茶递给她,“娃娃吗,都是要好好引导,但天性不能丢,有自己的心思性格不是坏事,该懂的迟早会懂的。”
“你还挺乐观。”谢景翕端着茶抿了一口,“你说邹灵她,到底想干嘛呢,咱们迟早要走,她难不成就一直这样。”
顾昀默了片刻没接话,转而道:“前几天胡学庸回来探望他老母亲,跟我见了一面,他在翰林院熬了几年,才刚被外放到广州,这就准备过去上任了,他准备将老母亲一并带过去,但胡母并没有答应,所以拖我给她寻一处像样的小院子,也难为他当了几年官,还没闲钱给他老母亲盖几间屋子,胡母年事已高,他这一去广州,还不知能否再见一面,所以我得给他安排好了。”
胡学庸外放到广州府,不知道是不是顾昀的手笔,但谢景翕知道,他们要去广州的日子也应当不远了,顾昀这么给她一提醒,倒让她生出了别样的情绪,山中偷得浮生几年,终究是难以避免再入繁世,不知世上是否已千年,但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是再难求了。
就在一家人默契为迁离广州府做准备的时候,小院子里又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231章 旧人旧情
转过年来三月初,是顾小鱼三岁生辰,谢景翕跟顾昀一致决定给她过了生日再启程去广州,正好天气回暖,路上好走。
顾小鱼这会还不大理解什么叫搬迁,只是能隐约感觉出来一丝即将离别的情绪,所以自从热热闹闹的过了年,她就经常一个人跑出去,把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送给村里的小伙伴们,还陆续把自己养的虫子鸟之类的放了。有时候谢景翕瞧在眼里,并不跟她解释什么,她觉的小孩子心里大都敏感,有时候大人之间的一个眼神,或是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引起他们的猜想,这孩子挺懂事,知道坦然的接受一些无法控制的事情。
懂事的顾小鱼小姑娘,这会正在村口大柳树边,跟一只小麻雀依依惜别,此麻雀是头年捡来的,就在这颗树下,当时它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用弹弓打伤,被顾小鱼捡回家养了几个月,现在已经活蹦乱跳,就是养的有点失了野性,还赖在顾小鱼手里不肯走。
“小麻麻。”由于顾小鱼怎么也学不好说那个“雀”字,就自动把“雀”字省略,“小麻麻灰一个好不,你看你再不灰,就跟小九一样了,只能爬墙。”
小麻雀受了刺激,激动的扑楞着翅膀,跟谢小九相提并论简直是鸟类的一大耻辱,就想以实际行动证明一下自己还能灰,其实它不是不能飞,就是舍不得飞走罢了。
“小麻麻,以后还回来看鱼鱼啊,去灰吧!”顾小鱼举着小手放飞小麻雀,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还是跟它约定相见,万一就能再见呢。
“小丫头,能跟你打听个路吗?”
顾小鱼听到身后的声音,飞快的背着手转过身来,好像在给小麻雀打掩护似的,她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问道:“老伯伯,你来找谁呀?”
来人一看她的小圆脸,不由愣怔,好半天没缓过神来跟她说话,顾小鱼拿小爪子在他眼前晃,“老伯伯,你见过我吗?”
来人回过神来,笑笑,“小姑娘,让我猜猜,你爹爹是不是姓顾啊?”
顾小鱼咬着嘴想了想,“我姓鱼,爹爹不知道。”
这倒不是撒谎,她真搞不懂她爹姓啥,关键也没人在她跟前直呼过她爹的大名,她对名姓的理解十分的随意,你要问她叫什么,她大概说的还是鱼。
“哦?姓鱼啊,那小鱼姑娘能跟我说说,你爹爹他住哪吗?”
顾小鱼转了转眼珠子,“那老伯伯能告诉我,什么是羞羞羞吗,告诉我了我就告诉你。”
“……”
这孩子……还真是清奇啊……
来人不禁被她逗笑,“这话为何不问你爹娘呢?”
“爹娘他们不知道,可是我很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呢?”
顾小鱼一脸的失望,“那好吧,我爹他住那,你去找他吧。”顾小鱼随手指了一个地方,不偏不倚,正是那小树林的地方。
来人疑惑的看着那个方向,上前摸摸她的小脑袋,“谢谢小鱼姑娘给我指路。”
顾小鱼背着小手站在柳树下,一直眼巴巴等那人走远了,这才迈着小短腿往家跑,路上还被石头绊了一跤,裙子都磕破了,但自己咬咬牙又站起来,一口气跑回家,瞧见谢景翕就扑了上去。
“顾小鱼你这怎么了,让狗撵了啊,不对,都是你撵着狗跑的。”谢景翕把她抱起来,见她一直攥着手,又看她沾了一身土,裙子也破了,好不狼狈,“手是不是磕破了,让娘瞧瞧,跟你说过,慢点跑,磕破了手不要沾水听到没,疼不疼啊?”
顾小鱼摇摇头,趴在她耳边说道:“娘,刚才遇见一个老伯伯,他问我打听爹爹住哪,你说爹爹是姓顾吗?”
谢景翕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没表露什么情绪,沾湿了一方帕子给她擦脸,顾昀闻声从屋里出来,“小东西,你还不知道你爹姓什么呢?”
顾小鱼冲他爹嘿嘿一笑,“爹爹就是爹爹啊。”
谢景翕问她,“你是不把人给指到别的地方去了?”
顾小鱼又嘿嘿一笑,顺手指着某个方向,“是那……咦,老伯伯?”
门外站着一人,正是方才被顾小鱼给蒙骗走的那位,谢景翕看看顾昀,对着来人唤了声:“父亲。”
来人正是顾家老侯爷,几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似乎这些年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不温不火不咸不淡,沉在世俗里又游离在世俗外,什么都能看透,又什么又都看不透的样子,连样貌都没什么变化,一个保养有方的贵族老爷。
“小院子收拾的不错吗。”侯爷打量着这个小院子,最后又看向顾小鱼,“你指的路,可有点歪啊?”
顾小鱼能感觉到她爹娘一瞬间的紧绷,本能的就对这个老伯有些防备,也不跟他打哈哈了,两只手下意识的圈住谢景翕的脖子。
谢景翕觉察到她的防备,拍拍她的后背,跟她解释说:“阿鱼,这是祖父,他是来看阿鱼的。”
不牵扯前辈恩怨,顾小鱼总归要喊他一声祖父,这点血脉亲情无法割断,不如索性让她正确面对,而顾小鱼在这方面一向懂事,只要她爹娘让她做什么,不管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一般都会照做。
“祖父。”顾小鱼礼貌的喊了一声。
侯爷看着她就有些恍惚跟感慨,这孩子跟顾昀的生母真是太像了,几乎让他有些错觉,方才在村口,他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当时的心情真的无法描述,眼前闪现的尽是当年与顾昀的母亲相识的画面。
顾昀一直没开口,意料之中的尴尬相见,父子俩对立惯了,一辈子都不能缓和的对立,侯爷不在意的笑笑,“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茶么,我可是老远就闻到了茶香。”
谢景翕道:“父亲是一个人来的么,您要不嫌弃,就在檐廊上坐坐,比在屋里闲适的多。”
“还是你们会享受。”侯爷自个过去,去了鞋,盘腿坐在席子上,“这茶是今年才产的吧,到底是离采茶地近,在京城可喝不到嘴。”
谢景翕把顾小鱼放下来,顾小鱼便领着谢小九一边玩去了,玩归玩,但还时不时的从花草丛里偷偷瞄这边一眼,生怕她爹娘被这个来路不明的祖父给拐跑了似的。
“父亲喜欢就带一些回去,就是隔壁茶山上新鲜采摘的,是村里的村民送的,其实品相一般,就是喝这股子新鲜劲。”
“贵在新鲜,京城里再新鲜都得隔几天。”侯爷慢悠悠品完了一盏,“还跟当年喝的一样。”
谢景翕看一眼顾昀,顾昀道:“你来,不会就为了喝杯茶吧?”
侯爷放下茶盏,又自行斟了一杯,“喝喝新茶,凭吊旧人,顺道看看你们。”
“看我们就罢了,旧人恐怕不怎么想见你。”
侯爷笑,“你母亲住的地方,你应该去过了吧。”
顾昀没回答。
“我这次来,应当是最后一次了吧,我想……”
“不用想,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顾昀有些粗暴的打断,“实不相瞒,我已经把院子封了,她生前所有的痕迹都被我烧了,你要凭吊旧人就搁心里凭吊,不用非得身临其境。”
侯爷被噎住了话头,没再提嵇氏,“方才我找过来的时候,在小院子旁边看见了老先生跟老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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