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孙女?”
老媼一边架火一边叹气,“是孙女,她老子前些年跑去镇子上做伙计,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娘后来也跟着人跑了,再过几年我们老两口走不动了,她也就只能卖给镇子上的人家做丫头了,唉,作孽啊。”
见是伤心事,沈涣之就不再提,等鱼汤熬好了,他装了一碗给小姑娘送过去,小姑娘一双晶亮的眼睛瞪着他,不说话也不接,沈涣之估计她是怕他,所以放下碗筷就回到火堆旁,那小姑娘立时扑过去端起碗,生怕人家抢似的,大口大口的喝起来,烫的呲牙咧嘴也顾不上。
沈涣之浅浅喝了一口,说实话没什么味,这鱼也就是简单的去了鱼鳞,内脏什么的都一并煮了,一股河滩的泥腥味,里头零星飘着几粒米,喝上去还不如白水的滋味,但沈涣之没说什么,还是将一碗汤喝的干干净净,要找人还得有力气,等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去镇子上看看,说不定会有吃的。
一锅鱼汤剩了一半,看样子是留着明天早晨吃的,沈涣之在火堆旁烘干了衣裳,见老头一直盯着火堆瞧,沈涣之笑笑,“老爷子,您放心,明天我去给你们添柴火,这火就不要灭了,这么冷的天,夜里要冻死人的。”
“成成,你烧吧,烧吧。”
张老头放了心,这才回到床上,三个人挤在一条被子里,一时屋里只剩了烧火的噼啪声,沈涣之靠着一张瘸了腿的桌子眯着眼,心里琢磨着明天要做的事,渐渐睡了过去。
临近天明的时候,沈涣之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仍旧眯着眼,任由一双小手在身上翻来找去,那双小手冰冰凉凉,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后来大概是没找到什么想要的,不甘心的收回手,却被沈涣之一把抓住。
小姑娘吓得不轻,看见沈涣之睁开眼,害怕的看着他,“我,我什么也没拿。”
“哦?能问问你叫什么吗?”
大概是沈涣之长了一副容易叫人亲近的脸,小姑娘虽然害怕,但还是结结巴巴道:“叫,叫凤儿。”
“是凤儿姑娘,刚才想在我这找什么呢?”
凤儿低下头咬着唇,斜眼看仍旧躺着的老两口,见他们没有过问的意思,于是小声跟他说道:“是找宝贝。”
沈涣之笑,“嗯?你看我身上像是有宝贝的人吗?”
“像!昨天宝儿跟我说,傻子他们家就捡了个穿戴跟你一样的女人,她身上就……”
“凤儿!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快去捡柴火!”
老张头从床板上起来,呵斥打断了凤儿,沈涣之没管他,依旧抓着凤儿的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可见过?是不是肚子很大的?”
凤儿害怕的瞅着老张头,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沈涣之看向老张头,“老爷子,您就让孩子说吧,有什么可瞒的呢,村子就这么大,我就是挨家挨户找也能找到,若是您帮我找到人,往后您二位养老的口粮我也给了。”
老张头先是一脸为难,后来听他这么说,不由动心,张老媼在身后拉扯他的袖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不说我说!”
老媼从床板上爬起来,跟沈涣之道:“不是我们心眼坏,实在是不得已,以前俺们村里也来过一个外来人,后来有人找上门来,杀了好多人呢,我们也是怕你,怕你灭口,所以不敢承认,的确是捡到个女人,不过不是俺们两口子捡的,是村里大傻子他们家人捡的,据说是个大肚子的女人,我们知道了没敢去看,生怕惹上麻烦,但傻子他娘心眼多,想把那女人留下给她傻儿子当媳妇,还说孩子也给她生下来,女娃就留着卖到镇上,男娃就养大了做劳力,不过我听说傻子他娘是看上了她身上带的东西,都值钱呢!”
沈涣之听明白了,依照时间判断,十有八九是阿翕没错,凤儿一定是以为他跟阿翕一样,身上带了值钱的东西,这才过来偷的,再听说阿翕跟孩子都还活着,沈涣之简直喜出望外,他拉着凤儿的手,“凤儿,带我去那个傻子家好不好,回头我去镇子上给你买好吃的怎么样?”
“是真的吗,你不骗我,我就带你去。”
“不骗你,你想吃什么都行。”
凤儿高兴了,不顾黑着脸的老张头,拉着沈涣之就往外跑,老张头在身后重重叹口气,“造孽啊。”
老媼白他一眼,“有什么可造孽的,是福不是祸,反正活着也是遭罪,有养老的口粮吃,我就敢赌一把,我看这年轻人不像是坏人呢,没准是自家的媳妇孩子,咱们与他有恩,还愁他不报答咱们,走跟过去看看,没准能帮衬他几句,傻子他娘可不大好说话。”
老张头犹豫一会,叹口气也跟了上去。
傻子家离老张头家里不远,没一会就到了,沈涣之老远就见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蹲在门口,拿着跟木头在地上画画,嘴里还兀自念叨什么,看上去傻啦吧唧的。
这位估计就是大傻子了,他听见脚步声,警惕的抬起头,一看来了陌生人,吓的抱头就往家里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娘,娘,坏人,坏人来杀人了!”
沈涣之皱眉,怎么感觉这村里的人都格外害怕外来人呢,难道有甚缘故。没多一会,屋里出来一个拿着刀的中年村妇,“哪里有坏人,谁敢来杀人!”
凤儿开口,“婶儿,不是坏人,是来找人的。”
傻子娘警惕的看着沈涣之,“找人?找什么人!我们这可没有什么外来人,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沈涣之道:“这位大姐,我不是坏人,听说我媳妇被你们捡到了,我是来感谢你们的。”
“媳妇媳妇!是我媳妇!”傻子听见媳妇两字,立时跑出来吆喝。
傻子娘呵斥他,“什么媳妇,还不给我滚进去!”又转而对沈涣之道:“我说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没有你媳妇。”
第194章 情况不妙
事情比沈涣之想象的要麻烦,他原来以为找到阿翕后,顺理成章的就能见到然后将她带走,却不想这户人家这样难缠。
他们竟是想要阿翕留下来当这个傻子的媳妇。
也实在敢想敢做,都不考虑一下后果么,万一遇上个娘娘什么的,也不怕犯个欺君之罪。
沈涣之耐着性子跟傻子娘解释,“我媳妇身怀六甲落了水,万一有什么问题,你们这里缺衣少食的,好大夫也没有,岂不是白白害了两条人命,捡到东西还得物归原主吧,何况是个大活人,你们让我进去瞧瞧,不管有没有人,我都不会亏待你们,要粮还是要银子,都随你们开口,有了银子还愁娶不上媳妇么。”
傻子娘狐疑的打量他,沈涣之虽然是在水里滚了一遭,衣裳也不那么立挺,但在他们眼里,怎么看也是个有钱人的打扮,镇子上的有钱人家还穿不来这种气质呢,不但有钱,还一定是个有头脸的,再想那个女人的穿衣打扮,说是宫里的娘娘她都信。
他说要粮要银子随便开口,不会是糊弄她吧,万一人带走了不认咋办?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们这里没有人!”
傻子娘说话就要进门,凤儿噌的窜过去堵在门口,“婶儿你胡说,明明就有,我昨天都看见了,连宝儿都说有,你们还拿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呢,这位大哥哥不是坏人,他还答应给我买好吃的呢!”
“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傻子娘要上来抓凤儿的领子把她丢出去,沈涣之趁机过去挡住她的手,“这位大姐,我敬你救我媳妇大恩,有话怎么都好说,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不说实话,咱就要说道说道了,你看孩子都这么说了,再不承认就不好吧,何况叫我进去看一眼也没有损失,赚点口粮不是很好吗?”
“是啊是啊傻子娘。”随后赶来的张老媼也附和,“人家没找上门来就算了,都找到家门口了还不让人进门,遭天谴啊,人家两条人命呐,耽搁了可赔不起呢。”
傻子娘黑着脸挡在门口,死活都不乐意的样子,大傻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往屋里跑,边跑边喊媳妇,“媳妇冷,媳妇冷,娘,咱让她出来晒太阳吧,晒太阳晒太阳……”
傻子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又不舍得堵上自己儿子的嘴,沈涣之见她这模样,再不与他废话,手上用了把力气将她推开,硬闯了进去。
傻子家里比老张头家里好些,起码还是正经的几间石头屋,米缸里也存了小半缸米,但这条件再好,对一个落了水的孕妇来说还是杯水车薪,都不知道他们舍不舍得给阿翕熬碗米粥,沈涣之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寻了一圈,终于在最里间的石炕上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还好,他们还知道给她盖床被子,若是张老头家里那种情况,恐怕早就冻死了,沈涣之跑过去摸她的额头,摸了一手的汗,再看谢景翕,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人色,嘴角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沈涣之唤她,“阿翕,阿翕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谢景翕一直处在半昏迷中,唯一支撑她意识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强撑着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晕过去,也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甚至在傻子娘帮她换衣裳的时候,她都鬼使神差的死死抓住她的手,死活不让她碰。
其实这两天,傻子一家没怎么靠近过她,都被她吓怕了,每次一靠近就跟诈尸一样吓人,倒是沈涣之靠近的时候她没有怎样,并不是因为她认识他,是她的情况更糟了。
“孩子,救,就他……”
她嘴里喃喃的祈求,沈涣之趴在她嘴边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好,阿翕你千万挺住,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沈涣之从屋里出来,问屋外的老张头,“老爷子,咱们村里有什么代步工具可以去镇子上吗?”
老张头摇摇头,“都是靠走的,我看你媳妇这模样,恐怕也不能颠簸,你还是去镇子上碰碰运气吧,镇子上的大夫都不肯来我们这里的。”
沈涣之自然是不忍心让她颠簸,但把人放在这他又不能放心,他看向一旁的傻子娘,“大姐,我跟你打个商量,我媳妇情况不好,再不救就不好了,我知道您没有坏心,也不忍心看两条人命都丢了吧,我暂时把她放在你这,劳烦你帮我好好照看她,我不会亏待你的,另外,傻子借我用一下,我去镇子上帮大家买米,总得有个帮手。”
傻子娘急了,“你,你不会把我我儿子拐走吧!”
“大姐,我媳妇在你手里,我能干那样的事么?”
反正大家手里都留个人才放心,把傻子带走就是这个意思,旁边老张头道:“要不我也跟着去,好歹还能认个路,你家傻子不会丢的,有我呢。”
沈涣之大喜,“那事不宜迟,老爷子您带路,我们这就去。”
听说去镇子上,傻子乐呵呵的就往外跑,傻子娘也没了法子,只好答应,张家老媼跟她摆手,“行了傻子娘,命里不该有的别强求,何况她家男人也不会亏待你,不吃亏,走吧,我跟你一块照看她,你家有米,给她熬点稀的喝吧,这么大的肚子怪可怜的。”
四方镇倒是比沈涣之预想的好一些,至少人来车往的,看上去还像个样子,俩人加一个傻子,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才到,沈涣之寻摸着镇子上,看有没有熟悉的门面之类,至少也得先找个当铺。
不过沈涣之却是想多了,这种镇子上开当铺那得饿死,所以只能看看能不能以物换物,他问老张头,“老爷子,镇子上最大的药铺在哪,还有买米面的粮铺,您指给我瞧。”
老张头想了想,“药铺我不常去,离这不近,那里头倒是有个好大夫,只不过咱们这些穷人瞧不起病,所以从来也没去过,粮铺附近就有一个,前面拐个弯就是。”
沈涣之一琢磨,还是得先去粮铺,那里应该可以换东西,他脖子上还挂了块玉,那是唯一贴身没被冲走的物件,去折算点现银也好,于是在老张头的引路下,一行三人先进了不远处的粮铺。
粮铺规模不小,沈涣之注意着,不时有人拉着货车进出,沈涣之有些疑惑,“老爷子,咱们这里是有什么特产粮食往外售卖吗?”
粮铺往里进货很平常,往外大批的出货就一定是有很大的货源,沈涣之估摸着四方镇上最大的粮铺也就这种规模,按照人量所需,即便镇子上所有的粮铺都从他这里进货,那也不能这么多。
老张头道:“你说的不错,离这里二十里地外有个东篱村,那里出产的麦子很是有名,每年不少粮商都来收呢,这家粮铺就是收来再往外卖的,一年下来,银子赚不少呢。”
东篱村他没听过,但是只要跟外界行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