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姓原,年二十三,家住东关街,家里开了一间当铺。一年前,小生无端生起病来,然看遍了扬州的大夫都找不出病因来,只知道小生体内的生气莫名流逝,如今只能靠人参丸续命……”
沈洛没想到这位原公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其实才二十出头。
什么病折磨的人一年苍老了十岁?
原公子说了几句话就喘了口气,然后靠在身后的书童身上,继续道:“小生不想求别的,只希望知道自己到底是生了何病。”只有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上一位是求儿子踪迹,这一位是求自个儿的命。
沈洛有些纳闷了,这人怎么都跑到求神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些事已经不是人力可以解决,比如之前那位大叔,想必找到衙门也会被赶出来,比如这一位,直接被大夫宣布等死,也只能求神保佑了。
常丰皱起眉头,仔细盯着原公子的面相看,随后问沈洛,“沈娘子按理说这场比试的是卜卦,可人命关天,能否换一个比法?”
沈洛问,“你说?”
“比如医术?”
沈洛点点头,“行。”她干脆了当的同意了,看了那么多医书,总算是能有个人让她实习一下了。
常丰将原公子请到桌前坐下,他那群师弟搬椅子的搬椅子拿药箱的拿药箱。
常丰坐在椅子上,然后给原公子诊脉。
原公子一脸虚弱,整个人跟瘫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一旁他的书童扶着他,防止他倒下。
常丰唇抿的死紧,手放在原公子手腕上,眼神虚盯着前方。
沈洛没再看下去,她叫青河也去搬两张椅子过来,站了好一会,她脚都疼了。
青河立即照办,跑到那群道士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道士们鼓着脸,可还是照办了。
很快两个十岁出头的小道士跑到沈洛身边放下两把椅子,然后飞也似得跑了,沈洛坐下,好奇的问青河,“你都说了什么?”
青河也跟着坐下,笑着回答:“我不过是说他们没有待客之道。”
沈洛差点笑出声,对于琼花观的道士来说,她们虽然是客,可却是不速之客,没打出去就已经很有修养了。
沈洛弯了下唇,眼睛暼向右边的三楼,只见一个黑影很快后退。
沈洛撇撇嘴,这老道士真是无趣,是打算看着她教训他这些徒子徒孙吗?
孙道长抹了一把汗,想想还是离开吧,在这么来几次,他非吓出毛病来。
常丰松开手,半蹲在原公子面前,手按着他腹部,“这里是不是时常会有刺痛?”
原公子点头,他的书童帮他回答,“我家郎君每到卯时这地方就由刺痛,可看过大夫后,都说肾脏没问题。”
常丰一脸歉意道:“抱歉,我只能看出是肾脏出了问题,没办法医治。”
这位原公子肾脏上起了痈疽,痈疽对于医林来说就是不治之症,他们没有扁鹊的起死回生之术,若是扁鹊在世还可以开刀割除病灶。
也不怪,那些大夫都宣称无法救治,医术浅薄的可能连病灶都看不出来。
原公子这一年来已经听到不少这种话,所以也没有意外,而是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沈娘子,在他看来沈娘子要比这些道士厉害多了。
常丰见原公子看向沈洛,便起身退后一步。
沈洛走过去坐下,手搭在原公子手腕上,灵力透过指间直奔刚才常丰指过的地方。
当看到肾上鼓起的红肿后,肿瘤这个名字无端出现在她脑海里。
沈洛低垂着眼,对面原公子一脸忐忑的看着她,就怕她也宣布无能为力,常丰突然开口问道:“不知沈娘子看出何种病因来?”
沈洛收回手,没有看他,而是对原公子道:“能治。”
原公子霎时喜极而泣,他的书童高兴的叫道:“郎君你听到了吗?沈娘子说你有救了!”
原公子激动的点头,回应他,“听到了,听到了。”他说着起身,书童连忙扶住他。
原公子长拜道:“希望沈娘子能救小生一命。”
一旁的常丰紧盯着沈洛,想要看出她脸上的想法,沈洛先前被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名称弄得情绪不大好,如今见到原公子拜她,她连忙躲开,“我既然说能救就一定会伸出手。”
原公子脸颊颤抖,他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常丰开口,“既然沈娘子愿意救,不知能否让我观摩一下?”他猜想,沈娘子莫非习有扁鹊之术,不然为何说原公子有救?
沈洛看了他一眼,常丰并无退缩,于是她道:“行啊,在场哪位敢兴趣都可以来看。”
这次轮到常丰迟疑了,“这不好吧,人多会有妨碍吧?”
沈洛想想也是,便道:“那就选五个人好了。”然后她吩咐青河去将马车上的箱子拿过来。
“不知沈娘子还需要什么?”比如刀之类。
沈洛摇摇头,“不用,准备一间亮堂的屋子,一张榻就行,对了再加一个托盘,一盆水。”
常丰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吩咐身后的师弟去办了。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原公子也被转移到后殿的榻上,沈洛没有管这些,而是动动手腕,用自己带来的朱砂磨了朱墨画起符箓来。
这次她画的符跟以往没有一张相同,常丰瞪大眼,一旁换了一身衣服的孙道长也不再假装路人,扒开前面的弟子,盯着符纹不放。
沈洛画好符,然后命青河将东西收起来,她直接往后殿走去。
她一走,不少人跟着走,等到了后殿,跟随来的香客被拦在门外,沈洛进了屋,立刻五名道士也跟了进去。
孙道长占用了一个名额,沈洛扫了他一眼,挑挑眉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孙道长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退到师侄常丰身后,这小老头立刻被常丰高大的身躯遮掩的严严实实。
榻子就放在窗下,显得分外明亮,沈洛走到原公子面前,他睁开眼,紧张的看着沈洛,“沈娘子这是要开始了吗?”
沈洛朝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鼓励,“原公子不必担心,就当成睡了一觉,等你醒了,就能恢复正常了。”
原公子眼中满是感激,“多谢沈娘子吉言。”
沈洛让他重新躺回去,然后翻了一张符,用灵力激发,迅速贴在他眉心处。
原公子立即闭上眼,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身后有道士立刻发出抽气声,沈洛回头警告,“别再出声了,要是出了问题我可得找你们。”
那之前出声的道士立刻捂住嘴拼命点头。
孙道长一直作壁上观,他还想看沈洛是怎么用符咒来治疗人。
常丰皱起眉,因为他发现这沈娘子对符箓一行有一手,不过他还没弄懂这符箓如何治疗痈疽。
沈洛警告完人后,开始进行下一步,她掀开原公子上衣一侧,露出腰来。
然后手成刀状,看不见的灵力在她手侧澎湃,她在原公子腰间一划,很快肚皮上出现一道伤口。
有胆小的道士撇开眼,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原公子,有些同情他,这完全是被人当成猪肉来对待。
沈洛很快划开了肌肉,血液流了出来,沈洛用灵力封住血管,露出肾脏来,那一半肾上红肿的鼓包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时所有人都明了这就是病灶。
沈洛继续将肿瘤切除,然后朝身后喊,“托盘!”
一拿着托盘的道士上前,沈洛头也不回将切除的肿瘤扔到盘子上,那道士抖了一下,连忙闭上眼,只觉头皮发麻。
沈洛松了一口气,留了一丝灵力在肾脏中防止复发。然后她将切开的肉并拢在一起,拿出一道符贴在那伤口上,很快符便没入伤口中,沈洛松开手,那伤口依然合拢。
沈洛再贴了一道符,那伤口顿时消失,只留下一道红痕与旁边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
众人揉了揉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光滑的皮肤,真的没有伤口,若不是那切掉的肉还在托盘上,就好像没有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
众人看沈洛的眼光顿时不一样了,虽然大部分是符箓的作用,可符也是她实力的一种。
沈洛将罩着伤口的灵气撤掉,现在手术完了,也不怕病菌进入原公子体内。
等沈洛揭开原公子眉心的符,符箓灵力耗尽,符上的朱砂也变了颜色。
孙道长连忙接过已经废弃的符箓,就是废弃又怎么样,关键的是符上的符纹。
原公子皱了皱眼,很快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被道士围了起来,想起之前的事,他连忙坐起身,摸了摸伤口处。
“小生,小生这是……”
那一直托着托盘的道士挤了进来,将托盘往他怀里一搁,“呐,别小生了,这是从你体里割出来的玩意。”
原公子看了看托盘上的东西,勉强笑了下,然后拿眼神去寻找退到道士身后的沈娘子。
常丰拉起原公子的手腕,把脉后说,“脉搏有了微弱起劲,原先的病灶确实消失了,不过流失的生气,还得补回来。原公子你身体太虚弱,还得躺床上修养一段时日。”
洗完手的沈洛也走过来,道:“你那伤口我虽然帮你止了痛,不过只是暂时,你赶紧回家躺着,等过两个时辰后痛觉就会回来。还有你的伤口虽然也生好,不过毕竟是新生,还很娇嫩,万不可用力拉扯它。”
原公子一个劲的点头,感激道:“是是是,您说什么小生都记着。”
沈洛转而问常丰,“这一局?”
“你胜。”他转身往外走。
沈洛笑了笑跟上。
原公子被道士们搀扶着往外走,门口已经等候已久的书童,帮过来接住他,“郎君,你身体怎么样?”
原公子感激的望着沈洛的背影,道:“沈娘子真乃神人,我的病让她给治好了。”
“真的?”书童高兴的大声问。
听到两人说话的香客们也议论起来。
“真的好了?”
“没看原公子自己都说了吗?”
“哎呦,看沈娘子年纪小小,没想到是真厉害。”
“那可不,不然怎么有传言说她是仙女下凡,可不就是救苦救难来了……”
……
重新回到三清殿前的院子,沈洛对常丰道:“如今已过两关,一关平局,一关我胜,这最后一关该如何比?”
之前可是只选了两名香客。
常丰看了看回流而来的香客们道:“再择一人。”
“这回,请让老身来。”他话音刚落,就有一老夫人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走出来。
老夫人出来后,对着身后的香客鞠了一身,道:“抱歉了,老身也是走投无路了,还请各位将这次的机会让给老身。”
香客们大致都认识这位老夫人,也知道她家里的事情,便纷纷谅解道:“夫人请。”
“沈娘子很厉害,一定能让您如愿以偿。”
……
“谢谢,谢谢!”老夫人再次鞠躬,然后转身和蔼的对沈洛道:“沈娘子,这次由老身来,可行?”
沈洛点点头。
一旁的常丰突然露出苦笑,“薛老夫人,令孙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薛老夫人一脸镇定道:“老身知道,所以老身这次想问的是沈娘子。”
沈洛一头雾水,她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谜语,“二位,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常丰朝薛老夫人看,薛老夫人点头,然后由常丰向沈洛道明。
原来,薛老夫人在琼花观还挺出名,主要是她有个孙子被那位进京的观主评为天煞孤星。
什么是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无情缘一个人注定一生孤独的命运。虽为大凶之相,对本人没什么影响,主要针对的是他周围的人。
一般这种人克父克母,给周围人带来灾祸,家无宁日,若是与他在一起会不得善终。
薛老夫人的孙子的情况要好一些,他克的不是亲人而是与他订过婚的女子。
每任未婚妻都会出意外,前两个直接一命呜呼,在接连换了七门婚事后,扬州认识薛家的人都知道薛家公子克妻。
以至于原本在婚姻市场上很受欢迎的薛公子,成了令人避之不及的滞销货。
薛老夫人向来有些迷信,就拉着孙子让琼花观观主帮她孙子看看是怎么回事,为何在姻缘上如此艰难。
哪知琼花观观主看了一眼薛公子,直接丢给薛老夫人四个字——孤鸾寡宿。
这四个字就是说薛公子命中无姻缘,注定孤寡命,铁齿铜牙直接将薛公子的命运给定下了。
薛老夫人哪里会愿意相信自己的孙子是孤寡命,这可是薛府唯一的子嗣,若是没了下一代,这薛家的血脉可就断绝了,这让她以后下去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所以薛老夫人便时常来琼花观想磨磨观主能否为他孙子改命,给天煞孤星改命,不想活了?
观主直接躲了。
观里其他人没人敢说这命格是老天注定,想改也改不了,薛老夫人年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