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听到回答,一股冰凉的气流迎面扑来,接着传进耳中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十七,是我。”
莫白薇的胸口一悸,心底流淌过一丝奇妙的情绪。分明是寒冬腊月,她的耳根烫的像火。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刘允,一脸惊讶:“你怎么会来?”
松林明明同她说,他被胭脂一案牵连,软禁在了宫里,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莫白薇心念电转,脑海中一时浮现过无数个念头。然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却停在刘允的面上,久久不肯移开。
一别数日,少年的眉眼之间沉了几分疲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布满了通红的血色。就连他嘴角的那抹笑,也带了几分僵硬。
“说来话长……”刘允勾起唇角,努力的笑了笑,然后向她伸出手,“先下来。”
雪落下来,轻轻的落在那掌心里,慢慢的就融化成薄薄的一层水珠。
莫白薇眼瞅着那水珠,脸“刷”的就红了。他这是要扶她下来么?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也伸过去。
尽管她从小不学无术,但于男女一事上,却格外的在意些。
她咬着薄唇,愣了足足半晌,而后别过脸去,附在红莲耳畔,低声一阵耳语。
刘允勾起嘴角笑了笑,往后退一步,将手放下垂在身侧。他看着少女泛红的耳垂,心头忽然一荡,呼吸微微起了变化。
“我只是试试雪下得大不大。”他意味深长的笑笑,直直的盯着莫白薇,“你不会是……”
“才没有!”莫白薇忙回一句,撑着红莲的手,跳下了马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也为了胭脂之事?”
一提及这件事,她的面色立时变得复杂。一双乌黑的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上下摆动着。睫毛上沾染了一两片雪花,此刻也变成亮晶晶的水珠。
“你呢?”刘允不置可否的笑笑,将手交叠置于胸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莫白薇,冰凉的声音之中隐着几分关切,“那件事,十七,你还是不要趟浑水的好……”
莫白薇摇着头,语气笃定:“想必松林已经对七少爷说了一切,我特意寻胭脂,自然有我的目的。”
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话一出口,她才真正的思考起这件事。
若说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她大可不必冒自己的风险?若是为了胭脂,她与胭脂也不过几面之缘,暂且谈不上有交情。
难道是因为……
她不敢再想下去,咬着两片薄唇,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淡蓝色的鞋面上,绣着翩飞的蝴蝶。此刻那蝴蝶看起来,像是正在挥动翅膀躲避风雪。
这双鞋,正是那时候刘允送她的礼物。
她忍不住又沉默了下去,自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正陷入窘境,像踩在淤泥之之中,爬不上来。
“这里冷。”刘允的目光里含了几分宠溺,解开身上裹的厚披风,盖住莫白薇瘦小的身体。
“松林,赶车。”
“是,七少爷。”
莫白薇耳听着二人的对话,身子僵硬的宛若一尊提线木偶。她机械的点点头,重新爬上车里。
雪渐渐下的小了,风也沉默下来。街道上一瞬之间,忽然走出来源源不断的小推车。小贩们边走边喊,行色匆匆。
莫白薇坐在马车中,头昏昏沉沉。她揉着太阳穴,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然而,她此刻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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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提醒
“六姑娘,到了。”松林掀开车帘,恭谨的提醒她。
柳府。
抬眸瞧着那块匾额,莫白薇只觉得刺眼的厉害。她攥着袄袖,脚步迈得极轻快。
不过相隔数日,这里的一切已然陌生的像上辈子。她上一次来此处,他分明还叫做柳七,而不是刘允。
青花瓷碗中盛着茶水,冒着暖暖的热气。烛台上点着一盏灯,烛光摇曳,影子落在地上。
“十七,你的生辰我没赶上。”刘允别过脸,从琥珀色的瞳孔之中,射出两道柔和的光。他弯下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匣,递过去道:“这是礼物!”
线条,入手冰凉,澄澈透明,的的确确是块上等的好玉。饶是莫家富贾一方,也未必能有这样的一块玉。
纵然她想拒绝,也是不能了。刘允的脾性,她太了解。当下也就不再提推辞的话,只小心收了那玉,笑着说了几句道谢的话。
二人又说了半晌的话,莫白薇才旧事重提,言语重新提及胭脂,“胭脂一事,七……皇子为何会被牵连?”
她本来是想说的是七公子,可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已并非昔日的柳七,而是身份高贵的七皇子,急忙换了称呼。
“十七,你我不必这么生分。”刘允一脸倦色,深邃的眸中笼着一层寒霜。旁人唤他皇子也就罢了,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就格外的刺耳些。
低沉的声音,传入莫白薇耳中,便带了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她屏住呼吸,摩挲着手中的玉,听着心跳声越来越紧,等着刘允口中呼之欲出的话。然而他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府里前儿死的管事,背后的指使人可是莫家三爷?”
莫白薇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些,有些猝不及防,握着玉石的右手攥着更紧。她觑着刘允波澜不惊的面容,郑重的点点头道:“不错,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那就是了。”刘允沉吟着,渐渐皱紧了眉心,“听府里的下人们说,你同这位三伯父感情甚笃?”
烛台之上小小的火苗跳跃着,屋子里一瞬间变得静寂。从窗外传来的落雪声,细碎,轻盈,像是抚琴之后微微颤动的琴弦。
莫白薇舔着唇瓣,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和疏离,“那是从前,时过境迁,倒也变了。”
“哦?”刘允不置可否,目光灼灼,盯着面容明媚的少女,轻声问道:“变了?”
“不错。”莫白薇点着头,换了无比肯定的语气,“人长大了,看法自然是会变的!”
刘允舒了口气,眉间的那道细纹旋即消失,他勾着嘴角,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那便好,我本来有心提醒你,倒没想到你自己开了窍。”
听出刘允的弦外之音,她愈发好奇,莫非他亦发现了三伯父暗藏的心机?
如果真是这般,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上次在相府的巷子里,他叫她记住的面孔中,原本就有三伯父。
想必他对那些人的行径了如指掌,所以,才会好意提醒她设防。
这般一想,莫白薇便不再多言,只拿了胭脂的事重新问他,“那胭脂同你认识?”
胭脂楼在京城中名头响亮,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闲来无事,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这事,若搁在刘允身上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传闻中的七皇子,喜好风花雪月的确不错。可她所认识的柳七,明明就不近女色。
“听说是有人上了折子给父皇,还呈上去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所以,才将我同她联系在一起……”刘允摇着头,面上闪过一丝阴鸷。他掀开眼皮,看着莫白薇又道:“你如何同胭脂相识?莫非你……”
他诡谲的笑了笑,严肃的口气又变得柔和。借着灯光,他看着少女的脸蛋,渐渐变成绯红色,而后嘟起了樱桃般的小嘴。
“你莫要胡乱猜测……”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莫白薇连声咳嗽起来,刘允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她有断袖之癖。
“如今胭脂之事,还未有定论。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等风头过了,你再着手去查。”刘允敛了笑意,担忧的望着她,郑重的道。
即便他身为皇子,也难逃被牵连的命运。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
父皇好迁怒于人,这点他极清楚。否则那一年,他也不会亲眼目睹他母妃被赐毒酒而亡。
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禁令刚刚解除,就急忙从皇宫里跑了出来。连皇子府也没顾上回,驱着马一口气跑到了通往大狱的必经之地。
莫白薇揉着衣角,垂下头,视线落在地上的影子上半晌不语。过了良久,她才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七公子如何脱身?”
谋逆,是大罪。皇子谋逆,更是重中之重。
自古皇家父子为敌,兄弟为敌的事,罄竹难书。
皇上根本不会看在刘允是皇子的份上,而饶过他。相反,会斩草除根。哪个皇帝的眼睛里,能容得半粒沙子。
这也是为何上一世,她被人诬陷投递叛国。主审此案的官员,连例行的审问也没进行,大笔一挥就判了她死刑。
不仅仅是她死,莫氏一族全被连累。族中之人无论长幼,主仆,贵贱一并被流放去了苦寒之地。
在谋逆之事上,皇上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漏杀一个。
她抿紧了唇,手背朝下,抬起手来。掌心的那一块玉,像是冷冻的水,冰凉,透明,在烛光的掩映之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来。
“那件事,多亏了九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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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帮忙
他口中的九妹,指的自然就是当朝的九公主。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九公主,莫白薇没有半点儿印象。
但眼下她好奇的并非九公主长何模样,而是九公主是用什么办法,救下一个涉嫌谋逆的皇子。
刘允虽看出她的疑惑,却并不打算坦白。他斜靠在椅背上,用双手揉着眉心,兀自沉默下来,不发一言。
那缘由是他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他清晰的记得。晨时太监来传达皇命时,低声同他说的一句话。
若不是九公主,七皇子只怕命途凶险。为了您的事,九公主在御前跪了整整三天。皇上不忍心看见自己的金枝玉叶,承受皮肉之苦,迫不得已之下松了口。
他闻言,喜忧参半。心情复杂的像是打翻的五味瓶。
九妹的恩情,他日后一定想办法偿还,只是,对他高高在上的父皇,他心里终是激不起一点儿的恩情。
那个人,只凭着奏折上别人的构陷之言,轻易地定了他的罪!
可他如何能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纵然他心底不喜他,可毕竟父子连心。
可那个人偏偏就选择相信了旁人的一面之词,而不相信他苦苦的辩解。
刘允想着,眉心紧紧皱起来,眉间的那道细纹深的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
莫白薇看着他的表情变化,犹豫了良久,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我想救胭脂。”话刚出口,她就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面前耀眼的少年。
救一个犯谋逆罪的罪人,何其容易。可从她心底深处,不断涌出来的念头,重复了千万遍,也只有这一个。
她救她,不光是为了昔年娘亲同林家的那一点旧情。而是因为,她能深刻的感觉到,胭脂身上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正与前世在背后捅她一到的幕后黑手有关。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产生那般的念头,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给她的暗示。
她重新活一世,原本就是为了探寻那个秘密而来。
窗纸的缝隙里透过来几缕冷风,日光昏昏沉沉,掩在厚厚的乌云之后,散发着最后一点亮光。
“我帮你。”
少年的声音,突兀的传过来。在寂静无声的堂内,显得无比的洪亮。
莫白薇心里一惊,缓缓地抬起头。她本以为,他会说她疯癫了。可从他口中听到的,却是我帮你。
他说话从来不按章法,就比如他们初见的那次,他张口说的就是,我见过你。
莫白薇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跳动有力的红心脏,此刻变得软软绵绵,酸酸涩涩。像是突然腾云驾雾在天上,又像是躺在棉花上。
“可知道那个上奏折之人是谁?”莫白薇努力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平静,而后极其郑重的问了一句。
前世,她见到的刘允颠沛流离,正躲着官兵的追杀。虽则那时候燕王入城朝局已定,宣统帝早已死在亲兄弟的大刀之下。
可冥冥之中,她总觉得燕王杀他,并非只是因为他是宣统帝的儿子。
其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同这个背后上奏折之人,到底有无关系,还难下定论。
不论如何,那个神秘人的面纱,他们一定要揭开。
刘允站起身来,背着手踱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一道细缝。凛冽的寒冷猛地一下吹了进来,将他额前的那缕长发,吹得飘扬起来。
再转过身,刘允的面上隐隐寒霜,额前的那对剑眉,看起来更加的跋扈和威武。他注视着莫白薇,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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