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妈妈回忆着,胆战心惊的又说道:“奴婢听见屋外窃窃私语的二人,正在商量如何毒死夫人。然后,就见翠儿递给粉蝶一个药包,说是溶解在茶水中,给夫人送去。”
她当时便沉不住了,吼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红莲更是当机立断,抢先一步夺过药包,揣在怀中。又迅即的拿出绳子,将两人捆缚起来。
人赃并获。
说完话,她接过红莲手中的药包,递给莫长青。白一眼失魂落魄的刘氏,道:“老爷,这便是那毒药。”
“,你去找府上的郎中过来,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莫长青掂量着,又拿眼去瞧刘氏,心里五味陈杂。
想不到这刘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心思如此恶毒。可他仍然记得儿时,她善良的样子,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
倒是他错看了!
他抚着胸口,坐到在床沿上。屋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蜡烛灯芯燃烧之时,发出的“噼里啪啦”之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舌根处涌上来的苦涩,愈发浓郁。还有胸腔,似被正被一块大石压住,几欲让人窒息。
时间缓慢的在屋内流淌着,没有人知道,欢天喜地的莫府里,还有一个屋子如此安静,安静的叫人害怕。
府中的两个郎中都混在人群里看戏,找了良久才找到,一听说三老爷找他们有事,面上俱是一副不耐烦之色,好端端的,竟不让人听戏了。
可毕竟是主子下的命令,俩人也不好拒绝,只得跟在身后,不情愿的往清风园中去。
一路上不停的询问,是因了什么事。
并不回答,只说两位到了便知。不过,倒没想过是大事,以为是小少爷又吐奶之类的小病。
直到进入偏室之中,俩人才感觉出来气氛的诡异。
偌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老爷神情严肃的坐在床沿上,二夫人穿着白色的寝衣坐在椅子上,六姑娘没有表情的站在屏风前。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奴婢打扮的人,其中两个被绳子捆住了手,地上还恭谨的看着一个老妇人。
然而,目光所能见到的人中,没有一个是看起来病恹恹的,需要被救治的。
俩人显然吃了一惊,当即明白过来,今日之事,不光是事,或许还是个大事。于是,俩人互看一眼,恭敬的行了一礼,依次向莫长青、刘氏、莫白薇问了声好。
“你们快瞧瞧,这里面是什么!”
莫长青的语气里含了十二分的严厉,叫人一时不敢小觑。于是,急匆匆的接过来,去掉药包上系的绳子,就着灯光仔细一瞧。
俩惊失色,异口同声喊了一句:“是逸兰香。”
第五十八章审问
逸兰香的毒性,比起赫赫有名的鹤顶红,还要毒上数倍。而且逸兰香有一个特点,药性缓慢,不会立刻发作。而且在发作之前,被下毒之人,不会有任何感觉。
其实逸兰香毒性并非难解,解药也是极普通的几味药材。但因为它的发作有延迟,所以大多数服用逸兰香之人,都死在贻误了治疗时机。
“逸兰香?”莫长青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三个字。
“正是,逸兰香是种毒药,老爷想必也听说过。”姓黄的郎中点点头,“不过,官府几年前便下令停止制作这种毒药,违者斩立决。怎么莫府里会有这些?”
这般一提醒,莫长青便想起来,几年前官府曾在京城中,大范围的搜查过逸兰香,也的的确确的斩杀了许多人。
为何时隔几年之后,这种毒药又重新出现在莫府中。莫长青略一想,便明白过来,冷冷的看了眼翠儿,问道:“翠儿,速速交代,从哪里得来这些?”
“老爷,奴婢不知。”翠儿抬眸,咬着牙道。
“你还嘴硬!”莫长青呵斥一句,怒道:“云秀,掌她的嘴。”
云妈妈得了令,将满腹的恨意倾注在手掌之上,狠狠的打了下去。
“啪,啪,啪……”
声音清脆而响亮,响彻在寂静的屋子里,听的人浑身发冷。
不多时,翠儿的一张脸便被打得红肿,上面印着绯红的手掌印。
“你说不说!”莫长青怒吼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床沿之上。
翠儿淡淡一笑,迎着莫长青的目光看过去,没有一分的畏惧,又重复道:“奴婢不知。”
“你………”莫长青指着翠儿,喉间涌出一股的血腥味,歇斯底里的道:“继续打,我没发话,你不要停!”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源源不断的回荡着。那边一直默默无闻的粉蝶,听着声音吓得花容失色,一骨碌跪倒在地上,怯怯的道:“老爷,奴婢说。”
“说。”
“大约一年前,二夫人有一天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包药,说是让奴婢往大夫人的食物里。还说如果奴婢不合作,就派人杀了奴婢。奴婢害怕,就,就……”
粉蝶的头低的,几乎挨在地上。说话也吞吐,似是十分害怕。
“一年前?”莫长青打了个寒战。
粉蝶拼命点头,道:“那时大夫人正怀着孩子……那天,大夫人吃了我放药的糕点,就见了红……”
果然是刘氏。莫白薇咬着牙,满带恨意的盯着椅子上,失了魂,一动不动的女人。她真想亲手杀了她,为娘亲解恨。
若不是她活了两辈子,哪里能看得清刘氏的真实面目。
要是重生之后,是在娘亲还怀着孕的时候,该多好。那样的话,她便能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弟弟或者妹妹。如果是那样,娘亲一定更加开心。
“你……”莫长青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豁然起身,看着刘氏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厌恶,怨恨以及失望。
今日以前,他都以为那件事归结于宋氏贪嘴,吃了不该吃的食物。想不到,竟是刘氏下的毒手。
正因为宋氏滑胎的事情,夫妻俩才渐渐离了心。想起自己彼时埋怨不休的样子,就愈发觉得愧疚。
失去了孩子,难过的何止他这个做父亲的,宋氏的痛苦只怕不会比他少上一星半点儿。可他连基本的调查也没做,只凭着郎中的那一句,夫人吃坏了肚子,这才导致的小产,匆匆的下定了结论,将错误全归究于宋氏头上。
即便如今,他虽然重新看见宋氏的好。可他知道,自己心灵深处有一个地方,还是藏匿着埋怨的种子。
丧子之痛,他永生难忘。
他忍着心中剧烈的,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夫人搬了芙蓉园里。二夫人就隔三差五的派人到芙蓉园里,交给奴婢毒药,让奴婢得了机会放进夫人的药中。
奴婢……奴婢原本心里难安,不想答应二夫人。可二夫人说,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就将奴婢让夫人小产的事情说出去。若不是李郎中药到病除,恐怕夫人早已……”
粉蝶一向畏惧刘氏,是以说话之间,连头也不敢抬。她的声音虽低,但却言之凿凿,叫人信服。
这一听,顷刻间莫长青眸中的光便暗淡了。这哪里是养了个妾,而是养了一匹狼。
他的面皮绷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今,他的心情,已经不能单纯的用愤怒来形容。
他想哭,更想笑。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竟然连这点勾心斗角的事,也看不明白。
刘氏却哈哈的仰头大笑了两声,朝着他走过来,满脸鄙夷的看他,道:“莫长青没想到吧,是我害了你的孩子,你的正房夫人又差点儿死在我手里。若不是那姓李的郎中,救过子玉一命,我早就派人杀了他,哈哈。”
刘氏笑的癫狂,面部表情极度扭曲,被灯火一照,便比那森然的魔鬼,还要森然上几倍。
莫长青不自禁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勃然道大喊:“你这疯子!”
“哈哈…”刘氏的笑声愈发诡异,“现在你才知道我是疯子,晚了!”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极为奸细,刺耳,莫长青的身上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更为讽刺的是,在他如今坐的床榻上,他曾与刘氏同床共枕过不知多少日夜。
看着莫长青的身子不断后退,刘氏冷笑了两声,突然转过身子,视线定格在了莫白薇的身上,一字一顿的道:“也不必麻烦这两个郎中,我且直截了当的坦白了。莫白薇,想必你一定知道,我那香炉之中焚的是什么。没错,正是香。”
她说的波澜不惊,只是眉梢上原本那几分得意洋洋地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而且似乎刻骨铭心。
“夫人……”翠儿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第五十九章心思
刘氏将食指比在唇畔,做了个“嘘”的动作,要她不要吱声。
莫白薇仔细的看着刘氏眉间的失落,身子猛地一怔,点点头道:“不错。既如此,两位郎中先行退下吧。”
两个郎中闻话,如临大赦,急急忙忙的作了别,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屋门,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才觉得活了过来。
夜更深了,天上的那一层黑云,越来越厚,阴阴沉沉的,似乎随时就要下雨。
台阶前的青草丛中,几个蛐蛐正跳来跳去,发出规律的鸣叫声。盛夏晚上的冷风,轻轻的拂过树林,屋顶,吹得窗纸哗哗的响。
莫长青在听到“香”三个字之时,呼吸一滞,整个身子如同坠入了冰窖中。冰凉,刺骨,难熬。
香。她竟然用那么下作的东西,来笼络他。
怪不得为何每天清晨一醒来,他就不记得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是没有质疑过,只是每次刘氏都红着脸同他解释,爷是因为情难自抑,所以才不记得。
而他久而久之,也渐渐开始那种醉死梦死之感,似乎一下就升到了天上去,似乎一下又入地中。
他原先把那种微妙的滋味,归结为情义。是以,他看刘氏,也觉着一天一天顺眼起来。这样一天天的如胶似漆,渐渐地,就把宋氏忘到了九霄云外。
想不到,所有的一切竟是因为,刘氏对他用了香。那般下作的东西,竟用在他身上。莫长青紧攥着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冷冷的盯着宋氏的背影,满脸愤愤之色:“香?你竟用了香?”
“不错。”刘氏惨然一笑,紧接着眸光渐渐转冷:“莫长青,这一切都怪你从没将我看进眼里过!”
刘氏掩眸而泣,声嘶力竭,泪水不断的从苍白的面颊上流下来。她的胸脯起伏不定,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情绪波动。
这才是她的心结!
打从她入府的第一天起,莫长青就不喜她。她明明是通房丫头,可他连房间也不让她进。
更别提说话,每次一见她,莫长青就一脸不耐烦,跟撞见鬼似的,拔脚就走。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长得丑。她便问年长的几个妈妈,少爷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菱角长得丑。
她的小名儿叫菱角,是她娘取的。她娘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以后也可以坚强的如菱角一般,而且有颗洁白如玉的内心。
几个妈妈都是微微一笑,刮着她的小鼻尖,问一点都不丑,不光不丑,我们菱角长得还很好看呢。
要是菱角长得好看,为何少爷不喜欢我呢。她撑着头,泪眼汪汪,百思不得其解。
少爷的性子,原本就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不爱说话,也不淘气。
可她瞧着冷冷淡淡的莫长青,却更加喜欢了。她喜欢他浓密的眉毛,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特别是那份疏离,冰爽似的,却更加让人想要靠近。
打小她跟着父母在外做生意,常年奔波,她见过许多男孩子。可在她看来,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莫长青。
她盼着自己赶紧长大,让她可以去侍候他的生活起居。她想,他的衣衫上,一定会沾上薄荷的清凉气。
可即便后来如愿以偿,他还是对她视而不见,就仿佛看见空气一般。
直到十二岁那一年,老祖宗亲自下了命令,要他同她亲近。那是她第一次触碰到他的肌肤,冰凉,细腻。
她惴惴不安,却兀自欣喜,她终于能为他做一点儿事了。
她以为自此,他们的关系便可以得到改善,可莫长青还是一如既往的疏远她,甚至不再碰她。
可她不气馁,毕竟,来日方长。她不相信,她的满腔柔情,感动不了他。
但自打十六岁那年,宋氏入了府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的清风园,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唯独她,寂寞的如同庭院角落里独自开放的雏菊。她饮了一整壶的桂花酒,闻着木兰香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却忽然看到他,亲密的挽了新妇的手,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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