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场景,清晰而深刻。
林少卿临死前的模样,大刀落下来砸到她脖子时的情形,还有人群里,她最后瞧见的,林少卿笑的样子。
“姑娘,姑娘,您醒醒。”
的呼唤声,顺着她的耳朵一直钻了进去。
她努力的睁睁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她鼓足了劲,拼命地去抬手。然则,身子像被人钳制住,如何也动不了。
再然后,脑子里是一片盈盈嗡嗡的嘈杂之音。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手。再睁眼时,眼睛轻轻松松地就睁开了。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了进来。
“姑娘,婢子听见您刚才大呼小叫的,就过来瞧瞧。”眨巴着眼睛,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她的额头,又道:“瞅您这满头大汗的,怕是适才魇着了。”
这么一说,莫白薇才感觉到,不仅仅是头下的枕套,还有身上盖的薄被,全是湿漉漉一片,就像是屋顶漏了水。
“,快扶我起来。”
她张张嘴,从嘴里的音节,终于变得清晰。
忙弯子,依言将她扶起来,担心的道:“姑娘,你好久都没做噩梦了。”
刚重生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夜夜从睡梦中惊醒。
后来适应之后,便渐渐地好上一些。加上,她师从李郎中,学了不少医术,也会时不时得就熬些补药来喝,身子比起从前倒好了太多。做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兴许是前几日看话本子看多了。”她搪塞着,端起小半碗茶,一饮而尽。
尽管,这辈子她头一次见到林少卿时,就有了戒备心。
然则,昨儿听大伯父说起那件事,她仍然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一个泥潭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体验窒息的状态。
如果,大伯父所说是真。那么,她就完全有理由相信,前世的林少卿很可能死而复生。
那么,他故意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其实,很多时候真相都隐藏在不经意之间,我们的头号谜团人物林少卿,真实面目,终于要一点儿一点儿揭开咯。求评论,么么哒。
第二百六十六章斗锦大赛(一)
婚礼后,安家人只在京城呆了两日,便动身回了林城。送长姐走的那日,艳阳高照,一片晴好。
她站在天光底下,瞧着长姐的背影一点点进去马车内。这情形,与上辈子长姐嫁入相府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李冀那张阴鸷的脸,如今被安凌远取而代之。
她看着,心里便生出几分欣慰来。纵然她到最后,未必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至少,通过她的努力叫旁人幸福,这便足够了。
长姐一走,她便寻着由头,又向大伯父打听起林少卿的事。
一开始,莫文庆只当她是好奇,就耐耐心心地将他知道的种种,一齐告诉了她。
及至到后来,只要见莫白薇一来,莫文庆就远远的躲起来。然后,看着安氏笑笑,道一句,快,快给咱们的六姑娘说桩婚事,你瞧她,想嫁人都想疯了。
其实,莫文庆该说的也说了。
只是他提供的一切都是些浮于表面,稀松平常的东西,并没有太关键的。
这样一来,虽则她有心探知真相,奈何毫无一点头绪,只好将事情暂时搁置下来,先忙起斗锦大赛的事。
她上辈子虽贪玩,倒还算有些基础在,芭蕉稍稍一点拨,她就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立时融会贯通起来。
芭蕉拍着手,赞叹不已,姑娘真是好天赋。
这其间,松林带回了消息,说是紫鸢找着了,问她要不要立刻带回来。
她略一想,摇摇头,便叫松林日夜跟着,瞅着她到底要耍什么鬼花样。
过两日,松林回来禀告说,紫鸢一天到晚都在街头讨饭,并无异常。
莫白薇当即就摆摆手道,且由着她自生自灭。
扪心自问,她待紫鸢不薄。奈何,紫玉鸢财迷心窍,躲不过金钱的诱惑。
她挡都挡不住!
四月底的时候,林城那边果然来信了。信是安氏拿回来亲手交给她的,牛皮纸上的信封上,也的的确确是长姐的笔迹。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信上开头说的全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到末尾,字迹却突然一变,看起来像是个男子的笔迹。
莫白薇一看便知,一定是安凌远加上的。她屏着呼吸,一口气看了下去。
“古董店的那个小妾,已于五日前被杀身亡,凶手是铺子的掌柜。官府还未立案,那掌柜的倒先一步服毒自尽了。”
怎么会?
莫白薇顿感后背一凉,又将那几行小字,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然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杀人灭口?
她合上信纸,心里又惊又怕。若非斗锦大赛的日期临近,她一定亲自跑一趟。
樱桃见她面色发白,忙问道,可是大小姐那里出了岔子?
她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说句不是,又动手给安凌远回了封信,想问他具体的细节。
然则,写完之后,她又觉得不甚妥当。
万一信在半道上,被人拦下。非但会牵连到自己,甚至会赔上安氏一族的性命。
一脸数日,她都苦着一张脸,可她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并未想出一个完美的法子。然而,斗锦大赛已经热热闹闹地拉开了序幕。
老祖宗一贯对斗锦大赛重视,少不得亲自跑了一趟蔷薇园,抓着她的手,鼓了半天劲儿。
“薇儿,缺什么?只管告诉祖母。祖母命人给你准备。”老祖宗满脸的喜气盈盈。
莫白薇咬着嘴唇,摇摇头,道:“离得不远,若真缺什么东西就是,只管叫松林回来拿,祖母不必挂心。”
老祖宗便又笑了笑,说了一声好。而后,一直将她送上轿子,才算完。
参加斗锦大赛的,一般都是从事布料生意的世家,当然这其中也有单纯的刺绣爱好者。
大家聚在一起,聊布料,比绣工,倒也热闹非凡。
最开始的斗锦大赛,是由几户商家自发组织的,目的简单明了,以此为噱头来提高知名度。
不过到后来,宣统帝就做主叫官府之人也参与进去。
他的初衷是选拔合适的绣娘,以及征用上乘的布料。
因为对功利的追求和对名利的渴望,加上比赛规则是由宣统帝亲自制订,慕名前来的参加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起初只有几个人,后来十几个人,再后来几百人。今年,轮到莫白薇参加时,队伍已经壮大到了上千人。
不过,这上千人在入京之前,要经过地方层层选拔,到最后,真正能来到京城中参加比赛的,拢共只有三十几人。
莫家毕竟经验丰富,几乎每一年都能入选到这三十几人的行列中。这一次,自然不例外。
莫白薇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埋着头,百无聊赖地听着高台上的太监,念念叨叨地说着比赛规则。
“六妹别来无恙。”
她正盯着鞋尖上的花枝看得如神,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慢慢地传了过来。莫白薇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迅速抬了头。
眼前站着的少女,穿着藕绿色的绸缎褙子,下面配一个淡黄色的罗裙。
她的脸,瘦瘦白白,不过却有淡淡的痕印。眼眶深深凹陷进去,似是极疲惫。少女的那一点儿灵气,在她脸上完全瞧不见。
“四姐。”莫白薇张张嘴,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
三房被撵出府后,她就再没见过莫青樱,自然也没特意去打听过她的消息。她万万想不到,时隔几个月后,莫青樱会出现在这里。
“你一定想不到我还能回到京城来吧,呵呵……告诉你,这机会是我凭借自己的本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我要叫你看看,什么叫东山再起!”
莫青樱眼珠一转,眸光冰冰凉凉,怒目瞪着她。她虽说着话,嘴唇却死死的咬着,猛一听见,那话就像是从肚子里发出的一般。
“看来要提前恭喜四姐了。”莫白薇的嘴角一扬,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斗锦大赛(二)
前世三房一家,做的太绝情。以至于,她瞧见莫青樱凄惨的处境时,心里亦没有半分同情。
她心里想的是,她也该叫她尝一尝落魄的滋味儿。
她仍然记得起来,上辈子,直到死,莫青樱都顶着一张绝美的面皮。
她从那门缝里,能瞧见她两道趾高气扬的柳眉,以及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屑,厌恶,鄙夷。
那种滋味儿,远比后来断头台要好得太多。
至少,大刀落下时,她只有身上疼。而被困在木屋中时,她的心里也疼。
莫白薇正想着,却见莫青樱忽然蹲了下来,满脸痛苦的捂着她的脚,高声哭喊道:“公公,她故意使坏,踩我脚。”
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向莫白薇投来注目礼。
她亦能听到,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真没想到来参赛的人中,还有这种人。”
莫青樱听着,痛苦的面色里,一闪而过一分狡诈的笑。
莫白薇愣愣的站了半晌,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弯下了身子。然后,抬脚走至莫青樱身边,伸出手,柔声道:“四姐,对不起,薇儿方才不是故意的,还求你原谅。快,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她的态度恭谨,落落大方,礼数周到。
见她这般,那些原本议论的人,也忍不住禁了声,反倒为自己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言论而脸红。
莫轻樱一怔,咬了咬牙,眼睛里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恨意。
如今的莫白薇,果然和从前不同,不那么好对付了。
她紧紧攥着拳头,压制着将莫白薇手推开的念头,咬着牙说了一句,“适才怪姐姐太着急,才会脱口喊出来。”
那么多双眼睛瞪着她看,她若还死死咬住莫白薇不放,别人只会觉得是她失了气节,而非莫白薇。
这是大忌!
所以,尽管她心有怨气,却不得不就势抓着莫白薇的手站了起来。
然而,她才刚刚站稳,就听见莫白薇“啊呀”一声叫了出来,紧接着她迅速地抽回了手。
“四姐心里一定怪薇儿。”莫白薇用左手着右手的掌心,面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尽管没挑明,但她的一系列的动作,都在提醒周围的人,是莫青樱心存怨恨,所以动手掐了她。
“我……我……我没有……”莫青樱哪会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大惊失色之下,急忙摆着手,辩解一句。
莫白薇心里暗笑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将掌心摊开。被四周的白皙一衬,手中央的那抹红,看起来就格外明显。
“薇儿刚才实在不是有意踩到四姐的,求姐姐原谅。”她将哭未哭,掩着口鼻,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早就不是上辈子的莫白薇,所以,既然莫青樱与她过不去,她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叫她也尝尝被诬陷的滋味儿!
“瞧瞧她居然对自己的妹妹那么狠。”
“居然有这种人,栽赃不说,还反咬一口。”
……
莫青樱绞着衣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既不能像莫白薇一般说自己是因为不小心,又不能加以辩驳。
毕竟从表面上来看,铁证如山,加上之前又发生了那种事,没人会信她。
另一边,闻讯赶来的小太监,冷着一张脸,用尖细的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一个人毛遂自荐地站出来,一五一十的将莫青樱方才的罪行如数说了。
周围站着的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那小太监“嗯”了一声,满心不悦,白了莫青樱一眼,而后冷冷道:“皇上说了,品行不端的人不予参赛,你还是走吧。”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莫青樱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她寄居在外祖父母家,本就被当成扫把星。加上她娘陈氏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她爹一跑,林家人就将陈氏的账全算到她头上。府里的人哪个人不是冷眼以对,若不是她悄悄摸摸的准备斗锦大赛,又有幸被选中。恐怕她这辈子也没有再来京城的机会,更别说飞黄腾达,改变命运了。
所以,一旦她被赶走,陈家人跟着蒙羞。她以后的日子,一定越发难过。且不说她的几个表姐妹会讥讽她,光是那些唾沫星子,也会将她淹死。
她害怕的紧,身子也跟着变得僵硬而不听使唤。就连那张曾经巧舌如簧的嘴,关键时刻,亦是张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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