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就打算,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便拉下这张老脸去求女儿。不曾想,女儿竟然主动登门来探望。他又惊又喜,有些浑浊的瞳孔中,带了一抹感激。
倒是刘氏一看见是莫白薇,以为李郎中要来,忙不迭满脸堆笑,对着她招招手,道:“薇儿,快……快……快过来瞧瞧子玉。”
她冷着一张脸,依言走过去。眼睛并不看刘氏,只盯着摇篮中的孩童瞅着。
身上裹了一条薄薄的丝被,小脸红扑扑的,尚未足月的孩童,头顶上长着些疏落的胎毛。
若不是郎中来诊过脉,说是中了热病,只怕会单纯以为是错觉。
她盯着看着,忽然想起白胖白胖的他,用清脆的童音,喊她姐姐时候的模样。
记得上一世,似乎没听说过子玉患病的事情。也或许是她自我封闭,而她手底下的人向来知道她打心眼里讨厌子玉,所以选择三缄其口。
不管刘氏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子玉的性命,她一定要保住。沉思间,她从袖管中伸出葱白似的手,小心翼翼的搭在子玉的额头之上,感觉到滚烫的温度,她缩回了手,心头一惊:怎的这般烫?
她当下便知不妙,但奈于所学医术有限,并不清楚该如何对症,恐怕只能等师父前来。她正想回头去吩咐芭蕉,出去瞧瞧回来了没有。
谁料,刘氏却始料未及的开了口:“薇姐儿,李郎中怎么还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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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风寒
听见刘氏这般一问,她只觉得疑惑。从来到清风园之后,她从未提及李郎中半个字,刘氏何以知道李郎中要来,莫不是父亲向刘氏打了包票。
她沉着眉,抬眸望了一眼刘氏。许是因了子玉的事情,刘氏倒比记忆中的憔悴许多,眼窝深深陷着,眼下青影重重,不似从前的妩媚。
虽然刘氏的眉间隐隐有一抹疑虑,但面上流露出来更多的是笃定、自信以及胸有成竹。对李郎中是否到来一事,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故作的诧异的反问了一句:“姨娘,我什么说过李郎中会来?”
“什么?”刘氏的嘴因为强烈的震惊,的张开着,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句,“可老爷分明说,你已经答应了去请李郎中来。”
刘氏一边说话,一边拿眼觑着莫长青的神色。见莫长青面露难色,心中已有了计较,定是他扯了谎唬了自己。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也凉了半截儿。
“爹爹他从未向我提起过子玉生病一事,我还是从园子里那几个碎嘴的丫头那里听来的。”莫白薇波澜不惊的解释着,凉如水的目光从莫长青的面上划过。然后,转过身去重新看向刘氏,眼角带着盈盈的笑意:“我倒是不知道,子玉病的这般重。姨娘若是愿意等,我这就派人去请李郎中过来。”
刘氏低头看看自己的年幼的儿子,又抬头瞪了一眼魁梧的丈夫,冷笑道:“自然是好,薇姐儿倒是比你爹还上心呢。”
刘氏的语气中颇含讽刺,莫长青只觉得被人拿了千万根针在脸上来回刺,火辣辣的疼。
刘氏说的是真话,女儿说的也是真话,他无法辩驳什么。
不过,相比于刘氏的尖酸刻薄。这一刻,他的心更偏向女儿。倒是他轻看了自己女儿,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到底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从前的清灵也是这般的心地善良。下人做错了事,她不仅不忍心打骂,还帮着找借口。
还有他,记忆里他每次办了错事,她总是将他的头抱住,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口中喃喃自语:长青,一切都会好的。
她总叫他长青,而不是老爷。而他同样的也唤她的闺名,清灵,清灵。
清澈如水。灵气逼人。这八个字太适合她。
清灵从来不会像刘氏这般,出言奚落。还有那目光,清灵的目光总是柔和而充满爱意的。眼前的刘氏,则满含埋怨。
这般一想,莫长青的心头微微荡漾,别过头不愿再去看刘氏,而是看着窗外的空灵,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芙蓉园去。
刘氏见莫长青浑不在意,似乎那嘴角还带了一抹笑,更是满心火气。但想到莫白薇在场,不能当着她的面动了怒,只好咬着唇角先忍着。
莫白薇搬了凳子,就坐在子玉的摇篮前,低头去看那软糯糯的小人儿,心头早就化成了一滩水。
如果没记错,子玉长到三岁那年,就会失足沉了塘。从此以后,再无一人像子玉那样,跟在她后面,喊着姐姐。
而今想来,子玉的死一定与那个女人有关系。
她咬着唇角,沉思起往事,两道柳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刘氏看在眼里,心里不禁生厌,感慨一句,戏倒是做的足。
若不是为了儿子,她才不愿意巴巴的等着莫白薇来,看她的脸色。那般的日子,她早过的够了。
“老爷,夫人,小姐,李郎中来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王妈妈进到了内室,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莫白薇闻见声音,回过身来,刚好瞧见王妈妈低垂的眉眼,不禁眼皮一跳,倒把她给忘了。
前世,王妈妈为虎作伥,可没少做亏心事。她仍然记得,那年分家之后,她被扫地出门时王妈妈丑恶的嘴脸。
在那以前,王妈妈对她别提多尊敬,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鬼话连篇的称赞,就差五体投地了。
她当年真以为王妈妈是个好的,肯费心照顾她,又愿意哄着她。
可直到最后,她才知道那种人,瞅见谁落难了,无论跟她有没有关系,那都是要恶狠狠的踩上一脚的。
“师父,快来瞧瞧子玉,他的额头烫的厉害。”将仇恨暂且放下,莫白薇从椅子上盈盈站起身来,对着李郎中轻轻一拜。
李郎中“嗯”了一声,打开药箱,用手指抵着子玉的脉搏。沉吟了良久,道:“小少爷患的是风寒,用几幅药就会好的。”
“风寒?”屋中的几个人,异口同声问了一句,旁的郎中明明说的是热病。况且,这大热天儿的,怎么会得风寒。
刘氏眉毛一扬,冷冷一笑:“李郎中可是在说笑?”
“夫人,小少爷患的的的确确是风寒。风寒与热病虽则诱因不同,但某些外在的症状相似。定然是眼下的天气,难免让人先入为主,以为是热病。”李郎中解释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猜测定然是小少爷夜里受了凉,这才引发的病症。”
“父亲,子玉受凉,那可是下人们疏忽所致,不如问问子玉病的头一天晚上,是谁当值的?”
莫白薇话锋一转,眼角的余光从王妈妈身上略过,只看向莫长青。她隐隐约约想起来,前世子玉周岁之前,一直是由王妈妈负责看管的。
“也好。”莫长青从善如流,连个小少爷也照顾不好,这仆人当真是无用。
只听见“扑通”一声,王妈妈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头:“老爷,奴婢疏忽,没能照顾好小少爷,奴婢请老爷赐罪。”
想不到兜兜转转,罪魁祸首倒成了自己,王妈妈战战兢兢,深埋着头,一边求饶,一边用眼睛去偷瞟刘氏,希望刘氏能站出来替自己开脱。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捆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哪知,刘氏望着她,掷地有声的道:“老爷,王妈妈这一疏忽不要紧,可差点们儿子的性命。着实可恶,不如赶出莫府去。”
第二十一章拆桥
刘氏话音一落,王妈妈惊出了一身冷汗。刘氏既出此言,定是要过河拆桥了。她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急的满头大汗。万一真被赶出去,可如何是好。
她的夫家,远在江陵,此去不仅山水迢迢,更何况她同早已那个家,那个没出息的男人断了来往。
在莫府里,她吃香的喝辣的,地位低一些的小丫头,还得瞧她的脸色。不能说春风得意,也算是半个主子。
这份荣光,她可不愿意轻易丢了去。她磕着头,突然想到莫长青。无论怎样,她都是莫长青的奶娘,对他有哺育之恩,想那莫长青定不至于绝情至此。
于是,她跪着转过身子,连滚带爬到莫长青身前,抱着莫长青的双脚,哭的撕心裂肺:“老爷……求老爷饶了奴婢。”
“老爷,快下令吧,没得吵到了孩子,也叫外人看了笑话。”刘氏生怕莫长青软了心肠,便直起身子,冷冷的又催促了一句。
王妈妈最近越发的嚣张了,似乎连她的命令也不大听了。她早就存了心思,想将王妈妈除掉。可奈何王妈妈也是个精明的,小心翼翼,叫人抓不住把柄。
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跟前,她如何能放过。
“来人,就依夫人所言,将王妈妈打发了出去罢。”莫长青皱着眉,将脚从王妈妈的臂中拔出。眯眼瞅着地上跪拜的老妇,只觉得满心的厌恶。
莫长青的回答,显然出乎王妈妈的意料。她的身子立时一僵,面如死灰,狗急跳墙的指着刘氏,恶狠狠的道:“老爷,刘姨娘她……”
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厮就从外面一齐进了来,将她拖了出去。
“刘氏,你这个。”
“刘氏,你不得好死。”
……
王妈妈尖厉的声音混着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外面传进室内。
屋中之人,听的清清楚楚。刘氏的面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她恨不得亲手割了王妈妈的舌头,叫她永远也说不了话。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拼了命的挤出几滴泪来,委屈道:“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
柔柔弱弱的一句话,情意与委屈交织着,叫人听了不由心头一软。
原就是家务事,自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解决便是。方才那般一闹,倒叫叫李郎中看了笑话。而莫长青平生最好面子,生怕李郎中因此看轻了自己。他正自心烦意乱,懊恼不已之时,见刘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不依不饶,他顿时满心火气,厌恶的瞪了刘氏一眼,厉声埋怨道:“人都按你的意思,赶出了出去,你还想怎么样?”
刘氏哪里受过这般的委屈,当下便不再言语,抹着泪将身子往里一转,顺手将轻纱带了上。
将将才一句话,刘氏便承受不住,真是矫情。彼时,父亲因为刘氏呵斥她的时候,语气可比这严厉百倍。莫白薇在心底冷冷一笑,既不出言相劝,也不忙着添油加醋。
她双手交握在胸,气定神闲的在坐在椅子上,瞅着青纱帐里刘氏的背影,只替她感到悲哀。那刘氏倒真以为得了父亲的宠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真是可笑。
如今的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长青当下也不出言去哄,他只装作没看到,侧过身子换了平静的口气问李郎中,“方子可写好了?”
李郎中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方子递了过去,道“就按照方子上的药吃,一日服用两次。不出三日,小少爷便会痊愈。
雪白的宣纸上,黑色的字迹隽秀飘逸。有道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话果真是没错。李郎中的为人也洒脱,先前屋子里那么大动静,他倒像什么都没看到听见似的,心无旁骛。因着这份处事不惊,莫长青不免对他高看了两眼,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尊敬:“有劳李大夫。听说李郎中便是薇儿的那位师父,小女在您门下多有叨扰,还请郎中多多包涵。”
“莫四爷不必客气,六姑娘冰雪聪明,日后必成大器。”他笑得恂恂洒脱,不卑不亢。
闻话,莫长青满脸欣慰,面上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一些。一边命人拿了方子去抓药,一边回头看自己的女儿。。
“爹爹放心,子玉用了药就会好的。”莫白薇站起身来,善解人意的宽慰了一句,戏看完了,留下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便掀了眼皮,瞅了一眼床榻上憔悴的刘氏,道:“要是没有旁的要紧的事,我就先送师父回去了。”
莫长青点点头,将二人送至门口,又恋恋不舍的盯着女儿的背影看了良久,才折回屋子中去。女儿是任性贪玩了些,但心性还是好的,反倒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莽撞了,当初着实不该只听刘氏的一面之词,就对女儿大发雷霆。
同师父作了别,一回到蔷薇园,莫白薇就揉着眉心叫芭蕉唤了十五过来。
她隐隐觉得刘氏一定是有把柄在王妈妈手中,不然也不会欲除之而后快。而眼下虽说王妈妈被赶出莫府,但凡是个活口,就有泄露秘密的风险。而那刘氏,必有后招。
她便吩咐十五去寻了几个身怀绝技的武士,暗中跟着卷铺盖走人的王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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