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妹将信将疑,拿了你鸡蛋瓮到灶塘里,刚做饭的火才息,烧的是松针松枝,都是上好的灰。
看天佑也吃不下饭的样子,辣妹搂着他说了会儿话又喂他喝一大碗温水,估摸着鸡蛋应该好了,赶紧拿火钳吧啦出来,因为着急那你鸡蛋咕噜噜滚到辣妹的脚背上。
因为穿的是自家做的敞口布鞋,又是光脚穿的,脚背相当于整个都是□□的,这鸡蛋一落在脚背上烫的她直哇哇大叫的。
还好她反应快,一脚就踩在装潲水的泥桶子里,要不肯定得烫个大泡,再不小心弄破了够一好的。
齐天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烫脚的一幕,都吓愣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辣妹已经一只脚踏在潲水里一边咧牙对他笑,“一会儿吃了鸡蛋肚子就好了啊。”
齐天佑看看她又看看灶前地上黑乎乎的泥鸡蛋低下头。
辣妹以为他嫌弃那黑乎乎的鸡蛋,赶忙抽出脚踩着湿哒哒的鞋子走过去拿火钳捏了鸡蛋往地上一敲,那上面一层黑乎乎的泥土壳子就掉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蛋出来。
“可好吃了,姐给你剥啊。”
一扭头却看到齐天佑凝神望着她被烫的那只脚,因为刚脚是插在潲水桶里的,此刻脚背脏兮兮的,还粘着一块儿碎叶子。他胖乎乎的小白手指点在了那块红红的地方,那正是被烫伤的地方。
辣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我反应及时,烫伤了只要马上浸水里就不会起泡的,顶多留下个红印子……”
“疼吗?”
“不疼。”看他眉头又拧在一块儿了她不禁脱口而出,“一点儿都不疼。”
说着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热气疼疼的鸡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门口看着的喜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辣妹好笑的看着她,“晚上也给你烧一个。”
一句话说的喜妹喜笑颜开,小吃货喜怒哀乐就这么简单。
中午午休的时候辣妹把他安顿在自己床上睡午觉,她一边缝爷爷的衣服一边守着他,不时的摸摸他的额头。看着他睡着了的沉静小脸儿,辣妹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的时光,她守着襁褓里的幼子……
半下午的时候天佑又拉了一次,辣妹又喂了他一次温水。整个下午他都有点蔫蔫的,但都跟在辣妹身边看她忙碌,辣妹时不时地摸摸他的脑袋。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她在院墙上摘了几片丝瓜叶子包了两个鸡蛋又在破抹布上撕下细布条细细拴好,丢在灶塘里瓮起来。
喜妹显然很有经验,知道里面瓮了鸡蛋,烧火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的,边烧边还一副教导的样子对天佑说到,“我上次拉肚子姐姐也是包丝瓜叶子烧鸡蛋我吃吃好的,可香了。”
其实丝瓜叶子包着烧鸡蛋是治凉了肚子腹泻的,看天佑的样子应该还是爷爷说的水土不服的原因,但晚上再烧个丝瓜叶子鸡蛋吃也是无碍的。
吃完饭的时候赵老头子问起天佑的情况。
“下午好多了,谢谢爷爷。”
“爷爷,你这法子好奇怪啊,不过是挺有效的,反正小弟下午是没怎么拉了。”
赵老头呵呵笑了起来。
辣妹想着果然是家有一老就是家有一宝啊。
天快黑的时候天佑娘回来了,买了好些家常日用的东西回来,听说儿子今天拉肚子了丢下东西就上来查看孩子,爱子心切可见一斑。
辣妹不知怎么的这晚久久难以入睡,想着自己前世的娘亲孩子……
她好多年没想前世的事儿了,今天竟然想了两次,还隐隐有些伤感,上一世的酸甜苦辣一下涌上心头,久久难以释怀……
☆、辣椒
虽说现在家里住着租客,每月有了银子进项,但辣妹也不知道她们住多久,人家可能说搬走就搬走的。
而她后娘赵毛氏也不可能一直在窑上做工,若是坏了身孕至少两年是要在家修养的。到时候一家人的生计就会很艰难。
所以这日子她一直没忘记琢磨去镇上赚钱的事儿。
这几天辣椒丰收了,她把两大框子红辣椒洗干净了晾干就坐在那里慢慢剪成小丁子。剪完整整两大桶。
“辣妹,今年种这么多辣椒啊?”爷爷问到。
“是啊,爷爷,我还是想倒腾点儿菜去镇上卖。”
“上次不是去了的吗,不是说不好卖的吗。”
“是啊,所以我就想变个法子看看能不能有出路。”辣妹就细细跟爷爷说了那天那个吴青小二哥说的话。
“嗯,你倒弄吧,要钱跟爷爷说。”
家里的大钱都是放在赵老头儿那里的,不过辣妹手里也是有些小钱儿的。
“不用,我那还有些。就买买盐巴糖啥的,其他的咱家都是现成的。”
晚上赵毛氏带回了十多个辣妹要的瓦罐子。
又叫天佑娘带了一包盐巴和糖。
一吃完晚饭辣妹就蹲在院子边儿又是切蒜又是切姜的,“哒哒哒”,可带劲儿了,最后又去灶上架锅炒热盐,榨热油的,反正一个人倒弄到深夜,晚上洗澡完了躺床上身上都是辣椒味儿,那双手更是火辣辣的疼着。
尽管这样她依旧是满心欢喜的。
第二天家里人都看到院子里竹林边儿的石条上一字摆开的那十几个瓦罐。
已经都装上了辣椒丁子,沉甸甸的,瓦罐盖子上面都都压着水密封着。
上午又去摘了一篓子辣椒回来又洗晾腌的,忙到下午边儿又是一大桶的辣椒丁子出来了,远远闻着香辣辣的。
做晚饭的时候辣妹切了个土豆丁子,上面铺上一层拌好的辣椒丁子,放在水锅里蒸着。
吃饭端出来的时候辣椒的香味儿混着土豆的香味诱人的很,家里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可青州人几乎都不怎么吃辣椒,就是吃也不是讲究的人家做菜时当个配菜配着好看罢了。
“剁椒蒸土豆,可好吃了。”
辣妹直接拿勺子舀了一勺到自己碗里大快朵颐,吃的津津有味。
前世作为一个没辣椒不能活的湖南人,来这个世界十多年了,终于吃到久违的剁辣椒了,心中一边感慨着一边暗自庆幸这些年总没白花心思四处谋辣椒种子的。
喜妹最先忍不住也舀了一勺子到碗里,天佑也夹了个土豆,刚一入嘴眉头立马拧在一起了,小脸涨得通红。
“哈哈哈,你也太怕辣了吧,一个土豆就辣成这样。”辣妹哈哈笑了起来,“快,赶紧喝粥。”心中暗道,齐家母子应该不是泸州那边来的。
而喜妹因为是连着辣椒一起舀的,辣的更是面红耳赤,可禁不住嘴馋,虽然辣但毕竟味道还是鲜美的很,于是又舍不得吐出来,死命的往肚里咽,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赵老爷子倒是还能吃点辣,他也吃了不少。
过了两天等地里的活儿闲了些,那一大桶辣椒也腌的差不多了她让爷爷从大门后面搬出石磨子。刷洗干净了,在院子里架好,开始磨辣椒糊儿。
乡里人其实也有人磨辣椒糊子,不过量都很少,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吃一小罐子的,基本上都是在黄青不接的时候炒野菜放一点儿进去,这样野菜吃起来有点儿辣味儿,不至于像吃稻草似得。
靠人力拉石磨其实很得劲儿你有些技巧的,好在辣妹家的石磨规格小一些,她这个年岁也拉的动。
天佑像是从没见过石磨似得,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拉着绳子围着石磨团团转,喜妹在旁边不时的舀一勺辣椒丁子从石磨中间那个洞里放进去,红艳艳的辣椒糊就从石磨底下流了下来,刚好被下面放着的木盆子接住了。
辣妹逗他和喜妹,休息的时候还拿手指在石磨上刮上一指辣椒糊塞嘴里唆着。看得他俩直缩缩的,看着都替辣妹辣。可辣妹面不改色,吃得可带劲儿了。
“果然是辣妹子。”辣妹就听到天佑挺直着脊背转身离去时嘟囔了这么一句。
她浑不在意地笑笑。
等辣椒糊都磨好了,辣妹又是一番倒弄,好在正是秋收的时节,菜园子里菜多的是,她天天整大筐地往家里摘,村里看到了个个惊叹,“辣妹子真是勤快啊,今年种了这么多的菜啊!”
“是啊,粮少只能菜来填啊。”
忙了这么几天辣妹终于把她的事儿干利落了。
菜园里已经采了那么多的菜,要想再长一批菜出来就得施肥浇水了。否则接下来一波秋茄子秋辣椒就不会丰收了。
所以这些天天不亮她起来扒猪粪,又倒弄鸡棚,往园子里挑了七八上十担猪粪鸡粪的,又除草又浇水的。
连着忙碌了三四天下来,整个人都累瘦了一圈,也晒黑了很多。
“辣妹啊,菜园子的菜挑到镇上又不值钱,自己吃又不撑肚子,种这么多干啥,尤其是这辣椒的,最没用的。”
“是啊,我家菜园子啥菜都懒得种了,都种上红薯土豆豆子的,还能当个粮食填填肚子的。”
左右乡亲七嘴八舌的,辣妹笑笑也不理会。
这天吃饭的时候天佑忽然很认真地看着辣妹说到,“瘦了,黑了。”
辣妹伸手摸摸脸,讪讪笑到,“一副臭皮囊而已,我主要靠气质。”
天佑望着她噗嗤笑了起来,这一笑长眉亮眼的像个福娃娃,可爱极了。
辣妹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小脸蛋儿。
他条件反射样的身子微微一躲。
辣妹最后手还是落在了他的脑袋上,温柔的揉了揉,“怎么,姐气质好不好?”
天佑低头埋在饭碗里抿嘴偷笑。
喜妹却是见惯不怪,只一个劲儿吃饭,夹菜抬头的时候十分鄙夷的瞟了她姐一眼。
秋高气爽的日子正是晾晒的好天气。
整个孟家冲的人,家家户户都在打豆子晒谷子。
黄豆绿豆都是一股脑连豆子带杆子拔起来挑回家的。
赵老头儿老早就翻出了家里的一大块雨布铺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他一个上午就把地里的豆子都拔完了,捆成捆子担回家铺在雨布上摊均匀了让日头晒一天。
秋季本来就干燥,正午的时候又骄阳似火的,到了下午边儿都不用抡甩耙那豆荚都炸开了,穿着布鞋在上面一踩就噼里啪啦的,都能听到豆子炸出来的声音。
喜妹站在上面一边哈哈笑着一边乱蹦乱跳地踩着,齐天佑乖巧地挺直着背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任喜妹怎么叫他过去一起玩都不去。小小年纪穿着一身干净清亮的绿袍子,站在那里亭亭净直玉立般的美好。
最后把豆禾杆子一撩直接送灶房当柴烧了,剩下的豆子和豆荚拢在一起,拿笤帚扫了面上大点儿的豆荚壳子,剩下都是沉甸甸的豆子了。尽管里面还夹了很多碎豆荚壳子,但只要拿大簸箕迎风抖几次也就差不多了。
“这么多豆子能换多少银子?”齐天佑忽然开口问到。
辣妹愣了一下,回头看他,这才惊觉这是小弟问他呢。
“这些豆子有一担筐了,差不多两百斤的样子,要是卖的话也就差不多一两银子吧。”
“从下种到收成农人要忙大半年,历经风雨最后也不过是得一两银子……”
辣妹看他似乎还嫌一辆银子少了似得,气笑着说到,“一两银子对农家人来说可是笔大数目,你知道吗,一个五口之家一月的口粮加所有开销能有一两银子那就算是好日子了。”最后又闷闷地说到,“我家一月半两的银子都没有呢。”
天佑忽然抬头拉着她的手说到,“姐姐,等我以后挣大钱了都给你,让你过好日子。”
诚恳认真的小模样让辣妹动容,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和地说到,“嗯,姐姐等着享你的福哈”。
这些豆子又晒了两天,拿布袋子装起来吊在房梁上,这样猛晒了又放在通风的地方可以留很久,这算是一家人一年到头十分之一的口粮了。
平时煮豆子熬稀饭,磨豆粉做馒头面条疙瘩汤都行,年底磨成豆浆还可以打豆腐。
农人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总能想出法子应对。
收完豆子田里就该割稻子,地里今年不打算种麦子准备种棉花了。
所以接下来赵老头要忙死了。
辣妹看着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早出晚归一身泥出出进进的心里恨不得自己赶紧长大。
好在赵毛氏每天是吃了早饭再去上工,于是早上爷爷也有个帮手。
辣妹每天也天蒙蒙亮就起来跟着爷爷和后娘一起下田割稻子。还好喜妹现在也能干多了,老早起来洗一家人的衣服又割猪草的。
她们三人在田里忙得一身臭汗地回来能有口现成的稀饭吃。
农忙的时候辣妹没什么时间炒菜的,都是稀饭菜馒头的打发了,齐天佑也一口一口的吃的香,有时候半上午的时候还利用下课休息的时间跟着喜妹去田里给爷爷和辣妹送凉水喝。
看他一直盯着她左边的手指看,辣妹呵呵笑了下,“刚割稻子不小心割了一下。”
她说的云淡风轻但那手指上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