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认得那条汗巾,薛松仪却是铭心刻骨。
终于都对上了!
十年前,百年世家薛家遭遇灭顶之灾,他在冬至那天流落街头,眼看就要冻死。
是一位面无表情,刻板严肃的小贵女,高高在上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薛松仪当时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以为又将迎来另一场羞辱。
他只恨自己亡命天涯,垂死挣扎,却依然无法改变命运。
谁知,那位就像木雕人一样的小贵女,纡尊降贵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她向后挥挥手,一只精致的食盒就被宫女们摆在地上。
看见他嘴唇冻得青紫,那位小贵女竟然脱下了自己的貂裘,盖在他肮脏的身上。
薛松仪永世难忘,那一刻的震惊和温暖。
发现自己面前的尘土,沾染了小贵女的皮靴,他从怀中掏出贴身的丝质汗巾,抖抖索索地为她擦拭靴子上的尘土。
这条汗巾,是他唯一留下的,出自薛府的物件。
小贵女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刚要离开,却看见他失落的眼神,犹如绝望中困兽。
她转身,一言不发,却将他手中的汗巾,收进袖笼,默默离开。
冬至时分,寒风肆虐,天空阴沉得可怕。
薛松仪却仿佛是寻到了最炽热的太阳。
那件貂裘,救了他的命。
忍痛当掉了那件价值不菲的貂裘,薛松仪发誓,日后必定赎回,且不再自困于男子身份。
谁说男子就不能闯一番事业?
他要让自己名满天下,要让自己出人头地,他一定要让自己有实力保护她……
应该说,没有当年的那位小贵女,就没有今天的天下第一剑客薛松仪。
所以,当谢宁凝拿着那方汗巾,向他的恩师提亲时,薛松仪二话不说,就进了侯府,成为了侯府四侍君,明里暗里地扶持小侯爷。
不管谢宁凝是不是当年的小贵女,总之他只认那方汗巾。
因为那是他用生命做出的承诺,永不更改。
现在好了,东方傲珊的面瘫脸,终于和那个小贵女真正重叠了。
桌上几人都沉默着,各自举筷吃火锅。
皇太女尽力镇定,假装不怕辣,拼命吃红锅里涮出来的鱼片。
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眼中的泪光,不是为他而闪烁。
其实东方傲珊当年救他,并不是偶然。
薛家惨遭灭门惨案的时候,她是特意去救他的。
她从七岁起,就在暗地里仰慕他洒脱的气质,健朗的身形,甚至幻想过要娶他做主君。
可是她背负的东西太多,身边不能有任何能人异士,她只能求发小谢宁凝,将他娶回侯府。
为了能够成事,她不得不将那方汗巾,交给宁凝,因为只有这样,谢宁凝才能留住喜欢四处闯荡的薛松仪。
薛松仪的目光,似乎是没有在皇太女的身上,可是他用公筷,在白汤里涮了好几片鹿肉,放在青瓷小碗里。
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将鹿肉推向辣得生不如死的皇太女,还替她换了一双筷子。
这么细心且体贴?
宁凝惊讶,这还是那个会在野外,用绝世宝剑直接串上兔子肉,当烧烤棒的薛大侠吗?!
“茶壶拿出来!”薛松仪不客气地望着容云烨,将东方傲珊的杯子,摆到他面前。
东方傲珊那张木雕脸,终于出现了羞怯的表情。
容云烨觉得有些辣眼睛,薛松仪却笑意盎然。
然后,这顿夏日里的火锅,吃得无比安静,只有五熟釜在咕嘟咕嘟地发出声响……
等众人都离开后,宁凝自然又赖到了容云烨的榻上。
她喝了一点小酒,心情十分愉悦,一直往容云烨的身上蹭。
“小丫头,不许吃哥哥豆腐!”容云烨被她蹭得心里痒痒,却不敢容她放肆。
“你怎么这么傻啊?那汗巾,明显是能让薛松仪死心塌地的物件,你怎么就把真相抖出来了呢?”容云烨用手指点点她的小脑袋,“你就不怕他会离开侯府?”
宁凝摇头,“如果我必须得雀占鸠巢,才能留住薛松仪,那我还不如放他走。不属于自己的人或物件,我何必强求?我和他之间,本来就不是男女私情。”
薛松仪重诺知恩,最讲义气。
他留在侯府,就不是为了男女私情。
以他的眼力和闯荡江湖的阅历,是不可能将拥有冰蓝色猫瞳的谢宁凝,误认做当年小贵女的。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宁凝给他一个确切答案的那一天。
既然小贵女能将汗巾交给谢宁凝,那么——小侯爷正在做的事儿,肯定就是她的意思。
“他就算是离开,我也不会强留。”宁凝坦坦荡荡。
她只需要真正能和侯府齐心协力的帮手,而不是强行留下的那些能人异士。
原剧情里,小侯爷还没来得及向薛松仪说出实情,就被莫相宜偷到了丝帕,冒认当年小贵女,收服了他。
听了她的话,容云烨不禁想起了莫相宜,想起她手持磐龙清纹时的理直气壮。
她在冒认他人身份的时候,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失望,再次填满容云烨的心间。
宁凝看见爱人脸色不好,就问,“怎么了?难道是你想要离开?”
容云烨吓了一跳,“为什么这样问?”
“既然你觉得薛松仪找到了正主,就会离开侯府。”宁凝失落地说,“那么眼下莫相宜的璃国皇族身份差不多可以坐实,你是不是也要随着她去璃国,离开侯府?”
容云烨一愣,他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
“这件事,是哥哥对不起你,当然应该留在你身边将功赎罪啊!”容云烨想说——其实我也看不得你吃亏的。
他扶额,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难道……自己是渣男?!
宁凝娇软的小身子,还在他身上蹭着,一双猫瞳诱人无比,“如果你要走……”
一想到要离开侯府,容云烨的心里就十分难舍,甚至很是失落。
怕从她的嘴里,听到她叫他离开的话,容云烨想也不想,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小嘴。
那种伤感情的话,还是不要让她说出来的好。
“唔……唔……”宁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差点窒息……离开的话语,千万不要说出口~
第二零五章 妻主,您家侍君又跑啦十九
宁凝其实是想说,就算你要走,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放你走!
看她被堵上小嘴,还想说出让他走的话,容云烨更加愤怒了。
是他堵得不够严实吗?
他在她的唇瓣上,重重咬了一下,逼得她向后倒去。
然后他的身子就倾覆下去,封住她所有退路。
宁凝天旋地转中,被他锁在身下,毫无退路。
他的舌尖刚刚勾住了她的,立刻引起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这感觉,怎么和梦中一模一样,熟悉到一箭穿心。
容云烨不由得微微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小人儿。
还是那双陌生的冰蓝色猫瞳,却有着如水般浓情,带着隐隐的泪光,触动他的心弦。
想要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其实很简单。
抱住她,深深一吻……
我们的嘴唇不会骗人,那种最真实的悸动,无可抗拒,更不能自欺,完全不受外力约束。
宁凝那清甜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的酒香,在她的舌尖萦绕,对容云烨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忍不住从单纯的堵嘴,变得越吻越深,连那双深眸都慢慢地闭了起来。
整个人都如同浮在半空,容云烨是那样陶醉、幸福。
他不断地去寻找这份令他魂牵梦系的悸动,去纠缠宁凝的小舌尖,流连忘返,如论如何都不想放开她。
这一瞬间,所有的杂念都不翼而飞,所有的犹豫和逃避都灰飞烟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嘴唇都有些麻木了,容云烨依依不舍地勾了一下的她的舌尖,才将她放开。
心头酸胀的他,终于是湿润了眼角。
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发际,勾勒她脸颊的线条,容云烨爱不释手。
宁凝被这个突然的深吻,给吻懵了。
她的脑子里浆糊一般混沌,他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宁凝终于明白,这是容云烨被离开两个字给刺激到了。
他不愿意听见她叫他离开,所以干脆用行动表明。
容云烨的脸上,有自责的表情。
宁凝有些心疼,用手指抚平他紧拧的眉间,“云烨,不要自责,更不要怀疑自己是否太花心。你的嘴唇不会骗你,它不像你的眼睛,会被表象而迷惑。”
“可是,我好像是个渣男啊!”容云烨无力地躺下,“如果我面对爱情这样的不坚定,那太可怕了。”
看来,爱人这回是钻了牛角尖。
宁凝没有立场责怪他,他已经尽力了。
不知道真相的他,哪怕被对方系统刻意制造出的深层骗局所干扰,依然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他吻了她。
他在寻找真相。
宁凝不想急进,不想逼迫他,她等待一切水到渠成。
不过这个撩夫大业,还是要继续坚定不移地进行下去。
“哥哥,要抱抱。”宁凝抱着他的臂弯,依偎在他胸前,撒娇意味十足。
“不要。”容云烨可不敢清醒着抱她,她不知道自己的身材有多性感吗?
抱多了是会出事的。
一不做二不休,傲娇的容云烨,干脆用一条被子,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条三八线。
“你要是跨线,我就打你小屁屁。”他假惺惺地威胁。
宁凝不以为意,背对着他就安然入睡了。
这下,容云烨更加不爽了,凭什么她就能睡得那么香,而他却是辗转难眠。
翻来覆去地好半天,他终于也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依然会梦见那个爱人。
可是梦中人的面容,却开始渐渐模糊,不再清晰……
第二天醒来时,中间的三八线,早就不知道被谁踢到了榻下,相偎相依的两人,像两把叠在一起的汤匙一样紧密契合。
不单是今天,在此后的每一天,他们都是以这样亲昵的姿势醒来。
假象,又怎能敌得过真心的召唤?
……
一个月后,皇宫里传来了消息,璃国使者再次要求觐见女王,并带来据说可以证明莫相宜皇族后裔身份的证据。
当晚,宁凝正和慕容鸿飞一起商量对策,薛松仪表情凝重地出现了。
宁凝眉间紧锁,正在苦思对策,如何阻止莫相宜实现她的野心阴谋。
“小侯爷,一个时辰前,容侍君从侯府偏门溜了出去,去了皇宫。”薛松仪禀报。
“他是不是去探访莫相宜了?”宁凝叹气。
“是的,昨天三侍君的亲信,从肃州赶回,说是送一批古董回府,实则为莫相宜送信。”薛松仪一直在暗中关注容云烨,“结果今天容侍君就悄悄进宫,与莫相宜会面。”
“看来她还是想再次利用容云烨。”慕容鸿飞思忖,“此女心思狡诈,我们万不能令其前往璃国,继承皇室身份,否则必有大乱。”
宁凝假装淡然地说道,“算了,这件事,我们就当全然不知,千万不要去质问云烨,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薛松仪怒了,“那也不能助纣为虐!”
慕容鸿飞劝道,“妻主自有分寸。感觉容云烨对妻主的情意,并非作假,应该不会害她。”
“罢了,那我继续去盯着。”薛松仪只好离开。
书房里寂静一片,依然挤满墙壁的名贵字画,壕气冲天。
宁凝觉得心烦,只好望着窗外,尽量忽略心中的不愉快。
这些天,她和爱人之间,又亲密了不少,可是始终还隔着一个莫相宜。
真是可恶。
看见宁凝愁眉不解,慕容鸿飞有些不忍,连忙端了杯新茶给她。
“假以时日,容云烨会看清自己的本心。毕竟……你俩才和平相处了个把月。之前他千方百计地要逃跑,可是现在如果不是莫相宜有难关,他根本不会出府。”
慕容鸿飞是首位嫁入侯府的大侍君,这些年对宁凝一直鞍前马后的追随着,也是原剧情里,莫相宜始终未能攻略成功的那一位。
他这样诚心地劝解她,宁凝对他却是心中有愧。
她拿出一个小绿瓶子,放在慕容鸿飞的面前,“慕容,这是你的解药。不是每三个月都必须服用的那种压制解药,而是终极解药。服用了它,你将再也不会受制于我。”每个侍君,都有自己的故事~
第二零六章 妻主,您家侍君又跑啦二十
当年的小侯爷,因为看中慕容鸿飞的睿智,十六岁就用非常手段,强娶了他。
怕自己可能降不住这位智计过人的大侍君,她采用极其愚蠢的法子,对他下毒,想以此留住他、控制他。
只要慕容鸿飞每三个月服用一次解药,就会性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