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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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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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愁原当他们跟这位小摊主也就只是一面之缘,直到后来她在宜嘉夫人府上再次遇到这人,她才知道,李穆将那人举荐给了宜嘉夫人,且还是举荐这位只经营过一个小茶摊的王小做了杏雨楼的大掌柜……
    那位王小掌柜是在二十七郎君的举荐下才得以成为宜嘉夫人的门客,他对李穆自是感激不已。且他还于无意中得知,阿愁在替花间集做事,他便当阿愁也是那位二十七郎的门客了。同是门客,多少总沾着点鱼水情的,于是,一时闲着没事的王小王掌柜便主动充当了那领路的小二,亲自将阿愁和三位娘子柳青等人引进了酒楼。
    柳青之所以会跟着几位娘子去圣莲庵上香,原就是阿愁拿“杏雨楼”三个字吊着他的。虽说他的家境小康,可他们这样的工坊之家自来讲究个勤俭节约,闲着无事再不会下馆子看歌舞什么的。何况这还是大名鼎鼎的杏雨楼。于是,进了酒楼后,这小子的眼险些都不够看了。
    他这丢人的模样,不由就令他嫂子悄悄伸手拧了他一把。
    柳娘子嗔他一眼,正待要跟走在前面的莫娘子说话,却是忽然就从眼角处看到,那一楼大厅里,一个手里执着酒壶正殷勤劝酒的男人忽地僵在了那里。待认出那人后,柳娘子那细细的弯眉忽地便是一挑,然后飞快看了一眼正步上楼梯转弯处的莫娘子。见莫娘子并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动静,她便拉着柳青快走几步,以二人的身形挡住莫娘子的背影,然后扭头冲楼下的男子抛过去一个恶狠狠的警告眼神。
    这一切,已经走过楼梯转弯处的莫娘子等人都没有注意到。柳娘子不愿意因那人败了大家的兴致,便也没有提及。
    一直以来,三位娘子里,以莫娘子的境况最为窘迫。而虽然今儿是以阿愁的名义请客,解了心结的莫娘子到底也是主人。难得有机会回馈两位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好友,莫娘子一时高兴,便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一场歌舞毕,眼见着三位娘子都有些过了量,阿愁便结了账。
    出了杏雨楼,阿愁交待柳青和金兰娘子的贴身小丫鬟照顾好另两位娘子,便上了雇来的小车,带着莫娘子回仁丰里了。
    还没进仁丰里,莫娘子一阵酒劲上涌,便有些坐不住了。眼看着反正前面就快要到家了,莫娘子便拉着阿愁下了车,准备就这么散步回去,一边散散酒气。
    师徒二人沿着坊墙慢慢往仁丰里的坊门走时,忽然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待扭头看去,只见冬哥和他师傅季银匠从后面追了上来。
    如今冬哥已经再不是当年那个小萝卜头儿般的模样了,十一岁的他也开始渐渐长开了。而虽然他略有些长开了,可能因为季银匠护着他的缘故,竟叫他难得的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单纯。
    看到阿愁,冬哥便丢开他师傅快走了几步,跟阿愁叽叽呱呱地说起他跟季银匠去宝镜作坊那边的事来。
    因大唐的第一面宝镜是季银匠亲手所制,连朝廷工部都特特给他下颁了一道嘉奖令,且还特特给他授了个“大匠”的衔儿——阿愁不敢说,如今才刚三十出头的季银匠算不算得是大唐最年轻的大匠。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广陵城里有着“大匠”称号的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加上如今季银匠住在二十七郎的别院里,显然是二十七郎君的门客。而那位二十七郎,据说如今正得天家看中,难说将来会不会登上那个大位……于是乎,年青有为又前途无量的季银匠,顿时一改之前无人问津的窘状,在城中媒婆们眼里炙手可热了起来。
    也亏得如今他住在李穆的别院里,那些媒婆轻易摸不到他身边。可便是这样,阿愁也没少听别院里的总管李大娘和厨子朱大厨打趣着季银匠,似乎是连别院里的丫鬟中也不少动了春…心呢……
    阿愁一边和冬哥说着话,一边小心扶着酒意上涌的莫娘子。
    那冬哥却是这才注意到莫娘子的模样,便吐着舌头笑道:“阿莫姨这是喝多了?”
    他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季银匠一手指。
    阿愁扭头看去,就只见季银匠正满含警告地看了一眼冬哥,然后眼眸飞快地往莫娘子身上扫了一眼,又转开眼,闷闷道了句:“酒不是个好东西。”
    莫娘子怔了怔,忽然冷笑一声,歪头看着季银匠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正经女人?”
    呃?!
    不仅是季银匠,连阿愁也愣了一愣。连她都听出来了,季银匠的意思,是想劝莫娘子莫要贪杯罢了,偏莫娘子跟个刺猬似的,竟往歪处想了。
    季银匠的神色一正,上前一步,将阿愁和冬哥两个挤在他和莫娘子的中间,看着莫娘子那因酒意而显得格外水波滟潋的双眸,诚恳道:“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叫莫娘子也跟着怔了怔,然后自嘲一笑,便低下头去不吱声儿了。
    季银匠看看她,过了半晌,才闷闷又道:“你……能不喝酒还是别喝酒吧,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阿愁:“……”
    果然,莫娘子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季银匠一眼,低声怒道:“要你管!”
    季银匠看看她,又垂了眼,看着脚尖前方的地面,固执地又说了一遍,“真的,酒真的不是好东西。你要是真想喝,就在家里喝吧,外头……”
    许是莫娘子投射过来的眼神太过锐利,以至于季银匠说不下去了,便有些无奈地伸手挠了挠脑门,抱歉道:“我……多管闲事了呢……”
    他拉着冬哥后退一步,却是不再跟阿愁和莫娘子并肩而行,而是跟在了她俩的身后。
    阿愁两只手都扶着莫娘子的胳膊,一边抬头去看莫娘子的脸色。
    那莫娘子也不知是酒意还是气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再回头看向季银匠,就只见季银匠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见她看过来,他便也以一副一本正经地模样看向她。
    不知怎的,阿愁忽然就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滑稽——她扶着摇摇晃晃的莫娘子走在前面,季银匠背着手走在后面,仿佛是押解两个犯人的差役一般……
    李穆的别院离坊墙不远,九如巷却在仁丰里的后半条街上。进了坊门后,季银匠师徒原该沿着坊墙转弯才是,偏那季银匠竟拉着冬哥跟在了阿愁和莫娘子的身后。
    顿时,莫娘子的脸色就不好了起来。她不肯再跟季银匠说话,便用力握了阿愁的胳膊一下。
    于是阿愁只好问道:“阿季叔,你们这是还要去哪里?”
    季银匠看看她,又看看莫娘子,只含糊应了声儿:“前头。”
    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莫娘子心里感觉不对劲,这会儿也不好限制了季银匠不许跟在她们身后。
    于是,莫娘子一个没忍住,便回头瞪了季银匠一眼。季银匠则回了她一个再平静不过的眼神,就仿佛他真个儿只是恰好一路同行罢了。
    此时天色已经全都黑了下来。从街边店铺里投出来的灯光,将莫娘子师徒和季银匠师徒的身影拉得时长时短时又闪烁不定。
    两个师傅各自憋了一股劲儿,两个徒弟则都乖巧地没吱声儿,只时不时地抬头往两个师傅的脸上看去。
    此时已经是九月天了,夜风里透着秋凉。莫娘子被那夜风一吹,顿时又是一阵酒劲上涌。阿愁一时没扶住,便叫莫娘子踉跄了一下。
    阿愁还没能反应得过来,后面的季银匠早已经抢先一步,伸手拉住了莫娘子。
    而,不等莫娘子和阿愁反应过来,季银匠已经又飞快地松了手,忽然扭开头,却又是一本正经地看向另一个方向,就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大家的幻觉一般。
    那莫娘子虽然因一时的酒意而有些任性,可到底本性是个周正之人。见季银匠伸手帮了她,她也不好再继续别扭下去,便只得别别扭扭地向着季银匠道了声:“谢谢。”
    季银匠愣了愣,仿佛没意料到会得到莫娘子的一个“谢”字一般。直到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应了声:“不客气。”
    前方就是九如巷了。看着那黑洞洞的巷口,莫娘子咬了咬唇,站住脚。
    跟在她们身后的季银匠师徒两个也同时站住。
    莫娘子道:“不必送了,我们到了。”
    季银匠默了默,指着前方九如巷口的宋记老虎灶道:“那个,我准备带冬哥去洗个澡……”
    顿时,阿愁就觉得莫娘子落在她胳膊上的手劲紧了一紧。
    “这样呀。”莫娘子生硬地挤着个笑,又是用力一拉阿愁,板着脸道:“那,告辞了。”
    阿愁抬头看看把一张木板脸板成一张铁板脸的莫娘子,再回头看看再次抬手挠着额头的季银匠,忽然就发现,这世上情商堪忧的人可真多。前世的秦川算一个,她师傅算一个,季银匠也该算一个了……好吧,好像其实她自己的情商也高不到哪里去。
    阿愁觉得,当晚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季银匠伸手那一扶,也只是出自人之常情,却再想不到,就因着这一扶,倒扶出一场轩然大波来……
    

第九十九章·撒泼
    那天, 莫娘子还没有回来, 四丫便偷偷摸进阿愁的那间小房间, 悄声问着阿愁:“阿莫姨是不是要嫁人了?”
    “嗯?!”
    正对比着手边几种不同面霜的阿愁顿时就从那些瓶瓶罐罐上抬起头来。
    四丫压着声音小声又道:“今儿隔壁三婆来找我阿婆, 问我阿婆可知道这事儿。又说前儿有人亲眼看到, 阿季叔跟阿莫姨趁着黑灯瞎火坊街上没人, 一块儿散步来着……”
    阿愁不由就眨巴了两下眼。就她所知,除了她师傅喝醉的那天, 好像季银匠都没有跟她师傅说过几句话……
    电光火石间, 阿愁这才明白到, 这风声是打哪儿刮起来的。于是她笑问四丫:“那, 那人有没有说, 那会儿我和冬哥都站在一边?”
    立时, 那眨眼之人就换作四丫了。
    于是阿愁便把那晚的事给四丫说了一遍,又哭笑不得道:“什么一块儿散步, 不过恰巧一前一后同路罢了。我原还觉得好笑来着, 我和我师傅走在前头,冬哥和他师傅走在后头,看着倒像是押解犯人的俩差役呢。再说了,想偷偷摸摸, 随便找个小巷子不行吗?非得在人来人往的坊街上!”
    四丫立时道:“可听说那人还看到阿季叔去拉阿莫姨的手了!”
    “啊?!”
    阿愁略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几乎快被她忘记了的、季银匠的那一扶。她不由就笑了起来, 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过是我师傅被绊了一下,阿季叔正好就在一旁,及时伸手扶了一把而已, 怎么这话就传成这样了?”
    “还有呢!”四丫道:“外头还说,其实阿季叔早就对阿莫姨有心了……”说着,还举了几个实例。其中有一例,便是那年阿愁将李穆撞出鼻血后,季银匠不避讳地主动将王府小郎抱进宋家老虎灶的事。
    “有人说,旁人遇到这种瓜田李下的事躲都躲不及,偏阿季叔竟还主动往前凑,这不是对阿莫姨有心又是什么?”四丫一阵眉飞色舞,“还有人说,其实阿莫姨也动心了,不然你们两家怎么总有来有往的?”
    ——得,把阿愁跟冬哥之间的来往,也安到了两位师傅的头上。
    顿时,阿愁更加哭笑不得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如今在仁丰里住的日子久了,阿愁自然知道,市井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便是这种带点桃色的新闻。想着莫娘子那周正的性情,阿愁便赶紧将真相告诉了四丫。
    她原想借着四丫的口替莫娘子洗白的,不想四丫听了她的解释后,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没这么一回事吗?”又遗憾道,“其实我看阿莫姨跟阿季叔挺般配的呀……”
    连四丫都宁愿信其有的事,外间不相干的人,自然就更愿意相信这是真事了。九如巷的邻居们就认为,大概阿季早就看上了阿莫,只是因为阿莫一朝被蛇咬,总也不肯点头,这事才耽误了好几年。如今眼看着阿季富贵了,只怕这事儿……玄了。
    而,和九如巷里那些替莫娘子担心这桩“美姻缘”会黄了的众邻居们不同,外间不知道莫娘子禀性的人却是都认为,这件事应该是莫娘子看上了季银匠的前程,或者是季银匠看上了莫娘子的美貌……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便是周家小楼里的众人都默契地对莫娘子保持了沉默,却总有些缺心眼儿的,借着“关心”为名,把鼻子伸到莫娘子的眼前。
    这一日,那九如巷里总爱找王阿婆八卦的三婆就这么跑到莫娘子的面前替她一阵打抱不平,只说若是那季银匠变了心,所有的老街坊都不会放过那个负心汉什么什么。
    被问得一头雾水的莫娘子这才知道,自己竟出绯闻了……
    莫娘子的脸色整整青白了三天,才在某天早晨,以状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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