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凭自己的本事上私立学校,我们不但不花钱,每年他还为家里赚奖学金回来。可你呢,读同样的学校,听同样的老师授课,你还天天跟着你哥哥一起学习做作业,怎么就没有赶上哥哥的十分之一厉害呢?”
“以前那么好的学习条件你不好好努力,结果后头一个人跑到异国他乡去吃苦受罪,放假了连家都没能回来一次。所以,即便在美国的那三年过得再苦再累,但这能怪得了谁?”
“若你的学习成绩能好一些,高中时就跟着哥哥一起出国留学去。到了美国那边不但有人护着你,而且说不定早一年就完成学业归国了,苦头也少吃很多。”
“如今虽说你顺顺利利的毕业了,也是个硕士海归,可是这些并没有什么好吹嘘的。但凡凭自己的本事去出国留学的,顺利毕业是很自然的事情。所以你呀,还是赶紧给我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吃饭吧,少在你爸爸面前卖弄长进了!”
安然听得暗自一喜。
她巴不得不说话呢,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馅儿。
便适时低眉顺眼的应道:“哥哥聪明能干,是我自己太笨了,其实也一直在努力想要追上哥哥的。奈何他人太聪明,我自叹不如,这辈子只好一直仰望他。”
然后就真的闭了嘴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开始夹菜吃饭。
这话和态度都让安小薰很满意,紧跟着说:“留学了几年回来,话也会说了,哪像以前跟个闷葫芦似的,看来是出国长见识了啊。”
胡国栋见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就眉头微蹙道:“你看看你,大家正高兴,你说以前那些事儿不是扫兴吗?”
安小薰不在意的回道:“我是为了让她能时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别因为一点小进步就骄傲自满,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是,可你也别在这个时候说啊。女儿好不容易回国了,她如今也已经是学有所成,你再提过去有意义吗?”
安小薰来劲儿了:“怎么没意义?你没听过一句话,孩子越大越不成器吗?所以必须得时不时的敲打她!再说了,她有进步就恰恰证明了她以前学习不用功,并不是脑袋不聪明,而是没有阿为努力、勤奋、好学!”
……
安然微偏头,快速朝胡为那边扫了一眼,只见那人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吃东西,对父母的争执无动于衷,好像大家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胡国栋有些来气,就搁下了筷子,语重心长道:“小薰啊,教育孩子咱能不采用责备敲打的方式,好吗?能不比来比去的,好吗?目光放长远一点,多多采取鼓励的方式,成么?”
安小薰瞥了眼胡为,见他没什么反应,就不以为然道:“国栋,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而且你不比较,如何知道自己孩子到底是真进步了,还是只是她在吹牛?”
胡国栋皱眉欲语,安小薰抢先道:“好,咱不说以前,就说她出国留学这件事儿,也不见得她就学到了多大的能耐!”
“你看看她,阿为读本科只花了三年时间就修满了所有学分,她却花了四年。研究生呢,她哥哥只用了一年半,可她又比她哥多花了半年时间。”
“我听说国外的大学入学容易,修满学分提前毕业的那才叫本事!四年的本科,两年的研究生,一般的学生都是这个学习进度。她能顺利毕业,那是她应该做到的,并非能耐。”
“所以,她能按时完成学业这事儿没什么好拿出来炫耀的,参加社会实践长知识也不值当在饭桌上说半天。”
……
胡国栋和安小薰在那争得面红耳赤,胡为则在心中回顾了下安然这几年是如何撒的慌,又是如何恰到好处的与他避开了三年时间的正面接触。
在他出国留学之前,他和安然一直读同一所学校。从安然五岁进到胡家开始,小学、初中直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他读高三的时候,安然刚升入高一。
父亲胡国栋原本希望他初中一毕业就出国留学去,但是胡为怎么“舍得”离开欺负了这么多年的安然呢?所以,他没答应。
但是转眼他读高三了,很快就要上大学。
他人也长大了,八岁的少年长成了十八岁的青年,有比欺负那个小妞儿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他需要为他未来的人生筹划。
所以他高三时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之后就到美国读的本科和研究生,他在国外一共待了四年半。
不过,因为他时不时回国,所以倒并没有觉得有远离故土的感觉,就好像只是出了一趟较长时间的差而已。
在这期间,胡国栋和安小薰几次想要将安然送到美国去跟他一起留学,但安然死活不干。她说自己的英语成绩不行,连课都听不懂,去了恐怕连毕业文凭都拿不到。
也对,以她那蹩脚的英语水平,如何能跟着他在常春藤之一的哥伦比亚大学混下去?
但是,就在他硕士毕业快要回国之际,却忽然听说正在读大三的安然也要出国留学来了。
他远在国外,没法遥控她。
胡国栋和安小薰本就对安然出国这事儿大力支持,一听说安然愿意留学了,都没有询问过他的意思,二话不说就把安然送到了美国去。
就这么样子,安然以学校交换生的身份去到俄亥俄州立大学继续未完的本科学业。本科读完后,她又继续留在那边读硕士。
一出国后,安然就像是放出了笼子的小鸟,不但与他完美的错过了国内重逢。而且三年的时间里,她只头一年回来过两回,其后彻底不回国了,连电话也很少打回来。
相当于她出国留学那几年,彻底逃离了他的掌控。
定然是他出国那几年,她没了他的日常管束就野惯了,才胆敢这样欺骗他和全家人!
第14章 我俩的关系(4)
“小薰啊,你比较的对象不对头。阿为是从小到大拿奖学金的优等生,试问,一个学校能有几个学生能年年拿奖学金的?你要是拿阿为做对比,同年级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比不上他!”
这番话十分中肯,安然在心里狠狠点头。
有这样一个学霸哥,实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他本来就长了一副大块头了,再加上学霸光环加身,那无形的压力累得人喘气不匀,那耀目的光芒要闪瞎人眼,遮都遮不住。
周围的人都睁眼瞎了,哪还能看得见她?
不然你看这几年,避开了他这棵抢阳光抢肥料的稗子草,她不就长势十分喜人?
“我觉得吧,安然该有骄傲的资本。你看看她现在,不但凭自己的本事出国留学了,她还读了研究生出来。最重要的是她长大懂事了,晓得体贴爸妈的良苦用心,还明白人要学着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一番大道理呢。”
“你再回头比较比较她从前,是不是进步非常的大?孩子长进了,就该值得表扬,该炫耀炫耀,没毛病。”
安小薰抓起一只汤勺不满的在盘子敲打了两下,嚷嚷道:“你又来!每次我教育孩子,你就跟我唱反调。我这不是看着安然差了她哥老大一截,心中急啊!”
胡国栋摆摆手,不耐烦的说:“得了得了,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了,你咋还能用小时候那套教育方式?安然刚从国外回来,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徒惹得她心里哇凉哇凉的。”
安然就心塞的看向老爸,眼睛仿若蒙上了一层雾气。
胡国栋朝她安抚的笑笑,“快吃饭吧,话说了这么多,这菜饭都要凉了呢。要不,让保姆阿姨给你将那盘鸡蛋羹重新热热?”
安然甜甜一笑,“还是温的,不碍事。”
安小薰瞧这对父女似乎浑不在意自己了,又去看了眼胡为,见他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她好气。
打压了自己女儿,不但让那父女俩对自己隔阂更深,想讨好的人却还没有讨到任何好处。
两面都没做成好人,于是安小薰脸一垮,人就啜泣起来了:“什么哇凉哇凉的?我自己的孩子,我多说两句乃是为了她好!你们一个二个这样子不待见我,瞧不见我的苦心,我才是心里哇凉哇凉的!”
安然心里叹气,那男人今晚要不吭两声,我这个妈铁定是没完没了了。
胡国栋也叹气:“安然好不容易有一点进步了,你就这副口吻刺激她,现在还哭上了,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作?你这样子,让她以后如何还敢在我们面前大大方方的表现自己?你想让她打回原形,变成从前那个榆木疙瘩?”
安小薰抽噎得更厉害了。
她伸手抽了张纸巾过来,边抹泪边道:“哼,还说从前呢?国栋你都不晓得,她以前那个又傻又蠢的样子,我都怀疑她不是我和你亲生的!呜呜呜……”
胡国栋哈哈大笑,长臂一伸就将女人揽进了自己怀里,戏虐道:“哟,你还真哭上了?我以为你就是干嚎来着?”
安小薰羞恼的瞪他一眼,身体立刻从胡国栋怀中挣出来,神色恢复如常。只是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还跟眼眶一样红。
她嗔道:“还不是怪你,说我作,这话扎心不扎心啊?还有啊,吃饭就吃饭,孩子们都在呢,你抱我做什么?老不正经!”
“怕什么?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而且还都是留过洋的,什么没有见识过啊?”
安然适时吃吃的笑着打趣道:“你们继续、继续呀,我不会说看了会长针眼儿的。”
胡国栋心情舒畅的大笑起来。
安小薰的心情也好了些,柔声道:“说起来女儿也读的是商学院,学的管理专业呢。我看着她如今的进步反而追悔莫及,当初怎么就不对她更严厉一点儿呢?不然的话,她也该跟阿为一样,早进了裕达集团帮你的忙了。也不至于现在公司大量的担子都压在阿为一个人肩上,而你也不能早早的退休享清福。”
“现在为时也不晚啊。”胡国栋道,“安然既已学成归国,正好可以进公司协助我和阿为。一家人齐心协力将裕达尽快推上市,届时我就可以完全退下来了。”
进裕达?
胡为瞥了眼斜对面的安小薰,见她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还一个劲儿殷勤的给自己老爸夹菜舀汤,嘴巴也安静的闭上了,心中就冷冷发笑。
原来安女士做作了一顿饭的时间,就只为了最后老爸这句话啊。
而那女人即便撒谎也要说自己是个商学院的硕士毕业生,怕就是为了迎合自己母亲的如意算盘。
母女俩不过就是为了将来裕达集团的原始股权!
可惜,安女士,你的女儿并不如你设想的那般争气。
肚子似乎塞得差不多了,精神气足。
胡为抓起手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填塞肚子的行为就暂时中场告一段落。
他端了杯柠檬水喝了两口,然后微偏头看向安然,忽然问:“你在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商学院,到底是读的是哪个专业?”
“嗯?”胡国栋正与安小薰偶偶细语,听到这个问题就抬眼看向对面的儿子,先一步责备道:“阿为,你也太不关心妹妹了吧,连她读的什么专业你都不知道。”
安然却是暗自脊背一僵,十秒钟后才缓缓偏头盯着胡为看。
来了来了,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吗?
她目光如刀,唰唰唰,想把他的脸削掉一层皮。
胡为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好整以暇的回视着她。
“啊,爸爸,是这么回事。”胡为的表情极其自然。
他云淡风轻的说:“我这次去美国时,曾抽空去拜访了一个俄亥俄州立大学商学院熟识的教授,顺便想打听一下安然在校的表现和毕业成绩,可是他却说商学院里并没有安然这样一个中国留学生呢。”
胡国栋和安小薰就狐疑的看向安然。
安然镇定的收回目光,复又低下头去无意识的搅动盘子里的蛋羹,讪讪道:“哥,你该知道我的成绩一向不突出,在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很多的。像我这样成绩不好的学生,教授怎么可能记得住呢?”
安小薰愣了下,胡国栋则转脸将胡为看了眼。
他这个儿子一直对这母女俩十分抵触,偶尔提及也是冷嘲热讽的时候居多。多年来,胡国栋既觉得愧对胡为母子,又觉得亏待了安小薰母女。对谁偏心都有错,他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此时胡为这么样子问安然,肯定是要安然难堪的。
果然,安然觉得难堪了。
读了几年书,教授都没有记住的学生,确实很丢脸的。
胡国栋就打圆场,说:“人家毕竟是教授呢,一年到头会上几节课?能记住的肯定都是尖子生。我们安然能顺顺利利的毕业已经很不错了,好像国内学生一句口头禅,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好了,吃菜吃菜。”
胡为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吃两口菜后,忽然又道:“啊,对了……”
安然听到胡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