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或许也会像父亲一样,被盖上一张白布,然后大人们把他抱走,将他带去放方盒子的地方。
他听见大人们说,小孩子不知道死是什么,也是一件好事。
他的确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说谁死了之后,会一脸哀伤的模样。
但他知道自己在失去了父亲之后,又快要失去母亲了……
“妈妈,你不要走,老师夸我是乖孩子,给我发了好多小红花,我把我的小红花都给你,你不要走。”
“六一儿童节发的棒棒糖我一颗都没有吃,全部都给你留着,谢奶奶说,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吃糖了。”
“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苏菲说她妈妈是最漂亮的,才不是,我妈妈才是最漂亮的……”
沈静远的眼泪是如此的滚烫,一滴一滴的仿佛落进了沈蔷的心里。
烫的她冰冷的心又跟着活了过来。
她想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水,然而她的手却不能伸过隔离衣的阻拦。只能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承诺道:“乖,妈妈再也不走了。”
探视时间结束,沈静远和科鲁兹出去的时候,沈蔷低低的对走在后面的科鲁兹道了一句谢。
科鲁兹转头注视着她:“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好受一点。”
沈蔷:“谢谢,”她的视线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睛上,忽而笑开:“其实天空的颜色也很好看。”你不用刻意委屈自己。
他一愣,转头牵着泪眼婆娑,一步三回头的沈静远往外走去。
去托管所没接到人,只接到一通沈静远已经在医院的电话,匆匆赶过来的谢文慧,看见科鲁兹的时候,脸上得体的微笑掩饰了她的惊讶。
对于科鲁兹,谢文慧所知不多,沈蔷没有刻意提起过,她也只当两人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所以没想到这个在全球都红透半边天的男星,会突然出现在医院里。
一眼看过去,她虽然觉得科鲁兹有些不同的地方,不过两人毕竟不熟,她也没有特意关注过他,一时半会也说不来是哪里让她觉得别扭。
待回到家之后,她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科鲁兹明明是蓝眼睛的外国人,什么时候变成和棕色眼了。
当天晚上,当沈蔷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做梦了。
这一次,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李嫣然。
只是梦里的场景,从她在T市家中窗外能够看到的蔷薇园圃,变成了一片铺天盖地的蔷薇花海。
母亲就站在花海中间,脸上的模样仍旧是她三十几岁的时候最漂亮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皱纹,没有失眠导致的眼袋,皮肤光洁干净,头发乌黑油亮,她站在花丛中,微微低头,轻嗅着一朵盛开的蔷薇。
这种开得灿烂的,热烈的,开放时恨不得像全世界都张扬自己的美的花朵,和她极其相配,人面桃花相映红,这里的蔷薇用来替换桃花,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你来了。”
两人并肩坐在一片蔷薇花海之中。
二十几岁的沈蔷,和三十几岁的李嫣然坐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两代人,更像两个模样相似而又不同的姐妹。
她们对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睛里面,看见了自己。
“你过得怎样?”两人同时开口,俱是一愣,又忍俊不禁。
“你先说吧。(“你先说吧”)”
母女俩又笑开来。
李嫣然用手指将沈蔷耳边的碎发挽起,带着感叹说道:“你都这么大了。”
沈蔷捏紧了手:“毕竟十年了……”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李嫣然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黯然,“对不起。”
沈蔷回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李嫣然叹了一口气:“我很好……”
沈蔷:“我要听实话。”
“几次自杀,没能够成功,被救了回来,我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接受我已经彻底离开你的事实。”
“其实我有的时候在想,我离开你做什么呢?我现在面对的现实,又真的是现实吗?”
“我用了半年的时间来调整,又用了半年的时间恢复,没想到会遇到你。”
沈蔷:“你在那边是一个演员吗?”
“不是,”李嫣然摇了摇头:“你听说过织梦者吗?”
织梦者,织就梦境的人。
每一个人都会做梦,每一个人的梦境就好像是一条丝线,将世界观相似的梦境串联在一起,就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织梦者将串联的过程,称之为织就。
就好像养蚕的人,用织布机将蚕丝织成一块布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一点的抖包袱。
你们不要弃我而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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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iniang卓璃音5。4
每个人都会做千千万万个梦; 有的梦瑰丽多姿,充满幻想,气势磅礴; 有的梦平淡无奇; 仅仅是一些生活琐事; 大小矛盾。
而千千万万个人的梦境; 是一个几何级增长的数字。
有的时候男女朋友之间会觉得很有默契; 因为他们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会发现昨晚在梦中见到了彼此,并且梦到了相同的场景和事情; 甚至能够连对方的反应都说得和对方自己的梦中一模一样; 这种时候,往往是由于两人相恋; 导致梦境的高度重叠,于是织梦者干脆将之编织在了一起; 就有醒来之后命中注定般的巧合。
梦境里的大多数人,有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有的人是依托于他人的幻想而出现的,但是大多数时候; 一个能够依靠幻想而在梦境中显现的人; 要么是产生这个幻想的人对他的执念极其深厚; 要么是这个人是一个群体的幻想,或者说是大多数人的精神寄托,类似于一些名人偶像; 由于追随者的狂热信念,他们往往也会出现在梦境构成的世界当中。
当得知斯宾塞是一个死了几百年的科学家的时候,沈蔷的表情让李嫣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是一个很有名的诺奖得主,研究出了许多种针对化学武器的治疗药剂,除了拿到诺贝尔化学奖,他还得过诺贝尔□□……”
他在现实中受到万人敬仰。
他被许多人尊重。
他曾经过得很好。
知道这几点,沈蔷的内心就满足了。
当换药的护士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蔷嘴角的笑。
“今天心情很好啊,做美梦了?”她问道,笑嘻嘻的把空了的吊瓶换了下来,挂上了新的滴液。
沈蔷睁开眼睛,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生机。
“对啊,做了一个好梦。”
《毒母》的电影在海外上映,获得了一致好评。
只可惜尺度太大,没能够通过华国的审核,于是迟迟未在华国上映。
倒是不少心切的粉丝通过各种渠道,搞到了官方发布的DVD纪念版。
同样是面对无法反抗的悲惨命运,同样是为了孩子而崛起的女人。
选择不抵抗的苏明月,却又比自甘堕落,放纵自我,最后通过拯救孩子,达成救赎的蒋凤芳,少了几分灵动与生气。
如果说苏明月这个角色,让观影者心中为之震颤,为她悲惨的命运而心生同情怜悯的话,蒋凤芳这个角色,却让人产生了极强的代入感。他们会因为她对自己的轻贱,堕落,对孩子的不负责任而破口大骂,恨得牙齿发痒,却也会在回忆她黑暗的前半生的时候,理解她,体谅她,当她为了孩子不顾一切,像一头母牛一样冲开前面的障碍的时候,又会担心她,生怕她人没救成,先把自己搭了进去。
有人说,觉得这部电影取错了名字。
这才是救赎,真正的救赎。
在黑暗中放纵,从黑暗里崛起,抛弃黑暗去追逐光明。
蒋凤芳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救赎。
不少外国人是在《深海之音》这部卢修斯的转型之作上认识的沈蔷。
他们惊叹于她的美貌,惊叹于一个华国人竟然能够将西方的女神塞壬演的如此灵动。
审美不同,但是对于美的感知是共同的。尤其是在卢修斯作为导演,将好友的美极尽可能的放大的情况下,沈蔷身上个性化的美被无限的放大。
东方女性的温柔和包容,与现代女性的尖锐与独特,完美的在她身上结合。
但是当《毒母》上映,所有人看着字幕上相同的名字,都恨不得自戳双目。
你告诉我漂漂亮亮的女神塞壬,和这个糟老婆子是一个人?
“不,我不相信,我完全不敢相信。”国外一个网友将咆哮发在了网上,被国内的粉丝截图发到了微博上。
许多人在看到这条微博之后先是会心一笑,随即沉默了许久。
他们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女神,说倒下,就倒下。
有好事者曾经潜入了沈蔷所在的医院,隔着玻璃拍下了她躺在病床上的微博,瘦的只剩下骨骼的人,让人几乎认不出来是她。
黑子借着这张照片攻击之前新闻稿发过的盛世美颜,被粉丝们一波直接喷了回去,谁提这件事喷谁,向来理智的沈蔷粉这一次突然变得战斗力爆表。
对于他们的行为,不少人虽然表示不赞同,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偶像将死,你还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明知道是机关枪的枪口,还非要挺着胸膛撞上去,自己找死不是?
几个想要借着沈蔷的重病,刷一波热度的营销号,即使有着数万的关注量,也硬生生被沈蔷的粉丝给举报到了封号,而且那些所有在微博底下攻击沈蔷的人,都被追着骂道删号,换号,想要进微博,只能披着马甲上来,不然粉丝们铺天盖地的口水能够把人给淹死,分分钟让你享受到未读消息99+的体验。
如果说生活在梦境里面有什么好处的话,大概就是作为唯一一个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面的人,对自己拥有绝对的掌控能力。
就好像普通人在做梦的时候,能够控制自己在天上飞,在水里游一样,虽然这种由织梦者构成的梦境世界,世界观被限定,不可能出现神仙鬼怪一样的东西,但是作为构成者的一部分,相当于是编程里面负责某个板块的程序员,即使不能调整整个程序的架构,但是改一改自己的代码还是没问题的。
沈蔷的身体正在以让医生惊叹的速度恢复起来。
李嫣然曾经问过沈蔷,愿不愿意醒来,回到现实世界。
沈蔷拒绝了她。
普通人是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梦境世界的,最多像柯洁一样,以为自己穿越到另一个新的世界。只有织梦者,才能够在没有其他人提醒的情况下,自我意识到这件事情——事实上,大多数人即使被告知是在梦境世界,比起相信,他们更有可能用“你是傻逼”的眼神看向说这话的人。
自圆自谎,是大多数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沈蔷能够意识得到,是因为她本身也是一个织梦者。
虽然在梦境里,她和李嫣然是母女的身份,但是在现实世界中,梦境里面的时间,不过是现实世界的十分之一,两人分离了十年,然而对于李嫣然来讲,不过离开了自己女儿一年。
而李嫣然进入梦境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两三年而已。
怎么也不可能生出沈蔷这么大一个女儿来。
不过织梦者是一种继承自血脉的能力,在现代社会还有这种能力的人很少,虽然李嫣然在现实生活中不认识沈蔷,但是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也定然不会太远。
“我回去之后,会努力找到你的身体,把她带到我的身边,好好照顾。”李嫣然承诺道。
沈蔷:“不必,我没有再离开梦境的打算,你不是也说过了吗?如果身体死了,我就会永远以脑电波的形式留在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挺好的。”
“如果……”
“没有如果,我也不想有如果。”
她抱了抱李嫣然,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虽然进入梦境的时间不同,但是两人在现实中的年龄,相差应当不会太大,心里头对她抛下自己离开的怨恨也尽数散去。
“梦境尚且可以逃避,现实却是无处可躲的,妈妈,加油。”
“妈妈!”沈静远背着小书包,欢欢喜喜的扑到了床边上。
沈蔷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过比起之前连坐都坐不起来的时候,却又要强壮了许多,至少能够支撑着身体,靠坐在床上了。
她指挥着小年糕爬上床,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问道:“今天过得怎么样?”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沈静远笑得牙不见眼,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小画板,指着上面上了色的人对沈蔷说道:“妈妈,你看,这是我的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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