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正在家里担心陆策呢,怕他去拜见皇上,又被差遣做事,伤上加伤,结果就见采薇兴匆匆的跑进来,大叫道:“夫人,少爷被封侯爷了!皇上刚刚在朝堂上使人宣读了圣旨,夫人,您现在是侯爷夫人了!”
苏沅懵了,居然这么早,那可是比前世早了三年啊!
第106章
这要说懵的不止她一个。
苏承芳,阮直都不知道陆策竟然是陆锦麟之子,虽然一早坐在同一条船上了,但陆策嘴巴紧,关于自己的身份丝毫没提,故而三人从金銮殿出来,陆策忙向岳丈,舅父致歉。
阮直呵呵笑:“好小子。”
声音冷飕飕的,不过陆策并不怕阮直,阮直一把的事儿捏在他手里呢,不像苏承芳,他再次抱歉道:“事出有因,还望岳父见谅。”
“罢了,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也是不得已,”这姑爷而今已是侯爷,女儿也早早嫁给他了,此番还计较这些,得不偿失,苏承芳大度的道:“今日总算能认祖归宗,你速速回去,告知沅沅罢!”
陆策得到岳父原谅,满是欣喜,连忙应了声,告辞而去。
“妹夫,不是我说,这小子满肚子坏水,你以后切莫松懈了。”阮直被陆策威胁至今,深知他的手段。
苏承芳斜睨他一眼:“你坏水少吗?”他也是昨日才知道阮直竟然是影子杀手的首领,这些年来,一直蒙在鼓里,也是被阮直骗得惨了,这让苏承芳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事儿你一定不要告诉妹妹!”阮直请求,怕阮珍伤心,觉得他是为了她才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杀人如麻,双手沾血,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然而,此事全是因他而生,不能让阮珍也跟着去承担。
“你放心,我绝不会告知她,只你必须答应我,往后再不要杀人。”苏承芳盯着他,“皇恩浩荡,对你犯下的罪行既往不咎,但你心里应该清楚,如若再犯,皇上必不会饶你。”
“我知道,过几日我便会主动致仕,‘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
于乱世,他是一柄利器,而今该收回剑鞘之中了,但……苏承芳沉吟:“兴许皇上不会同意,虽说平定了太后,曹国公之乱,但大梁满身疮痍,四面楚歌,正当用人之际,你怕是还不能退。”
阮直笑笑:“那便只能继续再效忠一阵子了。”
苏承芳点点头,瞄他一眼:“你昨日伤得很重吗,快些回去歇着吧。”
看起来脸色非常的苍白,憔悴,跟陆策一个样子。
这话让他想到昨日之事,阮直有点脸红,自己太莽撞了,弄得伤口裂开,差点没把他疼晕,不过疼得值,今日回去要能再裂一裂,也是美事。不过怕殷络不会肯,昨日给他重新包扎,她柳眉倒竖,别提多凶。
脑中浮现出她的模样,阮直笑得情不自禁,同苏承芳告辞声,疾步而去。
四月的风吹来,带来一股子甜甜的栀子花香,苏承芳顿足,嗅了嗅,这种味道叫他忍不住想起了阮珍……之前不得已哄她去踏春,是时候该接回来了,他吩咐六安:“你去趟晋县罢。”
老爷想夫人了,六安心知肚明,故而也不问什么事儿便应了声。
陆策坐车急匆匆回到威远侯府。
行至垂花门下来,只见远处甬道上,有个高大魁梧的人影也正出来,他嘴角挑了挑,径直走过去,与陆焕扬迎面碰上。
再见这儿子,不,这已经不是他儿子了,陆焕扬昨日亲耳听着门外杀声震天,他躲在屋中不知何去何从,再后来,得知曹国公的死讯,便知已换了天,直到刚才,又听闻祁徽封陆策为景川侯,昭告天下,陆策乃陆锦麟之子。那不亚于是个噩耗,是个晴天霹雳,溯本求源,别人终会发现,江氏是怀了孩子之后才与他为妾的,最终他头上定被扣上强抢陆锦麟之妻的罪名!
他陆焕扬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这京都,他不能再呆了!
只没想到,就在这狼狈的时候,还遇到陆策。
陆策瞄了眼他身后的两位小厮,每个小厮都提了很重的包裹,他嘲讽一笑:“侯爷是要去游玩不成?”
陆焕扬咬了咬牙,心里恨不得将陆策碎尸万段,但他武功敌不过陆策不说,而今地位也比不上,便是忍气吞声道:“我去何处与你无关,想必你很快也要搬出这家里了。”
“那是自然。”陆策盯着他,一字一顿,“我还要逢迎母亲归于景川侯府。”
他将来的侯府便是在水月胡同,陆家被抄家之后,那处宅院一直空着,而今自然是还于他了,只要稍加修葺,便能入住。
陆焕扬的腮帮上青筋爆出,拳头紧紧捏着,这股气也不知如何泄出来,胸脯上下激烈的起伏。
从他这儿看,身影竟是都有些佝偻了,原先陆策因陆焕扬伤害母亲,还曾要杀他,对陆焕扬心怀仇恨,但今日他意气风发,再看这个人,不过是只蝼蚁,想到陆嵘,更是提不起劲道再去对付。
“你今日出城之后,便永远不要回来了。”陆策语气淡淡,“若让我看见你,保不定还能如今日,让你好好站着说话。”
陆焕扬心头一惊,看向陆策。
年轻男人微微抬着下颌,高高在上,一双黑眸中,却是含着刀刃般的锋利,似乎只要他一个心意转动,自己的人头就要落地。
不敢再说一个字,陆焕扬仓惶逃出了侯府。
陆策看着他背影,低声与陈新道:“找两个人盯着他,将来他若有不轨之举,就地处决。”
陈新心头一凛,低声应是。
那背影越来越远了,陆策想起往日种种,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但这一切终究都过去了,他回过头,快步走向依云楼。看到在门口等着他的苏沅,陆策大踏步过去,将她拉到怀里狠狠亲了亲,好似不过瘾,微微弯腰托出她,将她横抱了起来。
这么热情,苏沅揶揄:“做了侯爷太高兴了吗?”
“你不高兴吗?”他反问。
怎么会呢,他做了侯爷,往后谁也不能欺负他,也不能欺负她,苏沅低头在陆策唇上啄一啄:“高兴极了,侯爷!”
他大笑起来,抱着她进屋。
生怕牵扯到伤口,苏沅扭着下来:“我给你换下药,你去睡会儿,再不准乱动了!”昨天才受的伤,就歇息了几个时辰,从晋县赶过来,又去见皇上,这来回奔波,脸色难看极了。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些晕了,陆策乖乖的靠在床头,由苏沅将他外衣脱了,又把鞋子脱了。
“真累了。”陆策半眯起眼睛,“我是该好好睡一觉。”
苏沅予他脱光了上衣,见伤口都愈合了,松了口气,敷上新药道:“早该这么想了。”
“等我好一些,带你去水月胡同看看?哪些地方要重修,或者扩建什么的,你拿个主意。”苏沅是侯爷夫人,这家自然是要交给她的,他也希望苏沅能把这个家修成她喜欢的样子。
“好啊。”苏沅当然答应,她前世也没去过那里,只是听说,景川侯府在水月胡同,不过……她歪着头问陆策,“是不是该问问母亲呢?你打算何时接她老人家回来?”
陆策心头一暖,苏沅真懂事,惦记着婆婆呢,他笑:“回来的路上就叫人去接了,母亲性子内敛腼腆,她不会管这些的,到时将她住得上房留给母亲处置便是了。再说,母亲有腿伤,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还得你来打理。”
苏沅点点头:“好。”把脑袋搁在他胸口。
头发软软的,拂在他脸颊,鼻尖便是闻到淡淡的清香,他手指抚了抚她的发髻,忽地想起一件事:“那簪子呢,我给你戴上。”千叮嘱万叮嘱,说在京都相见,他给她戴簪子,结果自己没忍住,跑去晋县了,但这会儿还想给她戴一下。
苏沅一笑,起来去拿簪子给他。
他略略坐正了,她弯下腰。
陆策将簪子插在她发髻上,欣赏了会儿道:“好,我可以睡了。”
苏沅莞尔,见他躺下,把被子盖盖好,转身走了出去。
晋县那儿,太夫人与老夫人将事情告知阮珍几个,她们都吃了一惊,阮珍担心苏承芳,恨不得立刻就走,老太太拉住她:“别忙别忙,等我收拾下,我同你一起回去。”
阮直夫妻俩也在京都啊,老太太不放心。
这两人一走,其他人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太夫人笑着看老夫人:“得了,我们也只能一并走了。”
说话间,有个小厮领着六安来了,老夫人笑起来:“看看,看看,不走都不行,我这儿子啊,惦记媳妇了。”
阮珍被她说得脸一红,问六安:“老爷差你来有何事?”
能有何事啊,还不是就跟老夫人说的一样,六安轻咳一声:“老爷说夫人该回家了。”
众人大笑。
阮珍脸更红,自己要走,跟被人催着不一样,心想这才出来几天,苏承芳居然就要她回去了,幸好她之前已经同母亲去拜过父亲了,不然都来不及呢。
那头老夫人问六安:“而今京都怎么样,还乱吗?”
“昨日就肃清干净了,魏国公与武将军带了二十万兵马回来,那曹国公哪里挡得住,手下兵马被姑爷一吓唬,都投降了一大半,剩余的要么杀了,要么也投了。今日皇上还召见了文武百官,姑爷被封景川侯……”六安说着,顿了顿,“还有一件事,小的也不知道当不当讲。”
“还有什么可瞒的?这么大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老夫人抬抬手,“快说吧。”
六安瞧了一眼陆太夫人:“姑爷原来是陆大人的亲生儿子。”
“谁?”陆太夫人一愣。
别的人似乎也没听明白,全都盯着六安看。
“飞骑将军陆锦麟,十几年前随英国公杀入皇宫的陆将军……”
陆太夫人浑身一阵:“你说策儿,策儿是他儿子?这怎么可能!”她是亲眼看着江氏生下陆策的啊,稳婆捧到她面前给她看,孩子小小的,哭声却非常的嘹亮,这怎么可能!
倒是老夫人恍然大悟,难怪陆焕扬会突然厌恶起陆策,这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她碰一碰陆太夫人的手,“你不记得了,策儿生下来时就是不足月的,你还跟我说,才九个月就生了,看来……”
江氏是怀着孩子入了他们陆家的门,陆太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孽缘啊!
居然会有这样一段孽缘,怪不得她总想不明白,为何陆焕扬那么喜欢的儿子,最后竟被厌恶到这种程度,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谁会想到呢。
而今,陆策竟不是她亲生孙儿了,想到这些年对他的疼爱,陆太夫人忍不住眼睛一红。
“你也不要太伤心,策儿就算不是威远侯府的人,但对你的感情不会变的。”老夫人劝了陆太夫人几句,喃喃自语,“倒不知沅沅而今如何呢,恐怕也是吓了一跳罢。”
阮珍没吭声,因她想起来苏沅那时候说的话,让她再等一等,就能把事情解决。
看来,这女儿早就知道了,知道陆策跟陆嵘不是亲生兄弟,现在公布天下,那威远侯府自然也就只有陆嵘一个儿子,那么……阮珍侧头看向了苏锦,这女儿同陆嵘的事情比起之前,可就容易多了。
她笑起来。
苏锦知道母亲这笑意味着什么,脸蛋一红,垂下了头。
第107章
众人立时坐了车回去。
陆太夫人到得威远侯府时,问起陆焕扬。
虽然母子之情早已淡薄,但毕竟是她亲生儿子,结果下人禀告,说陆焕扬前不久收拾行李,离开了京都。
“没有留什么话吗?”陆太夫人震惊。
小厮说不知。
陆太夫人坐不住了,连忙由汤嬷嬷扶着去见廖氏。
接二连三的打击叫廖氏缠绵病榻,下不了床,而今便是婆婆登门,她也只能靠在床头说几句话。瞧见这儿媳脸色苍白,早已没有平日里的神采焕发,陆太夫人心里也不好受。要说起来,作为母亲,也是负有责任的,没有教好陆焕扬,才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她坐在床边道:“而今你也不要多想了,我听焕云说,嵘儿是立了功的。”
这场政变,他们一家除了陆焕扬,竟都参与其中,幸好是胜了,这一胜,往后跟着的必定是荣华富贵。
廖氏咳嗽了几声:“多谢母亲关心。”
她此时态度也不同往日,那时候能依仗陆焕扬,又有曹国公府做亲家,腰杆子直,现在呢,曹国公一死,树倒猢狲散,吴家女眷皆被收押,太后也被囚禁,廖氏忍不住哭起来,拉住太夫人,额头抵着她手背道:“母亲啊,都是儿媳的错,当初应该听母亲您的话,也就不会……都是儿媳的错!”
“罢了,而今也不算太晚。”陆太夫人安慰得几句问道,“焕扬走时可与你说了什么?”
“他将家中银票都带走了,说出去散心!”廖氏心知,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