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状元楼的名字虽响,但在京城也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无论是酒楼的规模、饭菜的味道、服务的水平都很一般,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它的价格,贵到离谱,原因不过是这酒楼的主人是个因病致仕的状元郎罢了。
大商科举初兴,求贤若渴,参加科举者,只重才学,不问出身,状元郎本出自富商之家,家境殷实,开这状元楼也不过是闲暇之时的娱乐,并不为盈利,定下这高昂的价格不过是状元郎的任性之举,不过,若来酒楼吃饭的是个状元,那就会全部免费。
然而,大商开科考不过数十年,又有几个状元呢?因此,状元楼的生意向来冷淡萧条,却是谈密事的好去处。
状元楼距离相府并不远,大概只有一刻钟的车程,只是要经过好几个长长的窄巷。
就在马车进入第一个窄巷不久,就有四五个黑衣蒙面的人将马车给围了起来。
这条小巷本就没多少人家,此刻更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安静无比,似乎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原本懒洋洋的车夫精神一正,抓紧手中的缰绳,声色厉茬地说道:“大胆!你们没长眼吗?这可是相府的马车,还不快让路!”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找的就是相府的,动手!”
刹那间,数道闪烁着寒光的利刃直向马车和车夫袭去。
“好汉饶命啊!”车夫被吓破了胆子,屁股尿流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黑衣人们懒得理会这没胆的车夫,径直冲向了马车。
大刀狠狠地劈在了马车上,直切入了马车之中,却刻意地避开了车中人可能身处的位置,只切在了死角处,切进了一点点距离。
这些,已足够车中人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然而,臆想之中的尖叫却并没有出现。
黑衣人们不由愣住,互相对视了几眼,为首的那人便一把撩开了车帘,马车内竟是空荡荡的!
黑衣人半刻也不曾停留,旋即飞速转身,将只差几步就能跑出巷口的车夫给重新拖了回来,大刀横在他的脖子上,急问道:“人呢?”
冰凉的刀身紧贴着皮肤,车夫心惊胆战地吞了吞吐沫,慌乱地回答:“没,没人。”
黑衣人的刀逼近了他的咽喉:“老实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车夫一脸恐慌之色,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忙不迭地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事情。
“是二小姐,二小姐让我驾着空马车去状元楼的,她从别的路走了。”
“什么时间,从哪个方向走的?”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车夫叫着,“别杀我,别杀我!”
估摸着是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了,黑衣人反手给了车夫一刀柄,将人打晕在地。
其他黑衣人连忙问道:“老大,人没找到,我们该怎么办?”
几日前同伴惨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若是完不成主人的任务,他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甚至更惨。
黑衣人收起了手中的刀,冷声道:“从相府到状元楼,这条路最快,其它的,不管怎么绕,都要经过三里巷,那里已经有人在埋伏了,我们立刻过去,八成还能参与伏击。”
“是,老大!”
一群人当即离开,看都没去看那晕倒在地上的车夫一眼,殊不知,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车夫忽然睁开了眼睛,吹了声口哨,立刻有一只灰色的鸽子飞了出去。
车夫从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低语:“好戏才正式开始。”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埋伏
三里巷是状元楼前的一处巷子,本来还居住着一些人家,但是状元郎打算开状元楼的时候,为了清净,豪气地将那条小巷子的地也给买下了,将住户们全部迁走后也没了其它的动静,那巷子便就这么荒废在那里了。
这巷子是通往状元楼的必经通道,但因为太过狭窄,马车进不来,一般到巷口处,就要开始步行。如此交通不便,让状元楼的生意变得更差。一腔热血想要在官场奋斗却因病致仕的状元郎的心理难免有点扭曲。
但对于想要埋伏的人来说,这里是最佳地点。
黑衣人带着自己的手下们飞速赶往这里,心中十分懊恼。主人对舒二小姐十分看重,志在必得,一共派出了两批人马,明言谁能将舒二小姐给请过去,就能得到高额的奖赏。
主人虽然心性残忍,手段严酷,但嘉奖起来也是大手笔,那些赏赐,随便挑出一样,都让他们心动不已。
三里巷这个绝佳的位置自然引得两批人互相争抢,他棋差一招,输给了对方,便想着兵行险着,直接在相府附近马车必经的第一个出口堵着对方,却没想到被耍了,舒柔根本就没坐马车。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不敢想赏赐,只求不要受罚。
然而,当他们赶到三里巷的时候,黑衣人首领却是心头一跳,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下意识地喊道:“停!”
可已经太迟了,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囊括其中,紧接着,数十名手持长刀长剑的侍卫从墙头突兀地冒了出来,雪亮的刀剑迅速地架在了黑衣人们的要害处。
方十一站在高处,睥睨着这些黑衣人,想到几日前自己被暗算的经历,眸色一沉,左手的拳头攥紧,右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喊道:“你们若肯缴械投降,便饶你们不死!”
回应他的是几声砍破巨网的刺啦声。
黑衣人们拼着受伤,成功挣脱了巨网,与方十一为首的侍卫们厮杀在了一起。
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投降,只有死亡。
战斗开始得迅速,结束得也很快,方家人数众多,实力又和黑衣人们不相上下,黑衣人们背水一战,以命相搏,还是没能逃走,不是被侍卫杀死,就是被制住后果断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方十一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只把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状元楼。
那里,早已结束了战斗的顾修言站在二楼的窗边,举起一个酒壶,远远地向他示意。
方十一的眉顿时松开,让手下把这些黑衣人的尸体处理干净,自己则使出轻功,迅速地跳到楼前,又从那扇窗子跳入了二楼。
他从顾修言的手中接过酒壶,淡道:“有活口吗?”
顾修言摇了摇头:“没有。”
“那,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
两人的酒壶碰了一下,各自一饮而尽。
与状元楼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有一条名满京城的杨柳街,是京城最为热闹的寻欢场所,杨柳街最里面有一家春风馆,是这里最好最贵的地方。
这样的清晨,这里本该寂静无声,然而春风馆二楼的一间包厢,却是来来回回,进出不断。
春风馆的老鸨不是女子,而是一位艳若桃李的美男子,年近中旬,额头上已有些许皱纹,却反而让他更添了些许魅力。
他一身红衣,步履轻缓地走入包厢之中,无视掉周围战战兢兢脸色苍白的下人,无视掉床上那遍体鳞伤的姑娘,无视掉一盆盆往外端的血水,只看向那懒洋洋倚在软塌上的男子,走到他身前三步处,停了下来,长袖一摆,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笑道:“曾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跟我提,何必拿我的姑娘出气?”
曾文良微微一笑,周身的气息却十分冷凝,沉声道:“青娘呢?”
红衣人男子唇边的笑容放大了一些:“曾公子,您刚来的时候我可就说过了,青娘昨个儿被王公子带走了,要包三天,今天是没法子叫她来伺候您的。”
曾文良冷哼一声,语带挑衅:“这个替代的太差!”
“差?”红衣男子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女子,这云娘虽然不及头牌青娘,但身段颜色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忍耐力极佳,对付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可比青娘更合他们的心意。
这样的都被弄成半死不好的模样了,要是换成头牌青娘,他还不得心疼死!不过,这曾公子往日里折腾青娘的时候也从没这般残暴,是当真不满意,还是他心情不好,想要发泄?
红衣男子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说出的又是另一番话来:“既然曾公子不喜欢云娘,我这里还有梅娘、翠娘、梦娘,都是很好的姑娘,曾公子可要试试?”
曾文良抬头看向红衣男子,眼神一挑,半真半假道:“若是我要你呢?”
红衣男子连半点停顿都没有,十分坦然地回应道:“曾公子若是有这个兴趣,文彦自当奉陪到底。”
春风馆不只有花娘,也有小倌,只要身份足够,钱财足够,无论男女,春风馆都能满足。
身为老鸨的冷文彦,也在备选项之中,不过会点他的多数是女客,那些有特殊需求的男客虽然喜爱他的颜,却未必能压得住他,自从两年前一个天生巨力的壮汉扶着腰从冷文彦的房里出来之后,就再没有哪个需求特殊的男客敢挑战冷文彦的了。
曾文良虽然对凌虐人很有兴趣,也喜爱冷文彦的容貌,但他在鱼水之欢一事上却并无特殊的爱好,会这样说,也不过是他心情不佳之后的任性之语罢了。
明明已经做好了全部安排,只等舒二小姐跳坑了,却不知为何,从昨夜开始,他便有些心绪不宁,一时不慎,又厌烦这替代青娘的女子太过能忍,一声不吭,便不小心多用了力,这才将人给弄得惨了些。
他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就把那梅娘、翠娘、梦娘之类的随便叫一个过来吧。”
“公子稍等。”冷文彦挥了挥手,让人把昏迷的云娘给抬了出去,又将包厢迅速地整理干净。
不久,梅娘按照冷文彦的吩咐,来到了曾文良的包厢,她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声,只得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却在下一刻惊慌地跑出了包厢,找到了冷文彦,急道:“文叔,曾公子不见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复仇
曾文良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明明是在春风馆等冷文彦给他找另外一个姑娘,忽然就觉得有些困倦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竟然被锁在了一根十字柱子上。
他全身赤裸,只留了一条底裤,手脚都被缚上了铁链,就像是那些落入他手中的倒霉鬼一样!
周围很黑,连一枝蜡烛都没有,他根本辨不清这是什么地方。
曾文良震惊不已,怒火冲天地摇晃着铁链,叫道:“你们是谁,竟敢对我动手,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无人回应。
但下一刻,曾文良便感觉到自己的左肩膀一阵剧烈的疼痛,好似被一根长而锋利的钢针穿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你哪里是人?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是前世将我带入地狱的恶魔,是我前世拼尽一切都要向你复仇的死敌!
密室之外,舒柔静静地站在一个通气口处,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这间特制的屋子,从柱子到墙壁、地面、天顶,每一样里都藏着各种机关暗器,隔着这样的距离,她也能方便地操纵这一切。
恍惚间,舒柔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最后的日子……
她花费了足足七年时光,才终于把曾文良从那高高的位子给击落了下去,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那些时日,她每天都异常兴奋,怀着愉悦的心情去死牢里探望曾文良,看着狱卒们把他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残酷刑罚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听到他凄厉的嚎叫,看到他遍体鳞伤的惨状,她的心里就涌出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担心曾文良坚持不住,她还花了大价钱请了两个最好的大夫,每天三次给他治疗,确保他能活下去,熬过一轮又一轮的刑罚,直到她满意为止。
但她怎么会轻易就满意了?她曾在地狱里煎熬三年,又在死里逃生后,顶着那张比恶鬼还要恐怖的脸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吃尽无数苦头,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向他复仇!
她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地放过他!
就在她死前的那一天,她再次去了监牢,这一次,她在欣赏过他受刑的场景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走进了牢门内,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手指戳在他的伤口上,他疼得蜷缩起了身体,却因为嗓子沙哑,惨叫也变得十分微弱。
“曾文良,你也有今天!”她大笑出声,撕开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躺在地上的曾文良一脸震惊:“贱妇,你居然还活着!”
“意外吗?你这样的畜生都还活在人间,我怎能先走一步?”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拉扯着曾文良身上的锁链。
“啊!贱人,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