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露沉声道,“是六个,一共六个。父皇的兄弟手足六个,但是最后活下来的就他一个,六王夺嫡,手足相残。”
裴令婉明白过来上官露是什么意思,六王夺嫡活下来的只有一个,意味着帝王之家为了皇位,都是用生命在争夺,死的多,活的少,只有六分之一的生存几率,而先帝并不是嫡长子。
现在李永邦已经有四个儿子,明翔刚出生,后宫已经暗流涌动,拿她裴令婉开刀,无非是因为她无权无势,又最没用,不如早点把明翔送上西天,省的将来麻烦。
裴令婉越想越心惊。
上官露望着她坦言道:“我不知道明宣要不要这个位置。如果他想要,那我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替他守住,无人可以染指,我希望明翔可以长久的陪伴和辅佐明宣,兄弟相依,不离不弃。”
“要是明宣不想要这个位置,想要的人是明翔。”上官露紧紧捏住裴令婉的手指,“那我就让明宣不遗余力的助明翔登上九重。”
裴令婉目瞪口呆,她们现在居然在筹谋未来的储君之位,裴令婉老实了一辈子,吓得话也说不利索,“娘娘,嫔妾……”
“怎么,不敢吗?”上官露盯着她,“令婉,你可以不为自己打算,但要为孩子打算,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死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两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谁来庇护他们?”
裴令婉的瞳孔慢慢放大,陷入了沉思,过一会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娘娘,可……要是这两个孩子都没有那个福分呢?”
上官露绽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道:“你说的是假如,我以为只要他们兄弟同心,一为刃,一为盾,就必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当然了,假如你说的‘假如’不小心实现了,他们两个都与帝位无缘,那么坐上龙椅的那个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折损他们两个,因为他们攻守同盟,共同进退,就没人能轻易动得了他们,即便于乱世,也一样可以安身立命。”
裴令婉从来没有想得那么长远,此刻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她看着病中的上官露,心悦诚服的叩首道:“娘娘高瞻远瞩。嫔妾一定按娘娘说的办。”
上官露满意的一笑,对凝香道:“去吧,咱们好吃好喝的供着刘琨那么久,该他出场了。猪养肥了就该宰。”
凝香肃容应‘是’,当夜,天牢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过这位不速之客是天牢的老熟人,刘琨见了她立刻起身,谄媚道:“姑姑,是您来了呀,太后她老人家真有我的心,请姑姑代下官向太后问安。”
穿着黑色披风的宫女撩开头罩,朝刘琨莞尔一笑,笑的刘琨心旌荡漾,接着,没等刘琨多说一句,便是一阵银光闪过,刘琨的脖子上豁的出现一道缺口,鲜血不停的朝外涌出来,刘琨四肢不停的挥舞,张口要喊,可是发不出声音,很快就往后一倒,跌坐在角落里,腿抽了两下,眼睛一翻,死了。
黑色披风的宫女复又戴上头罩,拎着空的食盒施施然出了地牢的门。临走前,一锭银子交到把门的手里。
第102章 剪不断
李永邦素来不是迷信之人,但是上官露在清明前后病倒,多少让他有些戚戚焉,对她的病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太医们确诊皇后已逐渐好转,可以起床走动了,他才松了口气。
上官露自此便不要妃嫔们轮流侍疾了,一并连请安也免了,时间一长,不免让人感到懈怠,等到她可以接见她们的时候,人来的就少了。刚开始,只有丽妃佯称抱恙缺席,其他的都象征性的到场。接着是华妃带头说身上琐事繁忙,分。身乏术,纯妃的理由更是苍白,说是忙着照顾孩子。其实是嫌弃皇后动不动这里痛那里病的,若是不小心传给了她,她又过给孩子可怎么好?巴不得离皇后远远的。到最后来的一日不间断来的仅有谦妃和仪妃,静嫔、昭嫔经常其中一个做代表,至于兰林殿,连良嫔都不来,那裕贵人和关婕妤也跟着不来了。
谦妃道:“娘娘真是好性子,要嫔妾说,宫里连这点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还像什么话?哼,全都发落了才好。”
“谦妃姐姐就是性子急。”仪妃慢悠悠道,“没看到人家都是有备而来的嚒,正所谓法不责众,就是卯准了这一点她们才敢撒野。难道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把阖宫的妃嫔都给发落了?届时皇后娘娘该怎么解释?即便你我都心知肚明道理完全是在皇后娘娘这边的,可娘娘若真那么做了,便落的一个治下太严,张弛无度的名目。”
谦妃闷闷道:“太气人了。”
仪妃知道皇后不是好惹的,对着上官露‘嗤’一笑道:“就是有一个人嫔妾怎么都没有想到。娘娘,您可是花了大力气帮她的呀。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白眼狼,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听说最近和华妃、纯妃走动的频繁,咱们不谈良心,单说做人,这上头就说不过去,可见此人人品恶劣,见风使舵,不可深交。”
谦妃也道‘是’,“娘娘当真不该帮她。嫔妾听说陛下定了她五月里封妃,估摸着她眼下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才忘了娘娘您的大恩大德。”
上官露浅浅一笑道:“得意忘形的另有其人。不过关于裴氏,陛下既然决定要晋她为妃,终归是一件喜事,无论如何你们都当去贺一贺她的。”
仪妃和谦妃对视一眼,道:“是。”
封妃之日定在立夏,四处都是生机勃勃的,花木葳蕤。
李永邦下旨晋了良嫔为良妃,住处依旧在兰林殿。
封妃仪式不算隆重,但因为和其他宫室的关系密切起来,因此看上去还算热闹。
李永邦来坐了一会儿,看着摇车里小婴儿红润的脸庞,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又是欣喜又是遗憾。
欣喜的是,这个孩子的命总算保住了;
遗憾的是,这个叫明翔的孩子不是他的明翔。
他抱起孩子,拇指刮了刮孩子的小脸,孩子冲他咯咯的笑。
他想,罢了,只要上官露喜欢就好。明翔就明翔吧。
他又留了一会儿才走。
纯妃阴阳怪气的说:“不是说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吗,怎么还需要陛下去太医院盯着?像是咱们谁要毒死她一样。”
这话刻薄。
裴令婉气的一手捏住海棠冻石蕉叶杯,脸上的笑也僵住。谁说她没脾气的?她也有。但她不得不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虚假繁荣。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让上官露的计划功亏一篑。
华妃道:“妹妹有所不知,沉疴入骨,再怎么好,只怕也无力回天了,陛下想是盘算着去请那位鼎鼎大名的神官吧?!”
她们这厢里的话无异于在诅咒皇后,一旦传出去,可是要命的,谦妃和仪妃是一早来过就走了,她们才敢在人前放肆,但凡在场的有谁不附和,便意味着不是自己人,其后很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丽妃不想被卷进去,又怕被看出来,从头到尾如坐针毡。
纯妃对于谦妃和仪妃的提早立场很不满意,蹙眉道:“真是不识抬举。”说着,瞄了一眼良妃道,“还是良妃妹妹你伶俐聪慧。”
裴令婉朝纯妃举杯道:“是妹妹该敬姐姐一杯,昔日在玉芙宫里,多亏了姐姐的照顾。”
“哪里。”纯妃咬了咬牙,扯着面皮笑了笑。
那头李永邦走了以后,径直去了永寿宫,听说小明宣一早叫皇后给接走了,李永邦猜到他们可能在御花园的秋千处,便立时往那里赶。
明宣果然是和上官露在一起,上官露正敦促他读书,问他最近夫子都教了什么,他有什么看法?
明宣苦恼道:“母后,父皇那里,儿臣得一字不漏的回一遍,到您这儿,还得再回一遍,儿臣现今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可你也没有倒背如流嘛!尽顾着嬉戏。听说你小皇叔又送了你一只会学舌的鸟儿,是吗?”
提起小皇叔,明宣就高兴,小皇叔简直就是万能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都能搞到手。
上官露抱起明宣压在腿上对准他的屁股‘啪啪’两下:“玩物丧志。”
明宣哇哇假哭两声,上官露咕哝道:“拍蚊子似的哪儿会那么疼!你矫情给谁看!”
“母后你不疼我。”明宣委屈的扁着嘴。
上官露看他脸上罕见的有一丝郁霾之色,因问道:“怎么?可是听人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怪话,想问母后?”
明宣眨了眨眼,打量上官露的脸色,上官露看他那个样子,失笑道:“在别人面前,你需要斟酌着开口,在母后跟前,你永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畅所欲言。”
明宣于是鼓起勇气道:“母后,有人说……有人说……”他趴在上官露的膝盖上,小手指着上官露的肚子,瓮声瓮气道:“说儿臣不是从母后您的肚皮里出来的,儿臣问他们什么意思,他们就扭扭捏捏的不肯说,等儿臣背过身去,他们又开始窸窸窣窣的咬耳朵。儿臣不大高兴。母后,我是您亲生的吗?”明宣抬头看她,明亮的眼睛饱含了感情。
“你说呢?”上官露摸着他的脑袋。
明宣笑的欢实:“我说是啊,明宣最喜欢母后了,明宣知道母后也最喜欢明宣,可是明宣不懂……”他垂下脑袋,“为什么其他的弟弟妹妹们都随他们的母亲住在一起,唯独只有儿臣……”
“唯独只有你是随太后住在永寿宫对不对?”上官露替他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明宣嗯嗯的点头。
“因为你很重要。”上官露扶正了他的肩膀,正视他的眼睛道:“孩子,你不是随便什么人生的,你是我生的,我的孩子是嫡长子,其他人不可与你相比。这是母后今天要跟你说的第一点。”
“二,在宫里,有很多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他们有不同的心思,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就会说不同的话。他们的话很有可能言不由衷,为了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故意误导你,骗你,真相被埋葬,谎言反而被当成真的摆上台面。那么,面对诸多不同的声音,你该怎么办呢?你要听谁的?就譬如说眼下这件事吧,假如你真的不是我生的,你自己来问我,我想要骗你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是我生的,不会把真相告诉你。”
明宣闻言陷入了沉思,上官露接着道:“所以——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分析了。母后要告诉你的就是,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旁人是怎么说的,都未必是最终答案。你要懂得自己去寻找答案,切记。”
明宣似懂非懂的点头,但心里十分希望自己就是母后生的,必须是母后生的!一想到有一点点可能不是,他就难过的想哭,小嘴扁了起来,泪眼汪汪的。
上官露牵着他的手到河边,说:“看呀,好多小鱼呢,咱们来喂小鱼吧,你皇姑姑可喜欢啦。”
明宣跟着她一道趴下,上官露指着水里自己和明宣的倒影,说:“咦,你看这两张脸,他们像不像?你是不是母后亲生的呢?”
明宣定睛一望,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是啊,多简单的问题,管别的人说什么闲话呢,看他和母后的脸不就一清二楚了!他的鼻子像母后,眼睛像母后,皮肤像母后,就连耳朵的轮廓都和母后如出一辙,根本就是铁证如山!
明宣欢天喜地的大笑起来,伸手进池塘里不停的搅拌湖水:“我是母后的儿子哈哈,我是母后的儿子!”
正玩着,凝香突然咳嗽一声,上官露明白是李永邦到了,忙一把将明宣拉了站好,又故意朝他身上抹了几把泥,明宣呆呆地看着她的举动不明所以,上官露笑道:“还记得母后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男子汉不能哭,一定要哭的话——”
明宣握拳道:“儿子懂,到父皇跟前哭嘛!”
上官露扑哧笑道:“嗯,呆会儿记得哭的情真意切一些,可别笑出来。”
说着,把明宣领回六角亭,交给永寿宫看顾明宣的傅姆,凝香朝傅姆使了个眼色,傅姆立刻尖声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怎么玩的全身都是泥巴,您可是殿下,大覃的皇子,身份贵重,又不是山野妇人生的,没好好教养才弄成这样,多有*份啊!”
上官露捏着手指局促道:“都是本宫的不是,还请嬷嬷回去替明宣打点一下,好好梳理一番,今次不怪他贪玩,是本宫一时不察,请嬷嬷向太后美言几句,孩子还小,不要怪罪孩子。”
“太后岂敢怪罪小殿下啊。”傅姆朝皇后翻了个白眼,“小殿下是陛下的掌中宝心头肉,太后疼他还来不及呢,有时候说他两句也是为他好,就说目下吧,小殿下浑身脏兮兮的,奴婢回去可怎么交差?皇后您也真是的,您贵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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