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挪上前,接过丹药,仰头吞下。
沧笙深深低头看一眼她眼角的泪痕,与之错身离开。
……
葡萄之死牵扯出多年前石族之乱的大事,在石林中激起水花无数。秽土十一天被翻到明面上来,众人一时惶惶自危,一时愤慨激昂,讨论着对秽土的应对之法。
这段日子沧笙闭门谢客,整日在躺椅上卧着,身边独有虞淮守在左右。
两人并无言语上的交流,不过同处一间屋檐下。沧笙那日没赶他走,他便一直赖着绝口不提离开的事,偶尔帮着照顾雪球,不声不响,沧笙情绪不佳,便没理会随他去了。
虞淮就这般默无声息陪了她半月,第二天的人寻他都寻疯了,整个九天都知道了秽土的动静,如何不会去请他这位帝君拿主意?
三月初一这日的早晨,虞淮破天荒推开了房门。
温和的阳光从屋檐下投射下来,沧笙肚子上卧着雪球,微微抬手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下意识地开口,低低地唤了句虞淮。
他回眸,站在光晕之下朝她浅浅笑了:“嗯?”
“你要走了吗?”
“出去办些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恩。”
沧笙闭着眼无精打采抚了两下雪球,再睁开时,虞淮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是比错过更可惜的呢?纯粹的感情被稀里糊涂揉碎了,再拼凑不起来。而她,无心无情的人,连可惜都不会,只有淡淡的愧疚,在面对虞淮的陪伴之时尤其浓烈。
爱不逢时,擦身已是万年。
她偏头去看窗外摇曳的竹影,依稀能想起与他划分界限的那一面。
灰色的天空,昏暗的殿堂,他扶着帝座慢慢站起身,背脊僵硬,眼尾都泛红。
“笙帝已然决定的话,便就这样吧。”
谁的痛又会比旁人好受些?沧笙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是一把用来剜虞淮心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走剧情了,怕断开看不方便,所以两章放一起了。
第113章
午后阳光正浓; 雪球趴在沧笙身上抱着尾巴; 渐次有了睡意。
沧笙顺着它的皮毛,预备陪它再躺一会; 灵台内忽起一阵剧烈地刺痛; 紧接着缓慢充实巩固灵台的涓涓细流转变为奔涌的洪流,她的气息在几息之间迅猛攀升,隐约有突破之意。
沧笙大为震惊,这是……
……
第九天; 极西乐城。
黄沙漫天,灰蒙蒙快地要掩盖了古城的痕迹; 斑驳的老城门一半陷入沙中; 早没了往日的繁华。
沧笙还记得这。
当年她开荒到第九天; 乐城曾是她领土下最为繁华的一座城池,直到第十天破碎,第九天受其污染,乐城便就此荒芜,沦为了一座荒城。
风沙滚滚,可见度极低不说,还扰得人睁不开眼来。沧笙一路前行,终于在古城的遗址之上发现了一株毫不起眼,两丈余高不知名古树。
其根死死扎入土壤之中; 沧笙略略一探,竟无法探知它究竟延伸到了何处。
略作思索之后,化身为灵没入古树之中; 一直朝下坠去。树根的黑暗之下,仿佛没有尽头。
……
虚根空间。
土壤贫瘠,寸草不生。初具小世界的模型,却因为新生,毫无生机可言。
这样的小世界再常见不过,有的汲取着各天的灵力繁衍出生灵来,有的则因为灵力不足自行走向灭灭亡。但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世界内,此时此刻却聚集了各天几乎所有的大帝。
凤帝在前,身旁随着息帝,被格挡在一面镜子般的结界之前,挥袖间接连甩出炙热的烈火猛然撞击在结界上,却毫无成果。愤愤然只得作罢,转身面朝抱胸站在一边的玄帝,脸色阴晴不定:“你们不肯相帮,等帝君破开了秽土的封印,我在第四天暂时还无燃眉之急,下三天便没有那么好过了,光是秽土泄露的浊气便会让第九天重归荒土!”
云帝自打与凤族联姻之事被沧笙搅局之后,便不敢轻易与凤族结交了,沧笙实力恢复,又众人皆知向着帝君。他一心想要打入老一辈的关系中,当然要选好阵营。再加上他本在第六天,事情对他而言并不急切,遂而搭话道:”帝君招我等来,便不至于会当面做出损害我等利益的事,否则他何尝不可等封印解开再告诉我们此事。”
凤帝之前意图破除虞淮的蛟月结界乃是真心实意的,手下并没藏虚,这会儿炙热的凤凰火烧化了半边空间的边缘,黑漆漆的虚空犹若一块被拉开的口子,往外渗透着非比寻常,渗带血腥的浑浊之气。
起初还因为势微,愿意观望的天帝闻此气息,登时焦虑起来。他是后成的新帝,如何能和秽土中封印的魔君相提并论?
“凤帝所言非虚,帝君召唤我等过来,却一句解释也无,径直解开封印。我等当然以帝君的决策为先,只是作为第九天的大帝之一,我希望能有一个知情权。不如咱们齐力前往帝君所在,问个明白再看形势如何?”
他一声表态,第八天的修帝,辰帝也有动容。
帝君召唤人来,又将人隔离在外,一句解释都无显得霸道。两人随天帝上前,安抚性道:“只是问问情况倒无可厚非。”
炎帝从来时起,遇见蛟月结界便悠悠哉哉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岩石躺下了,脸上甚至还盖了一本摊开的书。谁都知道他是最无欲无求的大帝,想来不喜欢搅进诸位大帝的争纷中去,今日来是受了帝君的指令,不得不从,那是被动。谁也没想到鹿言会开口,拉长的语调,懒懒的:“破开结界先问问情况,情况不对,再趁帝君解开封印的虚弱之际围而攻之……是不是?也就难怪帝君要把你们搁在外头,感情九天之间,还有秽土的人。”
天帝自己对号入座,以为被针锋相对,恼怒不已:“炎帝此话何意?秽土一事最先触及的是我第九天的利益,你在第三天高枕无忧,便不将别人的烦难放在眼里了吗?连问都不许我等去问?”
息帝阴阳怪气道:“炎帝是高看我们了。就算帝君破开封印之际无可抽身,我等居心叵测,他身边不还有如你一般忠诚之人么?围而攻之又有几分成效?”
炎帝鹿言淡淡一笑:“你们且去试试,不就知道有几分成效了。”他虽然劝阻,却不曾真正动手去阻止,同云帝,狐帝,玄帝,洛帝,宁帝一般两不相帮,冷眼旁观。
凤帝有了助力,重整旗鼓,召唤法器朝蛟月结界轰去。
再强的神器,即便是被虞淮驱使无法硬抗数位大帝的合击,蛟月对虞淮而言是意义非常之物,不打算就此将之损毁,在几位的合击即将落至镜面结界之际撤下蛟月,肃杀的气息铺面而来,生生轰击在八根石柱驻守而成的巨阵之中。
一丈粗的锁链分别从八根石柱顶端朝内汇集,牵扯在中央的一块巨石之上。数位大帝的合击之力在上炸裂,厚重的锁链被掌风中所含的滔天之力震出细密的裂痕,激荡不已。
虞淮就在石台之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凤帝合流的几位大帝先后来到巨阵前,一字排开,因为都期望着别人可以先开口挑头,一时间打量着这闻所未闻的巨阵,无人吱声。
半晌,凤帝硬着头皮第一个发声:“帝君当真是要解开秽土的封印?此封印传闻乃是父神所为,为的就是维护九天和平,帝君好端端为何要去开启这封印。凤昱斗胆问一句,封印开启之后,我等有几分胜算呢?”
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同虞淮走到今天这个撕破脸的局面。
当年莲帝给她一颗有瑕疵的菩提子,在她的灵台之中设下咒印,让她言听计从,替他办事。最开始凤昱只是莲帝的傀儡,做的只有一件事:挑拨帝君与沧笙。
这一点其实很符合她的利益,所以凤昱办起来格外的尽心尽力,乃至于在与虞淮的相处中渐渐爱上了他,更加费尽心思要整垮沧笙。
凤帝知道莲帝机关算尽到底是为了复辟归来,但在她眼里帝君正如日中天,莲帝即便能归来,也在极远极远的以后。她并不冒进,不会真的为莲帝谋划,蛰伏了这些年,真正最想要的不过是更加接近虞淮罢了。
可谁曾想,莲帝之事突然被翻到明面上来,她心里知道帝君十有□□已经知道了她内应的身份,此时若是坐以待毙,便真的无生机可言了。
凤昱未想,虞淮竟正面给予了回应,淡淡的,言简意赅:“十成胜算。”
这话说得绝对,瞬间封死了所有寻事的借口,就算有人不信也绝不敢公然当着帝君的面,说他在信口开河吧?
天帝不知其中纠葛,只着紧自己的族人,惧怕秽土之人卷土重来,他们天宫首当其冲,损耗之大将无法估量:“即便如此,帝君不与我等先商量好对策,径直破开封印是不是有些草率了?秽土的浊气要如何处理?若他们有朝一日登上了第九天,又该如何是好?”
凤昱一行人的人在言语时越围越紧,修帝等人都不做他想,他们是主和派。封印是绝好的城墙,断没有自己拆除的必要,如今他们人多势众,确实可以试着阻拦一番。所谓法不责众,帝君之后当不会太苛责才是。
就在凤昱要踏上巨阵台阶的前一刻,身旁忽有清风带过,一道素净的人影飘也似的急掠而出,落在了阵中央。
所有人脚步一顿。
沧笙手中握着云念,微笑着看向以凤昱为首的众人:“诸位说话就说话,总往我夫君跟前凑,是有什么想法吗?”打眼错过凤昱往后望了一眼,凤昱立时会意朝后看去,宁帝、炎帝等人不声不响走了过来,将凤帝众人围在中央。
“有战必会有损失,毒瘤还需动刀切,一直放任不管才会神不知鬼不觉要了人的命。“沧笙指尖抚过浮动的云念,”有些人怕疼,不敢切身上的毒瘤,便需要有魄力的人为她来拿这个主意,凤帝,你说是不是?“
沧笙的语气与寻常并无不同,没有盛气凌人的压迫,清浅笑意亲和,只不过周身的气息毫无遮掩,强大到令人恐惧。
“你……”凤昱朝后退了一步,”你的修为……”
不仅仅是她,曾拿两幅面孔对沧笙的所有人面色具是一变,刹那间脑中空白了。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
凤昱哑了火; 从光芒万丈的火凤光环里褪下来; 黯淡到朴素的地步,失去威慑力。
威胁自发退却; 沧笙抽空对虞淮道:“这事是咱们两人份的; 没道理要你一个人顶着。只不过现下还得劳烦你多出出力,我手边还有件事要先处理,末了便来帮你。”
虞淮正施法,话语不多; 淡笑应了句好。
沧笙想再同他说些什么,她的心境有大变化; 一切的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 此情此境又不是什么好剖白的时机; 只得忍下。
唯能说的: “谢谢你,将解封之处定在此,绕过了第十天。”
“第十天是你我缔结婚约,有了沧筠的地方。”他言简意赅道出原因,或许正是沧笙心里所念的,可她的感情太淡,淡到不知道那是一种单纯的追忆还是珍惜。
到如今,已然无法回馈他的感情,只能轻轻答了声连自己也道不出缘由的“恩。”
沧笙迈步走出巨阵; 云念未收,让在场所有人都觉无比压抑
大帝级的本命法宝是不常祭出来的,寻常来说是因为杀鸡焉用宰牛刀; 如今沧笙却是手持云念而来的,纵然杀气未显,杀机已露。
修帝曾与沧笙有过不错的交情,虽然在她沦为废帝后淡了,这会儿面皮厚一些,怕勉强还能卖个人情,遂顶着压力嬉皮笑脸:“笙帝误会,我等不是要对帝君如何,只是想问问境况。若是二位帝君执意开启封印,我等有二位坐镇,可说是万无一失,自当听命。”
他说完,低着头想往后退。
沧笙瞥他一眼:“修帝说得是,咱们如今是要团结些一致对外。方才只是想问问情况的,自行退回就好。”
起初冒头的几位大帝灰溜溜垂着眼往后撤,凤昱浑身紧绷僵硬,不敢吱声,跟着转身要走。
沧笙唤了句等等:“我道的是跟风推墙的人可以走,凤帝这个用尽全力带节奏的人,便不要走了罢?好歹是一族之长,敢做不敢当么?”
凤昱止步,回眸时,虽然已经收敛了气焰,身为凤族仍是有与生俱来的傲气。
沧笙站在高处,无论何时都是一样无害的模样。凤昱忽而想到多年前,她在落日雪原第一次见到全盛时期的沧笙。
她和虞淮站在一起,共用着一把伞,气质亲和自然,与她的傲然不同,是一股让人亲切的自信。
亲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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