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摸一把额头的汗,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瞧一眼于青,又折去周围聚集上来的同学:“pi转学,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转学?”
雷彦指着办公楼方向:“昨个可有人亲眼瞧见你妈来学校给你办转学手续的!”
“那是她自个瞎折腾。”
小池人懒懒往桌子上一趴,大敞的夹克衫盖住了他和于青身体之间的间隙,在夹克衫下,他的左手准确握住了她的右手。
于青心口一跳,顷刻间耳边热热的,心虚的一抬头,就见许友松正意味不明的瞧向自己,两人视线一撞,他唇角一翘,她顿时就跟做了贼似得赶紧耷拉下脑袋——就听雷彦急吼吼的:“那到底啥情况啊?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他指尖抠着她的掌心,大拇指用力按了两下,跟大家解释:“我姥醒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而且我姥说了,她哪都不去,就在怀姜。”
许友松追问:“石奶奶不肯走,所以你也不走?”
大男孩一脸得意:“嗯,我妈脾气倔,可倔不过我姥。我姥说不走,她一点辙都没有。”
“我姥还说,让我在怀姜陪她。”
雷彦一巴掌拍在小池肩上:“cao!害老子担心了半天!还以为这回你真要走了!”
小池的突然到校就跟一阵旋风一样,从教室后排一直辐射局,也就不一会功夫,班人都知道大体委去而折返,昨个的转学谣言不攻自破。
第二节课是生物课,一头卷毛的生物老师一走上讲台:“一?小池你回来了?”
小池起立:“嗯,回来了。”
他左手还牵着于青的手,这会功夫也不肯放开:“老师放心,我回来了,哪都不去。”
他这一句纯属多余,且不大符合他向来不说废话的人设,同学们有点惊讶,纷纷回头瞧过来,就见大体委满面春风,有一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神采奕奕。
生物老师也楞了楞,估计认为学生这是在跟自己说句贴己话,反正生物老师也不苟言笑,点点头,手压了压,小池就势坐下。
于青窝着个脑袋,半抬不抬的,脸红耳热的在一个劲的试图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他是左手,抓的可是她的右手!
也亏了是在教室最后排,怪遮人耳目的,这会子功夫她连生物课本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
因为手被那个人攥着啊,死活都不松开!
于青看得出他很高兴,精神振奋的都有点过了头——方才上课铃一响,围在周围的人四散而去,他捏着她的手心,凑过来低声:“这样正好,以后咱俩做同桌。”
说着他就乐,一脸掩盖不住的笑,不住侧过脸来瞅她。
于青被瞅的都要浑身不自在了,恨不能抬手把他的脸掰正!
终于等到生物老师在讲台说要求把书翻到多少多少页,于青也终于把右手从他掌心的禁锢中拽了出来——攥了这会子的功夫,手背手心潮乎乎是汗,可见他攥的有多用力。
她一本正经的把书啊本啊在桌面都摊开,笔压上去,耳朵里听的是生物老师那带有怀姜口音的普通话,心里边脑子里却嗡嗡声一片。
够嘈杂,够乱,但盘旋的也就仨字:他不走,他不走,他不走,他不走了!
她冲着书本上的dna基因锁链图楞了足有十来分钟,直到他伸手过来从她手里抢去一只笔:“就两天没来,笔头都干了,你的借我。”
于青又冲着自己还维持着握笔姿势的右手楞了一会,突然低声问:“你真不走了?”
他“唰唰唰”往本子上记着生物老师的板书,并不看她:“嗯。”
她又发了一会呆,他个子这么大,腿长脚长,写着写着字,一会功夫就把她挤的只剩一小溜桌面,而且两个人坐的这么近,鼻息间都能闻到他头发里的香皂味儿。
实在是不能忽视的一个所在,特别是她偷偷又摸了摸他的夹克衣角。
布料硬茬茬的,捏在手里也很有存在感。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偏还要挤过来,边记笔记,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音量:“你说要去看我姥的,什么时候去?”
“你姥出院了?”
“大夫说,明天就能出院。”
“那……你妈……?”
“我妈单位有事,最晚后天就得回省城。”
“那你姥……刚出院,谁照顾?”
“我妈从老家找了个远房亲戚,照顾我姥,顺便也给我做饭。你什么时候来?”
“……那,有空吧,有空就去。我也挺想姥姥的。”
他停下笔,朝她看过来,于青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了摸头发:“怎么了?”
“没怎么。”他低头继续奋笔疾书,嘴角挂笑:“乖,真孝顺。”
“……”
第226章致爱丽丝
春天。
北方的春天,来的晚,但一旦来,走的却不慢。
四月中下旬,真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半个月前还触目一片土黄色的大地,眼下却春意闹的厉害,草绿花香,院门口一大捧的迎春和三色堇,暖融融的春风中恣意舒展。
于青不放心的停住脚步:“你那亲戚……真不在家?”
“不在,回去看外孙女了。她本来就不在家里住啊,就白天来打扫打扫,做做饭。”
于青嘴里的亲戚就是他妈石颖从老家找来的一个远房亲戚,小池叫她“艾姑姑”,五十来岁,女儿嫁人后就定居在怀姜,所以蛮乐意接这份工,既能赚钱贴补家用,离闺女家还近。
于青手里提了一盒草莓一盒桑葚,还有一兜香蕉,都是她从门古寺市场一个个挑的,她的确一直想来看望下小池他姥,但她爸那回发话后,她也实在不好意思顶风作案,平日里都是尽量低调,搞的两个人现在就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今个这个周末大好天气里之所以能出来,还是托了宋瑶的福,宋瑶给方萍打的电话:“阿姨,周六让于青来我家一趟行不?我手头刚好有一套复习资料,我觉得应该挺适合她的,让她过来看看,顺便上回她还问过我几道题,我一块给她讲讲。”
宋瑶的声音中规中矩的,一听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方萍:“你是?”
“我叫宋瑶,以前在十五中时是于青学习小组的组长,现在也念一中,是一班的学习委员,于青是我好朋友。”
方萍能怎么样呢,当然只有点头应允的份。
所以于青今天才大模大样出得门来。
就是宋瑶真的很后知后觉,直到小池牵着于青的手冲她道谢,她才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原来你们两个……”
于青嘿嘿:“是啊是啊,宋瑶啊,受累受累。”
宋瑶若有所思了一会,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啥?”
宋瑶已经恢复了正常脸:“没啥。就是觉得,缘分,果然很奇妙。当初在学习小组的时候,我老担心你们两个掐,会影响我们的团队成绩。结果,不打不相识。”
她一本正经的嘱咐于青:“小池脑子很好,既然你们在一起了,就让他多帮帮你,肯定对你学习上大有好处。他这人,就是对啥都不太上心,所以成绩一直都进不了级部前20,这以后你们要是能互相督促着点,稳赚不赔。”
于青:……
好吧,宋瑶果然是个学霸脑。
进了院来,推门进屋,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声的样子,于青不敢大声说话,小池蹑手蹑脚走去客厅后面的卧室,推门看了一眼,折回来跟她轻声:“姥睡着了。”
“那……”
于青把带来的水果放去茶几上,小声问,“我那改天再来?”
他捉住她的手:“我姥睡眠浅,自从出院后,体力不大好,每天都要小睡好几回,不过时间都不长,你在这待一会,待会说不定就醒了。”
又说:“我说你想来看她,她一直念叨你呢。”
于青只好跟他先上楼去,他却把她往另一间屋里引——这间屋在他卧室西侧,以前都是关着门的,应该是小池舅舅的房间。
进屋一瞧,是间普通的卧室,和小池的卧室家具布置一般无二,洒扫的很干净,朝南的窗子开着,想来是一早就通着风,所以完没有久不住人的陈旧味道。
如果非要说和小池房间有所不同的话,那就是东面靠墙放着一架黑黝黝的立式钢琴。
小池径直朝钢琴走过去,掀开琴盖。
于青凑过去,见他长长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好奇:“你会弹钢琴?”
“小时候学过一点。”他向门口抬抬下巴,“你去关好门,我弹个曲子给你听。”
于青听话的折回去关好房门,还是有点不放心:“会不会吵醒你姥?”
小池已经在琴凳上坐下来,脱掉外套,挽了挽袖子:“不会,这房子隔音很好。”
他冲她招手,她在琴凳上靠着他坐下来,还是有点不大相信:“你真会弹?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5岁的时候被我妈逼着学的,学了5年,后来为了去打球,不练琴,也是斗智斗勇了好久呢。”
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儿颇兴致勃勃,甩着手腕,活动着手指,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抬,起的那个范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看来那几年受教的很正规。
少年左手落在交错的黑白琴键上,看上去几乎毫无动作,手指只浅浅抚动了两下,琴音顿时从指间溢出,有一种很轻灵的悦耳。
于青惊喜抬头,便是这两下也听得出这人居然是真的有功底的!
话说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在怀姜这样十八线的小地方,像于青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小时候过的还算惬意,因为还没有各种兴趣班压身。
反正她打小就是长在厂里,除了上幼儿园上学,就是跟着小伙伴去庄稼地里逮蚂蚱小河沟里摸鱼,才艺班?不知道是什么东东!
反正同龄的小伙伴都一样,所以也没觉得有啥。
况且,这年头,只有住在城里,家境富裕的人家,才有机会,有财力供孩子去学个钢琴小提琴什么的。
所以这个时候会弹钢琴,而且家里还有钢琴的,那是一种很高大上的所在啊!
小池弹的这架钢琴整体黑色,样子中规中矩,于青不懂钢琴,看不出什么道道来,就觉得琴身烤漆光滑可鉴,看得出平时保养的很精心,牌子是一行描着金边的字母,略有掉色,拼一下的话,估计是“海玆曼”?
小池两手轻抚过一遍琴键,琴声叮咚,估计已经找回了感觉,拧头问她:“想听什么?”
吆喝,这口气还真不小。
“嗯,”她说,“那就来一曲郎朗的《野蜂飞舞吧。”
“……”
她乐,往他身上一歪:“行了,不难为你。那就《致爱丽丝吧。”
第227章孔雀开屏
于青选择《致爱丽丝,倒不是她多喜欢这曲子,而是因为这曲子够有名,技巧也够浅显,是钢琴初学者的必备曲目。
她不会说,上辈子,她和陈曦结婚后,对门的邻居家装的电子门铃就是这首致爱丽丝,所以几乎每天都要听个n回。
不过,纵是再悠扬的曲调,简化成简单的电子音符后,也会变得单调而刺耳。
于青每天都受其荼毒,实在是对大师贝多芬的这首世界名曲也变得彻底无爱起来。
不过,此刻,情况却有所改变。
许起初还有些生疏,一开始小池弹的很慢,曲子前部分的明媚清朗,在他指尖下多出了些柔情四溢,行至中后段,手法变得娴熟,节奏感明显加强——于青几乎发了呆,就见眼前弹琴的少年随随便便挽着两边的袖子,平时总是握笔和抓球的两只大手,手指的挪动并不夸张,也绝无像钢琴家郎朗那样一弹起琴来就要摇头晃脑、沉浸其中。
他手指修长,骨节清癯,眼神下垂,注意力部凝聚在十个指尖之上,有一种十分专注的美感,窗外春日温暖,花香正浓,悠扬的乐声如清风徐来,浅浅拂动了他纤长的睫。
音符渐歇,高大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伸握了下十指,扭头对她不好意思的笑:“太久不弹,手都生了。”
于青摇摇头,他弹的慢,却极认真,而且她相信这绝不是他十多年后第一次再摸琴键,私底下一定有偷偷练过。
否则,不会如此流畅。
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去他的肩膀:“为什么今天这么好,要弹琴给我听?”
他有点脸红起来,摸着头发:“就、就是,想弹给你听。”
她手指头不客气的戳他的脸,语声亲昵:“你说,你像不像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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