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赫然是穿着警服,一脸灿烂笑容的连栩。
*
第二天是周末,连栩和童言不用上班,正好省了找离开办公室的借口。
按照他们说好的,童言早早起床就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张不用登记身份证的网络电话卡。
从便利店出来,她拨通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连栩显然已经起床多时,耳麦里传出清晰的男声,“喂?”
“我买了两张不记名电话卡,你还有多久到?”童言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询问道。
昨天分手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约定好,会在童言家里集合,一起进行调查。
童言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一个方法能时刻了解连栩的动向,以控制他不要乱来。
这也有利于两人的及时沟通,连栩对此也无话可说,只能应下。
“我到昨天放你下车的地方了。”连栩的声音依然冷静。
童言朝自家楼下的方向望去。
尽管时间尚早,但周六的街道永远热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空隙中,童言只一个瞥眼,就在马路对面望见了连栩那张醒目的脸庞。
男人一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插着兜,一身丢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算起眼的运动装,在他身上却自成风格,仿佛就是为他量身订造一般,说不出的清俊自然。
童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挂断电话后双手举高,振臂高声呼喊他的名字,“连栩!”
她声音很大,大到飘过街道,准确无误地传入街对面仍举着电话的男人耳中。
连栩动作一滞,偏过头看向马路对面。
一身居家服的童言蹦蹦跳跳地朝自己挥着手,配上一脸灿烂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等来了久未见面的恋人。
童言的声音并未间断,来往的人群让她看不清连栩的动作,也并未注意他已经在人群中准确注视到自己摇摆的双臂。
连栩无奈地笑了笑,收起了手中的手机。
童言终于看到他的动作,停止了自己幼稚的行径,正好一旁的人行道信号灯变成了绿色,她快步跑了过去。
连栩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动了动唇,想让她慢点;又因为距离太远,放弃了这一念头。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直到童言跑到他面前,他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放下过。
来时抑郁的心情,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尽数泯灭在童言灿烂的笑容中,不留一丝痕迹。
童言只跑了一小段,却还是忍不住大喘几口粗气才平复下来,“你来啦。”
说着,她递上自己刚买的手机卡,邀功似的眨了眨眼,“喏,给你买的手机卡。”
她的笑容太具渲染力,连栩愣了足有两秒才接过她手里的卡片。
童言却没有在意,嘴也没停下,颇有喋喋不休的意味,“这是不记名手机号,待会我们就用这个给那些工人打电话,放心,一定不会留下痕迹的。”
一边说着,一双亮晶晶的双眸还直直地盯着连栩。
连栩有一瞬间的失神,又迅速地闪躲开童言的目光,率先向公寓楼的方向走去,“走吧,工作量这么大,我们要快点了。”
童言眨了眨眼,小跑几步才跟上连栩,“欸,等等……”
“等什么,”连栩头也不回,极力想掩下脸上的燥意,声音都有些僵硬,“万一让陈钦然他们先一步找到这些人,我们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
童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速战速决。”连栩梗着脖子,生怕被童言发现不对劲,紧张到同手同脚就不自知。
童言忍无可忍,一个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衣袖。
连栩再也走不动道,又顿了顿,才无奈回首看向她,“到底怎么了?”
“……你走错了,”童言无奈地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的公寓楼,“我家是那栋楼。”
连栩猛地一僵,面部表情在这一刻有一种难言的喜感。
呆是呆,却轻易讨了童言的欢心,忍不住想笑。
连栩恼羞成怒,“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刚落,他甩开童言的手,快步朝另一栋楼的方向走去。
仓皇的脚步尽显无措。
倒是自诩对人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有深刻了解的童言,在这一刻怎么也看不清连栩内心的真实想法,显得无辜极了。
这不是……他没给机会自己说吗?
而连栩没有想到的是,在进入童言家门后,刚才那股深刻的无措感更甚。
尽管他看上去对感情方面似乎了若指掌,但前半辈子都在为了进入刑警队努力;进队之后又整日扑在成堆的案件中,根本没有时间接触同学或同事以外的女性。
很显然,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进单身女性的家门,扑面而来的私人领地之感让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而童言在这方面却是恰恰相反,在美国呆久了,她对男女之间的事显得不设防极了,自然地走进厨房,“咖啡还是水?”
“水。”连栩抿了抿唇。
童言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又拿了瓶矿泉水,走出厨房就看见一脸局促的连栩,竟还傻傻站立在门边,和当时调侃自己没谈过恋爱的他判若两人。
她轻笑着挑了挑眉,“不用脱鞋,就坐沙发上吧。”
连栩这才解放了双脚,亦步亦趋地跟在童言身后,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童言已经将昨天连栩偷拍的照片打印出来放到了茶几上,还体贴地把被划掉的名字打了高光。
她给连栩递过去一张,“你就联系这五个人吧,问的时候注意点语气,记得录音。”
第44章 044
联系这些被开除的工人; 说简单也不那么简单; 如果告诉对方警员的身份; 估计没几个人会搭理他们;但如果不用警员的身份; 他们更难开口打探。
连栩法子多,决定用另一个工地招工方的身份联系他们。
不得不说; 这方法正中下怀。
既找准了刚刚被辞退员工的心理状况; 也能开口询问他们在之前工地的经验。
为了互相不打扰对方,童言将连栩留在了客厅; 自己则进了房间。
打电话的过程没有多大波折,大部分听到招工信息都表现出些迫切; 但也就是这股迫切; 让童言有些失望。
按理说; 这些被开除的工人必定和毒品案存在或明或暗的关联; 但他们迫切希望找到工作的心理,却并不符合一个和毒品挂钩之人的心理状况。
真正和毒品案存在实质联系的人,不会因为一个普通工地的工作而欣喜若狂。
更多的,应该是对这类体力劳动的不屑一顾才对。
这些人……恐怕都是因为看到或听到某些有关毒品案的东西才会遭到开除。
呵; 童言挂断最后一个电话; 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还真谨慎。
想着,她划拉了两下刚才在通话时记下的信息。
虽然这些人对案件可能不知情,但细细问下来,他们之间还是存在某些共同点的。
她换了套外出的衣服; 这才拿起笔记本往客厅走。
这边连栩也已经结束了通话; 正看着手中几张纸上的笔记; 若有所思。
童言的脚步声也没有引起连栩的注意。
她静静走到沙发前坐下,直到沙发旁边的凹陷感袭来,连栩才抬起了头,“结束了?”
童言点了点头,“你这边有没有值得深入调查的人?”
“有一个,”连栩指了指纸上被他圈出来的一个名字,“林鸿,临远市本地人,这几个人里面唯一一个拒绝了招工信息的人。”
童言笑了笑,这个人果然和自己想得相差无几。
想着,她又凑近了连栩一些,想要看清他纸上所记下的信息,“他的家庭住址在哪?我记得照片上的信息好像有写。”
连栩没有在意两人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仿佛也忘记了自己刚进门时候的局促,声音沉缓十分,“就在坝田街附近,离远城工地走路10分钟就能到。”
话音刚落,童言便顺势拿走了他手中零散的纸张。
她需要确认,这几个人之间的共同点是否真的存在。
而童言这一动作,也让连栩的目光变得无处安放,下意识向她望去。
一抬眸,入目便是童言近在咫尺的脸庞,双颊处还带了些红晕,细密的睫毛扑扇扑扇地眨着,洒下几篇阴影。
因为是周末,童言甚至没有化妆,展露出细腻白皙的皮肤,竟让连栩觉得,好看……极了。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太近了,这个距离太危险了。
但临到付诸实际之时,他却动弹不得。
时间仿佛静止了,正午的阳光氤氲在空气中,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细小的扬尘。
不可控地,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动荡惶惶,又轻快有力。
“果然,”童言突然出声,强行将连栩的神智拉扯回来,“这十个人,除了这次坝田街的工地,也在远城之前板桥路和十里坡的工程工作过,可以说都是施工队的老人了。”
她一边说着,眼里猛然透出一抹不为人知的闪烁,配上嘴角上扬的弧度,轻易晃了连栩的眼睛。
明明还是同样的模样,一副称不上美女的五官;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被她的高跟鞋蛊惑到一样。
她身上好像被镀了一层光,无关长相或外表,却熠熠闪耀。
所幸,窥见到她这一面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连栩猛地一滞。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连栩,你……”童言兴奋地看向他,轻易从他的眼神中辨别出心不在焉,“连栩?”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连栩这才回过神,“怎、怎么了?”
“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吧,”童言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你?都这个时候了,还心不在焉的。”
连栩勉强笑了笑,“我刚有点走神,你说什么来着?”
童言无奈叹了口气,重复一遍自己刚才得出的结论,“这些人和远城不是第一次合作,最少的,也跟过两个远城的工程。”
“这些人同时被开除,肯定不止是因为这次的事故,”她认真道,“远城明面上是建筑公司,暗地里,可能就是专门运作毒品交易的第一场所。”
“虽然工地上人多眼杂,但也确实是个毒品交易极佳的地点,不论是运送沙土钢材的车辆或是工地上流动性极大的不稳定人群,加上施工路段的监控都不会投入使用,每一点都降低了毒品交易的风险。”
“唯一的风险,”她眼神一顿,“是可能被常驻在工地上的工人看见或听见些风声。”
连栩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补充道,“远城干毒品交易可能也不是一天两天,特别是这几年,远城的工地在临远市明显增加了。”
“难怪……”连栩突然感叹一声,“远城集团的发迹就很突然,且远城上市之后,也从来没出现过资金不足的情况,一直顺风顺水做到了现在,稳坐地产行业第一把龙头交椅。”
童言颔首,“在联系孟泽希之前,”她将连栩做了记号的纸张放回茶几,敲了敲那个被圈出来的名字,“我们要先去找一趟林鸿了。”
就凭这个人的态度,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最坏的情况,其他人被开除都可能只是为了掩饰林鸿一个人的离职。
他既然不惧失业,那么童言也能大胆地做出推测。
林鸿……和毒品交易的直接联系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断。
*
林鸿的住所并没有换,连栩说这是林鸿在电话中告诉他的。
时间紧急,童言也没有道破他话中的模棱两可,直接拦车就和连栩来到了林鸿的住址。
当两人已经站在坝田街一个小巷口时,才意识到问题。
他们该以什么身份来拜访林鸿?
工地招工这个方法肯定已经不再适用了,也没有招工方会三顾茅庐去请一个普通工人。
两个人站在巷口面面相觑。
知道林鸿所在却依然停滞不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事情了。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风衣,冷得直跺脚。
连栩看到童言的动作莫名有些烦躁,皱了皱鼻子道,“干脆就说我们是警务人员吧,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
“你和犯人说自己是警务人员,你看别人会理你吗?”童言横他一眼,“你脑子动得快,快想想法子。”
“我能想到什么法子,”连栩回赠给她一个白眼,对她的“夸奖”不为所动,“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结果一点计划都没有,活该吹冷风。”
话是这样说着,童言正欲还嘴,肩上突然感受到本不存在的重量。
连栩依然臭着脸,只是身上却仅剩一件高领单衣了。
童言愣了愣,又张了张嘴,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吞入腹中,怎么也说不出来继续揶揄之言了。
连栩身体的确硬朗,就算只着一件单衣,也似完全没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