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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蔷薇，”她说，“你过来。”
季瞳当时正翻着手下的人递的信，一听孟璇月说过来找她，有点莫名。现在黑街主要就是巩固势力，这种事儿孟璇月不会让她插手的，她还太嫩了。也没回话，季瞳把手里东西放下，就在座位上转了个身，权当是“过去”了。孟璇月也没生气，过来另拉了把椅子坐下，柔声细语的问她：“蔷薇啊，你每天，就这么杀人？”
“不然呢？没什么可做的。”季瞳道，语调也是古井无波。孟璇月看看她越来越像蔷儿的那张脸，突然就觉得有点累。“蔷儿啊……”她微仰着头，摆出一副自责的样子来，语气十分之落寞，“你女儿竟被外面的女人将魂给勾了去，连你都忘了呢……”
季瞳清楚孟璇月和她娘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实力已经强于她了还愿意拿孟璇月当长辈尊敬的原因。一听提起她娘的名字，季瞳也算是打起了一点精神，算是认真的去回她：“我确也过了五十级了呢。”
五十级之后，她娘留给她的魂导器大约就能感应到她娘的位置了。这玩意功能倒挺多，估计是个自己做的小物件，毕竟她娘十万年高寿，想学什么大约也是能学的。
“是吗？”孟璇月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我还道你忘了。”
“忘倒不会。”季瞳摇摇头，将脑袋搁在椅背上，垂下眼。“我只是……不敢见她，位置确是已经清楚了。”
一听位置已经清楚了，孟璇月没来由的便是一阵心悸；而后又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地位了，又有点失落下来。如此，她说话难免就带了点火气：“那是你娘，倒是有何不敢的——她还能因你爱上一个女人就不认你了不成？”
季瞳的头压得更低了。“不是因为这个。”她的语气中显出一些惊惶和迷惘来，却是这一年少有的沾着人气。“我只是一想到我现在这样子……放又放不下，真要去抢又怕那人怨我……我就，我就没脸见她……”
“没脸？”孟璇月看似轻巧的重复了一句，而后冷哼了一声，陡然就变了脸色。“你还知道你没脸！”她猛然站起来，随手就是几瓶小巧的药剂砸出去，琉璃瓶子的碎片擦着季瞳的眼睛过去就是一道血痕。“放又放不下，还怕这怕那的，你当真一点都不像她的女儿！”
孟璇月看这样子，也是气急了。季瞳平时多棒一姑娘，怎么涉及到感情就这么拐不过弯来呢？这还不如当时没冷静下来的时候好，好歹有个念想；这现在……啧！
大约是好久没人敢这么对季瞳了，猛然来这么一下，她竟有些惊。两个人对视了半晌，孟璇月颓然的叹了口气，复又认命一样的把自己砸在椅子上。“我知道你不好过。自己躲了这么多年，蔷儿也该照看照看你了……这时候，当她该开导你。到底血浓于水，你总该见见她，说不准就想开了。我这儿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你，你自去便是。”
季瞳过了好久才哦了一声。孟璇月又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来，问她：“不知道蔷儿现在在什么地方，若是方便，我送你一程也无妨啊。”
季瞳便从旁扯了张地图，一边回忆当时引导她的那种感觉，一边估量着这个比例该是在什么位置。大约过了有一息的时间，她抬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儿。”
孟璇月坐那儿没动。季瞳看了她一眼，手微一用力，那地图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刚在孟璇月面前停下。她就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而后像是不确定的样子愣住了；拈起那地图来又细看了好几遍，孟璇月才抬了头，满脸复杂的神色。
“她怎么会跑到杀戮之都去了……”
第106章 壹佰零伍
杀戮之都，是一个非常小众的地方。
在某些圈子里，流传着关于它的种种传说；什么宽进严出，从中出来的人屈指可数啊，什么没有道德，是罪恶的乐园啊，还有比较重要的一个，这个都城和魂技不兼容。如果有点实力，想要过一个堕落的余生，杀戮之都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具体怎么进，却鲜少有人知道。
然而，这在黑街，并不算什么秘密。
黑街先前有小首领去过，没通过考验。当时他莫约六七十级，实力相当不俗，然而仍败在了入门的那一关；考验失败后他也只苟延残喘了半天不到，堪堪来得及将关键的内容记录下来便一命归西。这玩意儿黑街有点实力的都清楚，像孟璇月这种做生意比较要求情报的更是清楚的不得了。季瞳把季蔷儿的位置标给她看的时候，她也就瞄了一眼就觉得格外的眼熟，然而并不敢相信；再三确认过才敢报出杀戮之都的名字，然而心里实在是不愿相信的。也无它，这种地方，管理者队伍中必然有武魂殿的人。
“你可知你娘可还活着？”她便抬眼去看季瞳，语气有点虚。季瞳一时间也难以给她答复，面无表情的看了孟璇月半天，摇摇头，掏了朵花出来——这是那魂导器五十级激活之后最完整的样子了，就像朵盛开的蔷薇。
虽说不清楚孟璇月怎么会问这种话，不过既然她问了季瞳也不会找理由拒绝。搭了两根手指上去输入魂力试着分辨着回馈的力量，半晌之后她才摇摇头：“活着是活着，只是不知道是个人还是棵草了。”
“死了能重新长的莫约也就蓝银皇了……蔷儿想必还没事儿。”孟璇月舒了口气，又突然想不起来最开始把季瞳叫过来是想干什么来着，一个人愣了半天；季瞳也没打扰她，只当她是想起来和自己娘原来一起历练的日子，自己没法自控的又想起朱竹清来。等好不容易想起来到底是要干嘛，孟璇月便不免有些郝然：“这地方她倒是能躲着，以你现在去，却是有些麻烦……不若先将实力提一提？”
季瞳正脑补到绝情之处，心痛的和挖心戳肺有一拼，骤然被孟璇月给打断，说话便不自觉透出了些不求生的意味。她抬眼瞥了孟璇月一眼，道：“总也没个念想，死便死了。”
“净说胡话！”孟璇月嗔她一声，“麻烦是有，哪儿谈得上死？我事情还有不少，没时间与你耗在这儿——做个决定罢。”
“——麻烦。”季瞳晃晃脑袋把过分糟糕的东西甩出去，手一推椅背坐直了，“那儿听着像是个适合历练的地方。哪儿升级都是升级，哪儿死也都是死……去吧，多待几年也无所谓，练练。”
两个人就这么草率的下了决定。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杀戮之都限制的是魂技；而这么久以来，季瞳在黑街没用过魂技。荆棘蔷薇是极端罪恶的武魂，适应这种地方全然不费什么力气。孟璇月还是不放心她的状态，临把人送走又后悔了，紧赶慢赶的安排好了工作之后又非要送季瞳一程，又在外边跟逛街一样的给她置办好了可能用到的东西，过后硬是亲手送她进了试炼场地才算完。分别的时候孟璇月还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要在里面小心，又颇为隐晦的强调了好几句要仔细关照她娘，这才愿意放手，硬是逼的心理状态跟个死人一样的季瞳生了些火气。考验自然很轻易的过了，且因为心情颇为不佳的缘故十分有效率。总之，进城这一步，非常顺利地达成了。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要规矩些，分内外城和地狱杀戮场，新人有身份牌，有新人保护期，还会被分配接引者——基本上都是被杀戮之王洗脑的姑娘。
不过既然说是罪恶的乐园，规矩是不会太多的。每个居民每年需要在地狱杀戮场闯一回，活下来就能多住一年，死了就死了；不愿上场也成，放血，每个月两大杯人血，外城任他去。在外城不允许任意杀戮，这也给那些残的像只蚂蚁一样的家伙们一点保障。除此之外，这儿的人爱干什么干什么，杀人放火干什么都行——外城的限制还多些，进了内城，那是真正的全无规则；这是杀戮之都享乐的重心，这是个奢华迷乱的世界。
总归在新人保护期里不会被人主动击杀，季瞳也就趁着这段时间跟接引者转了转。外城她是看不上眼的；内城么，先前倒是有点兴趣，进了城亲眼看过之后，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与其说这是个堕落者的乐园，倒不如说是野兽的天堂更合适——往地狱杀戮场去的这一路，她起码见了五十多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可描述的男女，其中二十来个在此过程中死在了对方的手上。虽说在黑街也见惯了这种东西，不过季瞳仍然是觉得相当不舒服；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觉得戴沐白好像还没那么花，又想起朱竹清，又觉得在这种地方想她简直是种玷污，而后郁闷的吩咐接引者加快了脚步。
这种地方，是相当容易撩拨一个人的情绪的，它们很容易被大环境同化；比如说在这种地方，人们就非常容易起杀心。更不要说像季瞳这样子的，来这儿之前根本就是拿杀人当乐子；先前还有点良知，不曾滥杀，可这儿可没什么滥不滥杀的了，都有取死之道。一路上大致留意了几个可以当做临时住所的地方，季瞳终于在不耐烦的想动手的时候见到了地狱杀戮场的全貌。这是个和索托大斗魂场面积差不多的角斗场，是杀戮之都最重要的建筑。据接引者介绍，只需用身份牌保命就可以参与比赛，每场十个人，活着出来的那一个就是胜者。一旦胜满百场，就可以算作当年的冠军，有资格出杀戮之都。不参与比赛的人，交一杯血腥玛丽就可以入场观赏比赛，不限时间。季瞳仔细听了，盘算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去打一场试试；但不能是现在。因为杀人并不是什么受限制的问题，她倒是更需要先找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比赛什么的，等安顿下来再说吧。
更何况……还有她娘呢。
进了杀戮之都，魂导器的感应就十分模糊了。她只知道她娘应当是在内城，却不知道是在内城的哪个地方。这样子确实也不是办法，然而除了碰运气，也没有其他的手段了。这事儿她一边收拾一边闲逛的干了一个星期，除去干掉了偷袭自己的几十个人，魂力长了一级，每天晚上为了不耽误找人重新抢一个可以栖身的房间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这一天是她来这儿的第七天，如果再没有什么收获，那她基本就可以肯定，她娘就是在躲着她。
躲什么躲，都躲了十几年了。
季瞳躺在床上往地下埋着蔷薇藤，叹了口气。这地方民风实在彪悍，满大街野合的流民简直辣眼睛。偏生这儿的人没一个安生的，就是为着自己活着走过这段儿路她也得留心，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是看遍了。真不是没男人浪着浪着一抬头就被身子底下的姑娘弄死了的，也有比较闲得慌的就折腾路人，四面八方都有可能中招，季瞳心挺累。本来要不是为了找她娘她也不用跑这儿来，现在好不容易跑过来了又找不着人，就每天杀杀杀，晚上还要警惕，这成本也太大了。
这么一说的话，孟璇月那个雇佣童工的家伙暂且不提，柳二龙也够能折腾……小舞和宁荣荣也娇气，果然还是朱竹清好。
她又叹了口气。太子妃……啧，不行；这个也不省心，她认识的女人都不省心。
真想把那姑娘抢回来啊……
不过确实，要是动了手，这关系肯定立马就跌下来了。戴沐白不可能放朱竹清走，可她也不能真弄死戴沐白啊。要一不小心伤着了……呵，朱竹清这辈子能跟她语气正常的说句话算她走运。毕竟也没人会喜欢跟一个变态交朋友嗯，要是不小心再是个盯上自己的同性恋的控制欲特强杀人不眨眼自己结过婚还穿越国境线突破重围跑皇宫来抢人的变态，别的不用说，先把人轰走吧，这朋友交不起，真交不起。
最起码现在还是个朋友，既然都嫁人了——之前应该说是打完比赛就差不多毕业，竹清应该已经适应宫廷生活了——算了，犯不着为这事儿让她恨自己一辈子。
执念就执念吧，这种程度的心痛也不至于没法子正常活动。再把她娘的事儿解决了，问清楚……朱竹清这个大概到死也不会有个结果的，就这样吧。等她找着她娘，问问看武魂殿到底什么恶心玩意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她硬撑着活下去的东西；有就把事情处理了再死，没有的话，就这么出去安安静静当朵花儿也行。
当朵花儿比当人轻松多了，起码没脑子——也没心。
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季瞳觉得有点想哭。她挺久没掉过泪了，上一次还是刚入学那会儿；退队的时候被朱竹清给伤成那样也好好的，她不禁有些钦佩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后来就没什么大块儿的时间想东西了，成天就是带人干架，收拾好了还得盯着原来胡瑾薇的地盘除杂，孟璇月光说她整天就杀几个人玩玩也不提每天处理的事务资料；到这儿除了杀人就是被杀，实力上来倒是难得的清净。之前也是不大敢想朱竹清的，因为原来在学校的日子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