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病夫忽然伸手插入自己胸前衣服里,似乎是用手挠了两下,嘴里倒抽着冷气,喃喃说道:“痒啊,好痒,痒死我了……”
他说着,陈汉杰却渐渐皱起了眉头,继而也伸手去挠自己的胸口,且越挠越快,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痛苦。
那病夫已经把手伸出来了,狞笑着看着陈汉杰,道:“挠吧,挠吧,越挠越痒!”
陈汉杰大叫一声,双手把上衣扯得粉碎,十指在胸口乱抓,挠出来的全是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我哪里还能忍住,一个翻身进了院子,人还没有落地,先打飞钉!
“嗖”、“嗖”两声响,两道乌光闪向那棵矮树下。
那病夫的本事大为不弱,我翻墙入院的时候,他便已经听到动静,抬眼瞧见了我,等我打飞钉的时候,他把身子一滚,掀起藤椅,挡在跟前,把自己遮蔽的严严实实,那两枚飞钉打穿了藤椅,去势已衰,自然无法再伤到他。
不过我也是不求伤人,但求无过,趁着那病夫躲闪的空隙,奔上前去,提起陈汉杰,连戳六指,封了他一对臂膀上的穴道,让他的手臂无法动弹,然后又轻轻放到身后。
陈汉杰“呼呼”喘着粗气,骂声中,神情终于渐渐平缓下来。
那病夫从藤椅之后跳将出去,退开数丈远,盯着我道:“又来一个不之客,咳咳,都来搅扰我修养,我这病,怕是好不了喽……”
那病夫一咳嗽,陈汉杰又跟着咳嗽起来,且又有黑血呕出。
我连忙上前,伸出左手,掌心抵着他的百会穴,注入了一丝真气,同时盯着那病夫,提防他突然出手。
那病夫倒是没怎么动,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我。
“弘道!”陈汉杰清醒过来,瞧见是我,惊喜道:“我****八辈祖宗的,你这小兔崽子没死啊!”
我没好气道:“小叔,别一见面就咒我!”
陈汉杰道:“谁咒你了?你赶紧帮叔把这个只剩一口气喘的给弄死!他娘的折磨的我不轻!”
我道:“你怎样?被他下毒了吗?”
“不是毒,是幻术。”陈汉杰道:“其实没什么大碍,你弄死他,我就好了,要不然,没完没了!”
我稍稍放心,把目光移向那病夫,那病夫看着我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陈弘道啊。”
我道:“你是’病‘?”
那病夫道:“八大幻领我为病,不过我的名字叫做万木春,正所谓病树前头万木春。这院子里有一棵病树,病树前头有我万木春。”
“春你姥姥的蛋!”陈汉杰骂道:“我侄子一来,你这病罐子还不等着去死!”
万木春笑道:“病罐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拖着一口气不咽,我还且得活着呢。陈弘道,你能来到这里,本事当真不低啊,生、老两处都见过了吗?”
我道:“巩长治、白胡子已经死了,子婴废了,姹女瞎了。”
万木春吃了一惊,道:“就你一个人?”
我道:“就是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似乎也绰绰有余,八大幻领,名头比本事可大得多。你要是继续负隅顽抗,下场跟他们一样!”
万木春翻了翻眼睛,“嘻嘻”一笑,道:“你知道我这一生,最讨厌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没有接话,只冷冷的盯着他。
万木春自己继续说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看着就体格健壮,不像是会生病的人,不正常……”
陈汉杰骂道:“你才不正常,**!你他娘的是有病!”
万木春道:“我本来就有病啊,我的病现在都没有好呢。我可是从小就病怏怏的,三十多年来,就没断过吃药……”
说着,万木春伸手在白衣里一撩,伸出来,竟托着一个大大的罐子!
我吃了一惊,那万木春的身子本来就很纤弱了,看上去弱不禁风,穿着一件白衣也显得宽松,但是我万万没有料到,他那衣服里面竟然还能容下这样一个大罐子!
由此可见,万木春那包裹在衣服里的身子,要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纤弱!
万木春道:“你瞧,这是我从小就不离身的药罐子……”
“大侄子小心!”陈汉杰提醒道:“他那药罐子里有古怪!”
我喝道:“万木春,我知道你们魔宫妖人的把戏多,但是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弄!巩长治。白胡子、子婴、姹女就是栽在这上面的!”
“这是药罐子,里面都是好东西,可不是什么古怪,我也没有耍什么把戏。”万木春伸手往药罐子里抓去,脸上洋溢着古怪的笑容,嘴里嘟囔道:“人要是得了病,就得吃药啊,要是得了病却没有药吃,那得多可怜啊。这人啊,就算没病,也得时常备着药,不然真到病了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我凝神盯着万木春,正思量着他是不是脑子也有病,他忽然把手从药罐子里拔了出来,朝着我伸手一撒,空中五色斑斓、金金灿灿的,都如米粒般大小,却也煞是好看!
第441章 遗世魔宫(三十四)
万木春撒出来一把之后,紧接着又伸手入药罐子,继续往外撒。
陈汉杰叫道:“别碰!”
纵然是不得陈汉杰的提醒,我也知道这种东西是不能沾上的,当即一挥手,太虚掌力散开来,一股罡风吹着那些东西倒卷而去。
万木春迎面站着,居然不闪不避,眼看着那些东西吹到了他自己跟前,竟然张开嘴来,上下咧得极大,将那些东西全都吞入口中,“簌簌”的嚼着,然后“咕隆”一声,吞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道:“都是好药,浪费就太可惜了……”
我心中暗暗惊讶,魔宫中的人个个邪门,每每出人意料。
“呃……”
那万木春忽然打了个饱嗝,红彤彤的眼睛里,亮光猛然闪烁,整个人精神都振奋了,似乎脱胎换骨,容光焕,他舔了舔嘴唇,嗓音也大了许多,道:“灵丹妙药,药到病除啊……你真的不要?”
万木春又伸手在药罐子里抓了一把,朝我撒来,这一次,全是粉尘,像面一样。
陈汉杰叫道:“千万别碰到,更别吸到肺里去,会害痨病!”
我听了这话,心头大震,陈汉杰刚才咳嗽呕血,怕就是中了这一招!
我提着陈汉杰急忙后退,那面粉也似的东西,太轻飘,且数量太多,如果再用太虚掌力的罡风去吹,万一真有一两粒飘到跟前,落到身上,得个痨病,也咳嗽呕血,就坏事了。
万木春见我躲了过去,赶着上前,且又伸手往药罐子里抓,这次抛洒出来的是红色的粉尘,被我躲过,又撒出来一把黑的,我恼恨他没完没了,手起一枚飞钉,“嗖”的一声,打在那药罐子上,登时粉碎,里面落下来一大堆五颜六色、稀奇古怪的东西。
万木春连声惊叫:“可惜,可惜!我的药罐子啊……”忙俯下身子去搓,而且搓起来就往自己口中送,嘴也不停事的“嘎吱”、“嘎吱”乱嚼。
我又用飞钉去打,万木春就地一个滚翻蹿起来,半空中张开嘴来“噗”的一声乱喷,空中“簌簌”的乱落沫子,像下雨一样。
我只好提着陈汉杰又躲。
陈汉杰道:“快用锁鼻功,不要吸气!他那些东西,闻到味儿都会染上病!”
我心下震惊,但也立时屏住了呼吸。
万木春脸上湿漉漉的,像是汗水,又像是油,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嘻嘻”笑道:“陈弘道,你是不是怕我?把你麻衣陈家的本事,尽管朝我这病体上招呼啊,我一介病夫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听得他出言嘲讽,心中稍稍愠怒,暗道:“你这样的病夫,难挡我一拳,药罐子也已经毁了,还有什么可倚仗的东西,居然敢如此托大!”
眼见万木春有恃无恐,我也提了一口气,放下陈汉杰,捏着拳诀,蓄势待,眼看着万木春走得近了,我腰身一转,分脚为步,握拳前探,一记“风吹叶落”劈面打出,只听“噗”的一声,竟然正中万木春胸口!
我稍稍一愣,这一招“风吹叶落”乃是六相全功身相拳功“抱朴拳”中的一式。所谓“抱朴”,正是“抱朴守拙,无有雕饰,万法自然,随性而”的意思。那抱朴拳一共有五招六十一式,乃是“风吹六式”、“雪飘九式”、“雨打十二式”、“电闪十六式”、“雷鸣十八式”,取名用意正是来自天地间的风、雪、雨、电、雷。其中的风吹六式、雪飘九式每一招每一式打出来,看着都平平无奇,十分的轻柔自然,且几乎无声无息,真个如风吹、如雪飘一样,其要旨在于虚招偏多,且拳力覆盖面极广,正是要让敌人无处可躲,防不胜防。等到了雨打十二式,拳渐快,拳声渐大,等到电闪十六式,拳已经快到敌人肉眼难辨,再到雷鸣十八式,不但度极快,声势更是骇人,每一拳打出来,都带着霹雳响声,重逾千钧!
不过,这一路“抱朴拳”修炼起来也是极难,毕竟度和力量都达到极致的时候,施展者本人身体所要承受的痛苦也要达到极致,而且在实战之中,这一路拳法极其耗费真气,尤其是施展电、雷两大招数的时候,真气不济者,势必走火入魔,甚至油尽灯枯,几乎等同于自残、自尽!
因此,这一套拳法,族中是不鼓励学的,因为即便修为到了天默公那种境界,也难以把抱朴拳的全部威力挥出来,而且修炼又要耗费漫漫光阴,事倍而功半。
所以,自天默公以下,天佑公、老爹、叔父、三叔都没有练全,我自然也没有学全,平时对敌之际,我们更是无人使用。
只不过这一路拳法是昔年老祖陈名城于天地之间感受自然之力,心有灵犀之时,兴之所至,创下来的。
名城公的修为震铄古今,他所在的时代就有近三百年以来第一高手之称,更有人说他晚年不露侠影于世上,其实本事已经不弱于历代的麻衣神相了。
为了纪念名城老祖,这一套拳法纵然于后世子孙不大适应,也还要练些。
我学全了风、雪、雨的招数,于电之招数,只练到了一式,雷之招数,则是全然没有涉及。
刚才打万木春那一拳,正是风吹第一式,最是平淡的,原是虚招,想诱万木春躲避,下一拳,乃是“雨打芭蕉”,那才要落到实处,要万木春好看,可是我没有想到,一开手,万木春就中招了。
堂堂一个幻领,本事竟然如此不济,我都有些愣住了。
只见万木春如飞一样倒跌了出去,我已经听得到他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
陈汉杰都诧异道:“这神经病刚才不是这水平啊,这是见了你,故意来找死的?”
只见万木春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连吐两口血,突然笑了:“抱歉,我有病……”
陈汉杰道:“知道你有病!”
万木春道:“我这病能传染。”
我心头一凛,陈汉杰嚷道:“扯你娘的蛋!没有碰到你的药,怎么可能传染你的病!”
万木春“吭吭”怪笑道:“对付你这样的人,只需要我的药罐子就可以了,但是对付陈弘道这样的人,药罐子哪能够?陈弘道,你不觉得你的拳头有点不大对劲儿吗?”
万木春一说,我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拳面上有些黏,低头一看,只见刚才出拳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有些湿,像鼻涕一样,连忙抓了一把土,擦拭掉了。
“晚了。”万木春忽然伸手一把拽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袒胸露背出来。
他那身上,瘦骨嶙峋,胸前又凹陷进去了一大块,正是我刚才那一拳打出来的,委实令人可怖!
且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又明晃晃的,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脂油。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手上那些沾上去的粘液,就是他身上的。
我一阵恶心。
万木春道:“药力,全都散出来啦,嘿嘿……陈弘道,你的拳头打在我身上,要力,收回去,要敛住气息,留给我的是伤,带走我的是病。有来有往,多公道啊。”
我提气运转周身,四肢百骸间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地方异样,便冷笑一声:“少危言耸听!”
万木春道:“病不是毒,毒要慢慢作,病来却如山倒。即便是强壮健硕像你这样的,扛得住毒,能扛得住病吗?”
我啐了一口,骂道:“胡说八道,现在我就废了你!”
我提步朝万木春走去,万木春忽然伸手捂住自己胸口,脸色白,眉头紧皱,**道:“我的心好痛啊!”
就在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人用锥子猛然刺进了我的心脏一样,霎时剧痛,我整个人力气全然消失,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就全都溢出来了!
陈汉杰也大声叫道:“啊!我****祖宗啊!”
我瞥见陈汉杰也疼的浑身抽搐,不禁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万木春,道:“你,你这混账,对我用了什么邪术?!”
万木春“吭吭”笑道:“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