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看向我们三人,道:“你们的意思呢?”
我看老爹的神情,不像是真的要把这些人交给五大队,十有八九是出言恫吓,便不做声。叔父道:“要是搁以前,我自己就杀干净了,现在嘛,呵呵……”
三叔道:“还是交给五大队省事。”
丁藏阳、朱步芳等连连求情,纷纷道:“千万不要把我们交给五大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能做到就一……”
老爹道:“那好,我问你们,知道了人的生辰八字,拿了人的头发,又取了人祖坟的土,能下什么厌?”
丁藏阳和朱步芳面面相觑,道:“惑感之偶!”
我紧张道:“有什么说道?”
丁藏阳道:“烧发成灰,坟土为泥,蜀黍做骨,和而塑偶,刻生辰八字姓名家世,以时辰祀,这就是’惑感之偶‘。做成以后,能跟活人相互感应。比如说,撅断偶人的脚踝,活人就会崴断脚踝,撅断偶人的胳膊,活人就会脱臼,撅断偶人的脑袋,活人就会截瘫……”
我吓得浑身冒冷汗,道:“这,这厌,你,你们试验过么,准吗?”
“惑感之偶”如果真像丁藏阳说的那样厉害,爹娘就岌岌可危了!
但偶能跟人相互感应,休戚与共,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还是将信将疑!
丁藏阳道:“反正我师父说是准的,不过我们没有试验过。毕竟,还是少做缺德事儿好嘛。下这种厌,很损德行的,也折寿数,万一被道行更高的人拆了厌,那下厌的人可就惨了……”
我道:“拆了厌就是破掉厌胜术的意思?”
“对。”
“那惑感之偶怎么拆?”
丁藏阳思索了一番,道:“我记得师父说过——需在五月五日取梧桐树东南枝,雕刻成人偶,也做成被厌之人的模样,大小五寸,刻上被厌之人的生辰八字在偶的前胸,写上被厌之人的姓名家世在偶的后背,另外还要裁剪出彩色的衣服,裹在男偶的左肩,女偶的话,需要裹在右膀。然后用搓麻为绳,系住偶人,挂在被厌之人的胸前,挂上七天七夜,沾染生气,也成惑感之偶,且代替本主受罪,则千灾万祸不能为害。”
“五月五日?”我道:“必须是这个日子吗?”
“是。”丁藏阳道:“五月五日是端午,那时候的暑气最重,就是要在这时候取梧桐木才管用。”
我心中凛然,道:“那除了五月五日以外,就不能拆厌了吗?”
丁藏阳摇头道:“不能。除非是’截厌‘。”
我道:“什么叫’截厌‘?”
丁藏阳道:“’拆厌‘就是破解厌胜术,’截厌‘就是在厌胜术发作之前把’镇物‘给毁掉。比如说’惑感之偶‘的镇物是木骨土肌的人偶,’截厌‘就是要在厌胜术发作之前,由被厌之人本主把人偶给毁掉。”
我点头不语。
丁藏阳道:“但是相尊请想一想,一般人下厌都是暗中秘密进行的,被厌的本主很难知道下厌的人是谁,又怎么会知道镇物藏在哪里?更难以取回来毁掉!所以啊,我说截厌很难做。”
我陷入沉默。
现如今是十月,早过了五月五日的端午节,要是按照丁藏阳所说的拆厌之法,还需等到来年,可这中间相差七个月之久,那谁知道曹步廊会不会催动厌胜术,为害老爹和娘?
所以,当务之急只能是截厌,也就是去把“惑感之偶”从曹步廊那里取回来由爹娘亲自毁掉!但是这又谈何容易?
虽然说陈汉礼误打误撞已经追踪曹步廊而去,沿途又留下了记号,找到曹步廊未必是难事,但是“惑感之偶”被曹步廊藏在了哪里还是未知!当然,十有八九可能就藏在曹步廊自己身上,但是索要他必定不给,强夺还可能激的他提前催动厌胜术,对爹娘不利……总而言之,这可真是进退维谷!
三叔在旁边道:“除了’拆厌‘和’截厌‘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丁藏阳摇头道:“没有了。”
我急道:“你再好好想想!”
丁藏阳思低头索了片刻,又抬头看我,道:“怎么,小相尊问这些做什么?”
我道:“随口问问。”
丁藏阳道:“这些在《厌胜经》里都有记载,而且书中写的肯定要比我说的详细,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小相尊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去翻书看看。”
丁藏阳等人以为《厌胜经》在麻衣陈家,可我们根本就是被曹步廊嫁祸!但现在又不能说,否则就得把爹娘被曹步廊下厌的事儿给抖搂出去,这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心中愤然,口中便不耐烦道:“我看你们那害人的东西干什么?”
丁藏阳道:“其实厌胜术也不全都是害人的,也有助人的,比如说风水摆件、春联桃符……正所谓厌也分黑白,前人说是白巫术和黑巫术……”
“好了,好了。”我道:“什么白巫术黑巫术,都不稀罕!你快说你还知不知道有别的破解’惑感之偶‘的法子!?”
第197章 木堂圣兽(五)
丁藏阳悻悻的闭了嘴,又想了片刻,然后摇头,道:“我真是想不起来了,肯定没有了。得去查查《厌胜经》。”
我闷闷不乐的看向老爹,老爹倒是神色无恙,看上去坦然的很。为此,我更觉心中惭愧。
“怎么没有?!”一旁的朱步芳突然道:“我就知道还有法子!”
我不由得大喜,连忙道:“你说!”
丁藏阳瞪视朱步芳,道:“朱步芳,我是你的师兄,比你早入门几年,难道你知道的还能比我多?!你少在小相尊面前邀功,故意胡扯八道!”
朱步芳也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讥,道:“有志不在年少,无志空活百年!我虽然比你入门晚,叫你一声师兄,难道就真的比你差劲儿?我知道的不一定就比你少!嘿嘿……谁晓得你是不是刻意不说,有意隐瞒?”
丁藏阳大怒,道:“朱步芳,你——”
我连忙阻止两人吵闹,道:“丁藏阳,你吵吵什么?你让朱步芳说!”
丁藏阳急道:“小相尊,我刚才告诉你们朱步芳藏在井底下,把他给揪上来了,所以他对我怀恨在心,故意要诋毁我——我刚才说的可全都是实话!”
我道:“没说你说的是瞎话。”
丁藏阳道:“我是他的师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这个人阴险歹毒的很,不信你问狗剩。”
“对对!”狗剩连连点头,道:“我这个师叔啊,最会骗人,之前我说我们来了只有十来个人,就是他教的。刚才你们用毒墨汁烧了他,他心里头肯定恨死你们了,你们可不能信他的话啊!”
“你放屁!”朱步芳大怒道:“你们师徒俩沆瀣一气,老母猪不嫌乌鸦黑,都是一路货色!”
叔父“啧啧”道:“狗咬狗,一嘴毛啊,我看仨都不是好东西。”
朱步芳辩道:“相尊啊,我从来不说谎话!”
丁藏阳道:“你这句话就是谎话!”
眼看俩人又要吵闹,老爹咳嗽一声,道:“中了!有我察言观色,谁也不敢说谎!”
“是嘛!”朱步芳得意洋洋的乜斜了丁藏阳一眼,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会在神断先生跟前说谎?”
丁藏阳怒目而视。
我道:“你快说罢!还有什么法子?”
朱步芳道:“我有个法子,不过不是’拆厌‘,也不是’截厌‘,而是’制厌‘。取的是‘制衡’、‘制止’的意思。”
“别关子!”叔父不耐烦道:“快说正儿八经的!”
“是,是!”
朱步芳最怕我叔父,见叔父瞪眼,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说道:“就是不必选特定的日子,找来梧桐木,雕刻两个木偶,做一黑一红两顶小帽子,再做一黑一红两身小衣服,一个木偶红帽黑衣立在本主卧室门口左首,另外一个木偶红衣黑帽立在本主卧室门口右首,把木偶没入地下,衣服露在门外,再用酒浇一遍,然后用左脚踩踏,各踩二十七次。”
朱步芳一口气说完,然后才敢喘气。
我道:“这样就行了?”
朱步芳道:“这样虽然没有拆了对头的厌,可是却制止了对头催动厌胜术。对头一旦催动厌胜术,就会自己先受到反噬。所以叫’制厌‘。等到有朝一日,对头死了,或者对头的镇物毁了,那这两具木偶就可以起出来烧了。”
丁藏阳嘟囔道:“治标不治本。”
朱步芳道:“那也比你不会强!”
朱步芳的“制厌”法子听起来确实是治标不治本,但是我的心中却十分欢喜,因为只要会了这个制厌的法子,就可以暂且让爹娘先避免受害,在此期间,我们也就有了充分的时间去找曹步廊算账!
老爹的脸上也有欣然之色,我又问那朱步芳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朱步芳摇头道:“那就真没有了。一般来说,下一个厌,能知道怎么拆厌就不错了,截厌和制厌极少有人懂的。”
“好了。”老爹道:“凡事也不用贪得无厌,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我“嗯”了一声,便不再问。
丁藏阳、朱步芳等人不知道我们话中的意思,都呆呆的看着我们,老爹忽问那丁藏阳道:“你们厌胜门有什么毒誓,是让本门弟子发过誓之后,就不敢再犯忌的?”
“有啊。”朱步芳抢先说道:“只要是以自己的血祭姜太公和鲁班祖师爷起誓,没有谁敢违背。不然,以后必定人神共弃啊!”
丁藏阳也连连点头,道:“是,是!”言罢,还恨恨的瞪了朱步芳一眼。
“好。”老爹回头对三叔说道:“三弟,那就辛苦你了,这里的人,概不例外,全部废掉道行,再叫他们全都按照他说的那个法子发誓,从此以后不再做一件坏事。都办成之后,再放他们走!”
三叔点头道:“大哥,放心。”
丁藏阳、朱步芳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朱步芳哀求道:“来陈家村挑事都是丁藏阳的主意,进异五行也是受丁藏阳威胁,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修行不容易,几十年才有这么一点点道行,相尊千万不要废了啊!我发毒誓,我发毒誓,以后决不再作恶……”
叔父骂道:“知足了!没要你的命,没送你去五大队,还想怎么着?!好死不胜赖活着!做个废人也比死了强!”
朱步芳仍是哀求,叔父老大不耐烦,上前一脚将其踹倒,抬手一掌便拍向朱步芳的肩胛,朱步芳惨叫一声,瘫倒在地,肩胛骨废了,他一身的手段也就因此没了!
想到修行练功之艰苦,我也是不禁一声长叹,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多行不义,终将自毙。
叔父冷冷的看着朱步芳,说道:“以后安安生生做个木匠,道行没了,平常力还是能使的!”
丁藏阳颓然失神,虽然还没有对他动手,他也已经吓瘫了,目光呆滞,嘴角流涎,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
那狗剩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瑟瑟而颤。
老爹道:“二弟,弘道,咱们三个先走,我还有事情要交待。”
“嗯。”
“是。”
三叔将我们送到门外后,便又转身回了机井房里,我和老爹、叔父带着猫王径往陈家村而去。
一路无话,不过是原途返回而已。
走到路口陈汉礼留记号的大树旁时,老爹停了下来,回顾叔父道:“二弟,今儿黑还得辛苦你一趟。”
叔父道:“我知道了,去追老七,逮住曹步廊那个杂种。”
“嗯。”老爹道:“我叫弘道和你一起去,也带上猫王。”
我道:“爹,您回去就赶紧弄那个制厌的法,迟则生变。”
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陈汉礼在追踪曹步廊的时候被曹步廊发觉,那时候,两个人就免不了要动手,一动起手来,曹步廊不敌,恐怕就要以催动厌胜术来做威胁。
“我知道。”老爹道:“那制厌的法子不难。家里有老梧桐木,我取了材料就去找你八叔,他最会捏泥人、雕木工,叫他来做两个人偶会很快的。再叫你八婶缝制两件小衣、小帽……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个把钟头完事!”叔父道:“我这边静等着放开手脚,收拾曹步廊那老杂种!”
老爹深深的看了叔父一眼,道:“二弟,不要伤人命!”
“又来!”叔父道:“大哥天天说这句话,也不嫌烦?”
“我不烦!”老爹严肃道:“我看你戾气深种,有时候狂手起来,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叔父道:“您不烦,我还烦呢。我多大的人了,哪儿能真管不住自己?您快回去,二舅哥好说,嫂子那人可不好安抚,您要是再打人,那才叫狂手哩!”
“废话!”老爹瞪了叔父一眼:“没大没小!”
“是,是……”叔父笑嘻嘻起来。
老爹道:“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