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这幽冥枢我略有耳闻,可这些幻象……也算是真正的地府吗?”余清清很是不解,这地府她真的越呆越神秘。
先前她看地图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之前她走过的野鬼村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标注,而她也是一路忐忑的走到这,才发现跟地图上标的一样。
再加上现在孟婆跟她讲的这些,她更觉得有些云里雾里。
“幽冥枢和地府乃是相通的,随时可以互相进入。你不是就从幻象中的阎王殿走到了真正的幽都吗?”孟婆招呼余清清坐下,自己则开始悠闲的煮茶。
“姐姐,这里跟我之前来的望乡台有些不一样!”余清清打量着这里一切,觉得相似却又极其不同。
在云雾映衬下的望乡台怎么看都有种空中楼阁的感觉,再配上像是刚种的鲜竹,让这上面的氛围更像是一个茶宜精舍。素手汲泉,红妆烹雪,泥炉吹火,竹里飘烟。
而它旁边的奈何桥,衬着由忘川河升腾起的云雾,更像是搭向仙境而非往生。
这样的变化,实在大到让她啧啧称奇。
“来,尝尝这碧螺春,是今年的新茶,我让他们去人界的时候带来的。”孟婆笑吟吟地递过茶盏,只见那茶汤清亮,幽香浓郁。
余清清虽不怎么懂茶,但一盏茶下去,只觉得茶香醉人,鲜爽生津。
“怎样?茶可还不错?”
“我不懂茶,但只还姐姐一个字,香!”
孟婆听余清清说完,便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嗔怪道:“贫嘴。”
“说起来,孟婆姐姐已经知道我住在幽都了吗?”余清清放下茶盏,一脸好奇的看着孟婆,觉得果然如白无常所说,孟婆的消息是很神通广大。
“当然。我们这些阴司每天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乏味,像你这么不寻常的姑娘一出现,那再地府可是一件趣事,现在整个地府的官吏们大概都有耳闻吧。”孟婆冲着余清清眨了眨眼,让本就妩媚的脸上,竟多出了些少女的娇俏。
妖孽啊,余清清在心里呐喊,嘴上却喃喃道:“原来我都这么出名了!”
“是啊,你要知道,这地府向来藏不住事情,就比如妹妹昨天的娇憨。”
孟婆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可即使她不说,余清清也猜到了是什么事儿,这让她的脸登时红了起来。
好吧,她现在真的是在幽都出了名的丢脸了,不过出名也好,说不定她的事迹传的越广,就越容易找到她前世的记忆也说不定……
余清清这么做着心里安慰,但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的心情有多悲催。
“什么娇憨,简直就是丢脸好么……”余清清用手捂了脸,那红彤彤的脸被葱白的手指一映更是如红梅般的艳色彻骨。
孟婆轻笑,却也只是摇了摇头,不做它言。
过了好一会儿,余清清才从指缝间偷看孟婆,见她柔若无骨的倚着椅背依旧是一副专心品茶的样子,便也将手拿开,寻思了一下,便道:“对了,孟婆姐姐可能帮我个忙?”
“嗯?是什么?”孟婆眼神宁静而清远。
“我在找可能散落在鬼界的一本书籍,上面有着林家的印鉴。姐姐,你在这里这么久,有见过什么类似的书呢?”
一提到这书,余清清的言语里,不由带了焦躁。
“且不说我在这奈何桥向来走动甚少,就算是有,也会被鬼吏捡走。”孟婆摇了摇头,见余清清脸上忧色凝上,复又叹了口气,“这书应该是遗落很久了吧?记得之前也有一个书生模样的鬼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至于他有没有找到,我也不大清楚了。”
“是林世安吧?”余清清愣了愣,便问道。
“似乎是这个名字,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对他印象倒还是蛮深的。”孟婆将他们两个的茶盏满上,似是可惜的长叹了一口气。
“是因为他的糕点特别香么?”余清清端了茶盏,打趣道。
“你呀……”孟婆笑得无奈,摇了摇头道:“他前世也是个可怜人,现在化了鬼也依然放不下执念,你可有兴趣听听来龙去脉?”
余清清听见孟婆的话,赶忙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坚决不听,说不好他就是我未来的掌柜的,知道掌柜的太多,这不是找被欺负么,我才不听。”
“滑头……”孟婆闻言歪了歪头,对余清清更是多了几分兴趣,想了想,便道:“话说回来,这书籍的事情虽没有帮到你。。。。。但。我会再去问一问相熟的鬼吏的,清清不用担心。”
余清清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被孟婆对于幽都鬼魂的认知给拉了过去,至于那书籍,她却是暂时没了什么想法。
反正,孟婆这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发现了,那她不如从她这里问些更为有用的信息。
于是,余清清眼珠子迅速一转,方才眼中的忧思全部都转化为笑意:“那孟婆姐姐,既然我不问林世安的事情,那能不能把这个机会别拿走,让我问问另外一个鬼魂的事儿?”
“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孟婆心情大好,起了些戏弄之意。
“别别别……我知道孟婆姐姐神通广大,没有你不知道,只有你不想知道。”余清清以明媚的笑意迎上,誓要从孟婆嘴里套出她要的消息。
“你呀……”孟婆对余清清的甜言蜜语完全没有抵抗力,只好缴械投降,嘴角含笑的道:“你且问吧,但我却不保证什么都知道。”
“太好了!孟婆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阴间第一美舍你其谁!”余清清笑着,小媳妇儿似的站起来,甚是低眉顺眼的行了个礼,再抬起头来已是笑得花枝乱颤。
“你呀……”孟婆笑着啜饮了一口茶水,当作是润喉。
“孟婆姐姐,那幽都主街上每日定时定路游荡的嫁衣女鬼,你可知道是什么来头?”余清清凑上前去,双眉纠结在一起,还习惯性的咬了咬唇。
“这姑娘,可是差点儿变成厉鬼啊!”孟婆双唇抿直,原本慵懒的身子竟微微有些僵硬,连连的摇头。
余清清听见孟婆的话,更是惊讶,那女鬼虽是谁都不爱搭理的高傲样子,但总也没看出来有那么大的戾气啊!她听到这连连摇头,道“那……怎么会到了幽都?”
“当初多亏阎王爷相助才让她压制住了那股怨愤之气,不至于变成厉鬼,魂散幽都。”孟婆说到这儿,神情尽是同情之色。
阎王爷?余清清听见孟婆说起阎王爷,怎么也无法将助鬼为乐的阎王爷,跟她见到的那个冷着脸公事公办的阎王爷联系在一起,于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审我那个?”
“对呀。”孟婆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看来,阎王爷还是很好心的,只不过对她这种鬼,提防心强了些?大概如此吧……
余清清这么想着,纯当自我安慰。
“孟婆姐姐,那你可知道她为何变成如今这样?”余清清没忘了正事儿。
“说来,还真是惨。”孟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中尽是怜悯之色:“这女鬼生前是一个落魄人家的小姐,自从父母死后,她就跟着哥嫂一起生活。直到她及笄那一年,她嫂子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家财力还算丰厚的人间将她给嫁了出去。”
余清清之前还在想不同,那女鬼怎么会有一双同娇嫩的脸完全不搭的极为粗糙的手,现在才算是明白了,心里只觉得无比同情,便听孟婆继续说了下去。
“她嫁那人不知是是个年逾半百的老翁,还是个瘸子。这样的羞辱她怎么受得了?可她那亲哥哥也是跟怂的,硬是看着她嫂子将她生生拽上了花轿,也正是因为退无可退,她便在新婚的当天,在花轿里咬舌自尽了。”
听到这里,余清清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根本就难以想象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别说让她咬舌自尽,就是平日里不小心咬到,都要疼的泪流满面。而她却将舌头生生咬断……那件事带给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羞辱啊……
余清清想到这,微微一垂眸,才道:“可她不该是因为这件事情,差点儿变成厉鬼的吧?”
☆、1…29
余清清之所以有着怀疑,不仅是因为先前苏芸告诉她的一些情况,更多的却也是出于一种对那女鬼莫名的笃信。
她相信对于那女鬼来说,摆脱了命运的枷锁,才是她真的自由。
她觉得自己能够读懂她,读懂她那看似默然的双瞳里,所拥有的一切复杂。
“你说的没错,当时我真的不该让她去望乡台看那最后一眼的。”孟婆点了点头,犹自沉浸于她的思绪中:“按照规矩,从奈何桥上走过的人,都会在望乡台上看一眼,她也不例外。可她望下去的情景,却是她那嫂嫂不仅不许他哥哥将她尸身埋葬,反而随意找了一户着急配阴婚的人间,将她二嫁。并且还用了最阴毒的法子,将她与那早已死去的男鬼绑在一起,在阴间也无法分离。”
孟婆说到这里,微微的阖上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忍回忆。
所谓的亲人,竟然如此么?如此的冰冷,如此的恨绝。
明明该是最亲近的家人,却是重利薄义,寡恩冷漠。这种毫不留情的伤害,根本就是人心挖出的万尺冰窖,一但坠入,那便是落入了用不可翻身的深渊。只有无尽的冰冷与黑暗,再也见不到任何的光明。
对于余清清来说,真的很难想象她在怀着对亲人最后的眷恋,最自己前世的告别的心情从望乡台上看下去的心情。
那种从自由的狂喜,堕入对人性的绝望的心情。
“我是亲眼看着她的表情从欢乐到怨恨,看着她的身子被缠绕上那根看似无形的红线。”孟婆语气沉缓,面上却掩不住同情与悲伤,“当时,她周身瞬间迸发出来的悲戾之气简直太过锐利,我在这奈何桥呆了千年,从未见过那么深的恨意。”
余清清听得很是安静,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而惋惜,如果她没有家道中落,如果没有遇见那样的嫂嫂,她会不会遇见一个良人相携一生,幸福终老?
然而,就像是她刚到这地府时听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命数,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
可是,这样注定的悲剧,根本就无法接受吧。
“或许是那恨意太深了,深到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幸亏阎王爷得知此事到的早,强制缚住了她的戾气,才让她安静下来,在免了这奈何桥上的悲剧。”孟婆摇头叹道。
“阎王爷向来冷面,遇见这种情况,不是该……”余清清没忍心往下说,但是她却还是好奇的问了出来。
在她看来,那个向来都照章办事的阎王爷,处理这种事情定是会铁面无情。所以她不解,也觉得越发看不透阎王爷。
“清清,有的时候从表面无法看到内心。你要用心去看,而不是眼睛。往往有的时候我们最信任的才是最大的谎言。”孟婆冲着余清清清浅一笑,“就像这件事情,阎王爷并没有因她在望乡台上的过激举动而让她魂飞魄散,而是给了机会,让她消了执念,再去轮回。”
真的竟是如此么,余清清虽然暂时无法将孟婆口中那个心怀怜悯的阎王,跟那个公事公办无比较真的阎王爷联系起来,但却也隐隐觉得他似乎也是放了自己一马。
若是他真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话,那她恐怕根本没法站在这跟孟婆说话了吧。
或许,真的是她先入为主,并被自己的眼睛所蒙蔽了吧。
余清清只觉心中波澜四起,无法平静。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关于嫁衣女鬼的事情,而是坐了一会儿便匆匆告辞。因为她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要帮助女鬼消除执念,就绕不过帮她先解开心结。
而且,她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她必须要赶紧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从奈何桥走的时候,余清清刻意选择了上层,虽知道这里是安全的,但却还是走的有些头皮发紧。
她的心中叫苦不迭,要不是林世安说黄泉路上也有书页,又本着捡漏的心态,那她才不愿再走一遭。
不过,当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桥中间的时候,却意外的安心下来。
这桥同她刚来的时候不一样,少了些阴森恐怖的感觉,多了些静谧飘渺,仿佛这只是一架在普通不过的汉白玉石拱桥,只负责连通两岸的风景,不再包含任何的杀鸡与祸心。
余清清走到桥的最高处,却发现望不到来时路,能看见的只有不远处画卷一般徐徐展开的黄泉路。
这么快就故地重游了。
上一次在这里走的时候,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有怎么看清黄泉路的模样。现在才仔细地看到黄泉路的全景。
这黄泉路的深处明明潜伏着白骨与怨念,但是却也因此让路两旁的彼岸花怒放得层层叠叠,涟其出一圈圈的波浪。
那种连成片的火红,就像是蔓延到天边的火焰,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