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早已发现宋儒儒身世的问题,却迟迟抓着1%的幻想不愿意去做最后的核实,他旁敲侧击也都浅尝辄止。他知道修颉颃不该和宋儒儒在一起,却又不明确他自己要不要坚持,他喜欢宋儒儒却又忍不住因为孟秋的态度有所迟疑。
可能像颉颃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无所畏惧吧,但他不能,他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敢去冒险。然而边舜的话让他醒悟,无论有没有能够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他都应该先去核实那1%,眼下月真师傅就在C市,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边尧拎着月饼去医院时,月真师傅刚刚午睡醒,她这几天恢复得很好,医生说节后就可以安排出院了。边尧印象里月真师傅对自己还是挺喜欢的,哪知这次月真师傅见到他,眉头都快皱得重叠了。“你一个人来的?”
“恩。”边尧点点头,“儒儒什么时候来?”
“她说要晚点。”月真师傅起身靠坐在床上,“我还以为是儒儒约了你一起来的呢。”
“我有些事想单独和您说,所以就自己来了。”边尧把月饼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尼姑。月真师傅瞧出他的意思,招呼小尼姑去外面买点水果。
月真师傅自从知道边尧和修颉颃的关系对他的态度就很复杂了,此刻边尧单独来找自己,她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他也八字不合,让儒儒离他远点。“你是因为儒儒的事来找我吗?”
“是的。”边尧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旧报纸递给月真师傅,那是一份二十年前刊登了音乐厅火灾的头版页,“我想问问您这件事。”
月真师傅蓦然愣住,有些吃惊地看了边尧一眼,“你为什么来问我这件事?”
“我听说您曾在火灾后赶到医院替其中一位遇难者办理了后事。”边尧坚定地说,“我想问您那位遇难者是不是儒儒的母亲?”
月真师傅不是没有想过秘密会有藏不住的时候,但她毕竟带着儒儒离开了B市,一晃也过去二十年,她早已认定那段过去会被永远封尘。上天竺后山发现唐墓的时候,她也发现了修颉颃的存在,从那天开始她就感到不安,害怕修颉颃会闯入儒儒的生活里,她多次想要阻止却始终无能为力。此后她便开始害怕秘密会被发现,害怕儒儒受伤,但她始终没想过第一个发现的人竟然会是边尧。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虽然她知道边尧能来问她,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但下意识还是做出了徒劳无功的挣扎,就像当年她也想为宋佳宁做一些辩解,但最终也只是徒劳。
“我知道儒儒的母亲二十年前因为火灾去世,而颉颃的父亲也是。我去查当年的报纸,上面写其中一位遇难者的姓宋。”边尧坦白地将自己发现的过程向月真师傅复述,“我也找了当时做新闻报道的记者,虽然时间久远他也记不太清楚,但却很清楚地记得事发后是一位尼姑来医院为宋姓遇难者办理的后事。这些线索合在一起,我想只有1%的可能不是儒儒的母亲。”
“什么可能?”月真师傅问道。
“那就是儒儒的母亲不叫宋佳宁。”边尧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想知道,儒儒的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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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月前,超市里就早早摆上了各种月饼礼盒,阮咸购物时常常会看到却一直没有买过,直到今天她才决定买一盒月饼。她知道温惜是不会来同她一起过节的,温惜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但今年对她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无论如何她都找到了女儿,也知道女儿过得很好,那么哪怕是一个人过节也算是团圆的。
她拎着月饼回到家时,却在家门口遇到让她最近陷入两难的人——边舜。边舜拎着一盒月饼模样乖巧地靠在墙上,她的耳朵戴着耳机,闭着眼听得十分入迷,另一只手还在空中比划着弹琴的动作,看样子听的应该也是古琴曲。
阮咸教过很多学生,但像边舜这样有才华又努力的却是第一个。她将边舜视为关门弟子,打算将毕生绝学都倾囊传授,可眼下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爱徒。
边舜似乎察觉到有人走来,她摘下耳机侧目看去,脸上立刻浮现起喜悦的笑容,“阮教授,我等你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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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陷入了一种两难,按照原本的大纲我是还有一段神婆和修老师一起考古的情节,但因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情况,以至于这个故事比我预期的要长了,所以我不知道这段情节要不要留,还是快速进入收尾状态……因为故事铺开之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快速扭转关系推进情节,那会不符合人物性格也很奇怪,所以我要发誓,我真的也没想过要写这么长!从夏天写到冬天!什么鬼啊!
☆、78,她确实叫宋佳宁。
PART 78
修颉颃从早餐铺与宋儒儒分别后,就去了市图书馆查资料。昨天考古队通知他B市市郊一处乡镇沟渠里发现了一块两公分长,一公分宽的龟甲。检测显示年代应该是商周时期,龟甲上共有17个字,商周时期的文字大多出现在龟甲、兽骨和青铜器上,商代以甲骨文为主,周代以钟鼎文为主,到了西周晚期才出现大篆。甲骨文晦涩难懂,而钟鼎文上承甲骨文,下启秦代小篆,是解读甲骨文极重要的踏板。修颉颃是鉴定青铜器的专家,对钟鼎文的了解自然不在话下,考古队就将照片发给他辨别一二。
他回家的时候手里捧着七八本书,只能用肩膀顶开单元大门,门一顶开他就看见边舜坐在电梯旁的藤条休息椅上发呆。
“舜舜,来帮我一下。”他叫了边舜一声,可边舜却愣在原处一动没动。
修颉颃有些奇怪,提高语调又叫了一声,“舜舜。”
这下边舜回过神了,抬起头看向修颉颃,却是眼睛红红、鼻头红红,显然是哭过了。“哥……”她带着哭腔嗓音沙哑地叫了他一声,跑过来一把抱住修颉颃,“阮教授……阮教授说她不教我了……”
修颉颃扶住边舜在休息椅上坐下,自己放下书也在她旁边坐下。“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边舜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拿起手边的月饼举给哥哥看,“午饭后妈妈让我给阮教授送月饼。我到了阮教授家她不在,我就在门口等了一会,然后阮教授就回来了。她突然对我说以后不能再教我了,之后的演奏会也取消了……”
“哥……”边舜说着就又哭了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月饼她不喜欢吗?还是因为我回国后没有立刻去见她。我一回国就有发消息给她,但她没有回复,我以为是假期就没有继续打扰,打算开学后再去见她的,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修颉颃和阮教授也算认识,在他的印象里阮教授并非行事这般突兀的人。如果她不喜欢边舜,之前也不会极力推荐边舜去日本交流,若是边舜真的做错了事,阮教授身为老师也应该及时指出,而不是无端发作。“那你有没有问阮教授,她为什么不教你了?”
“她说是她个人原因,她还和我道歉说对不起。”边舜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说,“我在日本真的很努力的,我每天都练习到深夜,我很喜欢古琴,我也很喜欢阮教授……”
修颉颃将泣不成声的妹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等开学以后我们去学校见阮教授问问情况,你不要害怕。”
“我害怕……”边舜很没出息地伏在哥哥怀里,因为幼年丧母,她对于疼爱她的年长女性都有特别强烈的依赖感,继母孟秋还有导师阮咸在边舜心中都是尤为重要的人,她总是尽自己所能来使她们对自己满意,并且渴望得到她们的认可。“我不敢上楼,我怕爸妈知道……”
“你总得告诉爸妈大家才能一起想办法啊。”修颉颃哄她说。
“我怕他们伤心……”边舜哭唧唧地摇着头,“万一阮教授就是真的不教我了,妈妈会很难过的,她都在小区里和其他阿姨说了演奏会的事,还说她给大家一起买票……”
修颉颃扶住她的双肩,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就将力量注入进她的身体里,“舜舜,无论多艰难你都要去面对,你躲在这里哭不能改变任何。我相信就算演奏会取消,妈妈再难过她也一定会亲自去和阿姨们解释,因为她知道这世上所有艰难的事都是躲不过去的。”
边舜抽了抽鼻子,止住了眼泪,“好、好……我不哭,我和你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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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原本要四五点才能去医院,便在童小悠出嫁前的闺房里睡了个午觉,刚睡没多久温惜打来一通电话把她吵醒了,她揉揉眼看了下时间,才三点多。“儒儒,你在哪呢?我打算去医院看月真师傅给她送月饼!”
“你到哪了?”宋儒儒听见她电话传来导航的声音,八成是穆扬开车送她的。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哎,高速两边的路看起来都长一样。”温惜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看来这次的走秀她很满意,“我刚下飞机,从机场直接过去!”
温惜以前从未见过月真师傅,宋儒儒一来担心她找错地方,二来担心她性格大大咧咧,到了医院引起围观反倒影响月真师傅休息,连忙从床上翻身坐起,“那你到了以后在住院部门口等我一下。”
宋儒儒起身走出卧室,童爸爸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看到她慈祥地说,“还没好呢!你再去睡一会……”
“童叔叔……”宋儒儒扒在厨房的拉门上犹豫地问,“那个快速版佛跳墙能再快点吗?”
“嗯?”
宋儒儒伸手打了个比方解释,“就是佛咻地一下飞过墙,比跳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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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尧的问题让月真师傅回忆起一段往事,那是很久前的一天,自己与宋佳宁聊起过彼此名字的故事。宋佳宁问月真师傅为什么会起这样的法号,月真师傅反问她道,“你知道有一首词叫《月真歌》吗?”
宋佳宁摇了摇头,月真师傅浅浅一笑,“不是什么很出名的词,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写的是什么?”宋佳宁正在给宋儒儒织毛衣,低着头数针数。
月真师傅轻轻念了头两句,“扬州胜地多丽人,其间丽者名月真。月真初年十四五,能弹琵琶善歌舞。”
宋佳宁放下手里的毛衣,抬头看向月真师傅。那时候月真师傅刚过四十,才剃去头发不久,但明艳的五官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漂亮的容貌,尽管此时她穿着寡淡的僧袍,身材微胖,依旧有着女性柔美的韵味。“后面呢?”
月真师傅又继续念了后面三句,“扬州帝京多名贤,其间贤者殷德川。德川初秉纶闱笔,职近名高常罕出。花前月下或游从,一见月真如旧识。”
“唔……”宋佳宁听了这几句,低下头莞尔一笑,“再后来呢?”
“殷郎去立入翰林,九霄官署转深沉。”这次月真师傅只念了一句便不再念了。宋佳宁从内容判断这一句在词中应当与前面几句相隔甚远,但月真师傅既然只念这一句便是想要跳过她不想念的句子,又或许说她想跳过的是一段不想再记起的回忆。宋佳宁稍稍算了一下她的年纪,便猜到了故事的大概。那场属于一个时代才有的运动不仅影响了无数青年的一生,也留了无数遗憾、无奈和辛酸血泪。
宋佳宁重新开始织毛衣,一边淡淡地将话题带到自己身上,“我的名字可就没有典故了,也就是父母希望孩子平安顺意、宁静美好的意思吧。”
“这两个字很像你。”月真师傅轻念了几声,“儒儒的名字也好听,女孩子叫这样的名字嗲得很。”
宋佳宁摇了摇头,“给她起这个名字可不是因为嗲气可爱。”她说着念出了一句略显悲凉的诗句,“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月真师傅微微蹙眉,“怎么用了这样的典故啊?”
“可能我的名字代表了平安顺意却过得并不顺意吧。”宋佳宁酸涩地笑了一下,“所以她叫这个名字或许会过得很幸福呢。”
曾经月真师傅觉得宋佳宁的不顺意是因为孤身一人抚养孩子世事艰难,到后来才真的明白,原来她不仅不顺意,就连平安也没能拥有。
“是的。”月真师傅看向边尧,叹息了一声,“她确实叫宋佳宁。”
虽然答案早已在边尧的心中,但真正得到证实的刹那还是让他心头猛然一揪,“原来是真的……”
月真师傅也无可隐瞒,“既然你都知道她的名字,我想其他的你也都知道了。火灾后是我去医院办理的后事,之后我就带着儒儒离开了B市,想让她躲开风言风语。这么多年我从没告诉过她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你带她离开是对的。”边尧很赞同月真师傅的做法,倘若不是因为有老人需要照顾,孟秋本也打算带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