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或是困了,或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一个不被祝福的生命……
他说,你走吧,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但我不会负责这个孩子。
她问他,这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吗?难道你对我也没有任何不舍?
他笑着反问她,你对我就有感情吗?你也只是为了得到我的帮助和推荐而已吧,谈感情未免太可笑了。
她无法反驳他,怀里的孩子那么重,重得像一座她不可能扛起的大山,她感到自己快要被压塌了。
阮咸累了,也实在跑不动了,她抱着孩子在马路边坐下,安静的夜晚像一张渐渐收拢的巨大黑幕,一点点盖住她未来人生的全部光明。孩子也哭累了,静静地睡去,只是哭红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她低头亲了亲孩子,只觉得心神俱碎。
消防车的鸣叫声呼啸而过,孩子一下惊醒,再度大哭起来。阮咸顺着车开去的方向侧目,她一路跑来的方向此刻红光冲天,火光照亮了那一片漆黑的夜空。
死亡般的恐惧将她吞噬,她看见那张巨大的黑幕全然落下,仅存的一丝光明和希望也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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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选修课上得温惜意犹未尽,下课时才恋恋不舍地停手。她与搭档还有老师挥手告别,并约定下节课要换一首更有力量的曲子。她得意洋洋地走出教室,就看见了等候已久的阮咸。
虽然阮咸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温惜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来意,因为那眼神有太多的悲伤与期待,就连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温惜都被卷入情绪的漩涡之中。
温惜不是没有设想过阮教授发现后会是怎样的场景,她想过很多种画面,但最终觉得任何一种都不适合她与阮教授,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太多交集,只比陌生人多那么一些关系,而偏偏那些关系也不是好关系,是一个教授和一个学渣的尴尬关系。
再者对温惜来说,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被抱错的孩子,而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教室里的学生陆续走出,温惜走上前简单明了地对阮咸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阮咸连连点头,“去我办公室行吗?”
温惜应了一声,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向前走去。
上学期差点留级的时候,温惜就来过一次阮教授的办公室,只是现在今非昔比,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你要喝点什么?”阮咸有些紧张地问道,尔后又连忙改口,“你喜欢喝什么?”
温惜淡淡地笑了一下,“阮教授,你不用客气的。”
“其实我……”阮教授充满期许地看着她,可嘴边的那句话却反反复复也说不出口,“我听说其实你是……”
“我早就知道了。”温惜利落地打断她的话,也很利落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我不想和你相认,所以让大家都瞒着消息。”
阮咸想过孩子不会那么容易接受自己,也许还会恨自己,但她没有想到温惜的态度是如此坚决与冷漠,相比责备和痛恨,冷漠和拒绝更加让她心痛。“为什么呢?”
温惜指了指她握着的纸杯,一针见血地做了解释,“你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可说的吗?就连认识我一周的朋友都会知道我的喜好。”
“对不起。”阮咸微微低头,“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吃了苦,我听你舅妈说过,说你为了撑起家庭的重担才去做模特……”
“噗……”温惜一下笑起来,只是那笑声有些冷,也有些讽刺,“那都是骗你的,宋儒儒也不是我舅妈,她是我的闺蜜。你真的对我一无所知啊!我不明白,明明是在两个不同世界生活的陌生人,为什么要突然相认?难道相认了就可以变得亲密吗?在你知道我是你女儿之前,你也没多喜欢我吧,你不觉得突如其来的感情很莫名吗?”
“对不起……”阮咸眼眶泛湿,这些问题她都无法反驳,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样插进她的心里,她知道错过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补回,错失的感情自然也不可能朝夕重拾。
“你不用一直说对不起。”温惜不自然地别过脸去,避开阮咸悲戚的目光,“我在家里过得特别好,我爸我妈都很疼我,要不是他们惯着我,我不可能差点留级对吧?你只要不出现,我就可以继续幸福的生活。你要是真的觉得有那么一些愧疚,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我知道你恨我是有原因的,但我不是故意要抛弃你,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阮咸的声音喑哑得像断了弦的古琴,艰难地发出咽塞之声,“过了三天我就去福利院找你,哪知你已经被人领养了,领养人的身份又必须保密,我就只能一直找你,我找了你整整二十年。温惜,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一个母亲爱着你。”
温惜眼眶微微泛红,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她不应该有任何的心软,她若是善良便是在纵容阮咸曾经犯的错,她若是动摇是便是在践踏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与你相认,也想过我该不该与你相认,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这并非是一件该与不该的事,因为决定权在我,就像造就这一切的人是你一样。”她目光坚定地看向阮咸,“所以能够影响我决定的,是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阮咸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期盼地等着温惜给她一个机会。
温惜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湿润逼回去,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第二我的父亲是谁?”
时光好像在不断前行,却又好像是在不断循环,阮咸又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深夜,黑暗一点点吞噬光明,不留下一丝希望。
☆、52,要不我们还是说包的事吧
PART 52
拆绷带那天一早,修颉颃就换好衣服端坐在家里等着,宋儒儒答应了送他去医院,所以哪怕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也要在家等她。
毕竟……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秋雨,气温也陡然降低,这样的天气他没法单手打伞……不,单手打伞还是可以的,这个理由可能会被宋儒儒嫌弃,他歪头想了一下,两眼一亮,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连忙起身走进书房寻找道具。
就算边尧不教他,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办法让宋儒儒喜欢他,而且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输给边尧,就算他没有经验,但是他更努力啊。
喜欢这件事他没有天赋又如何,他可以用尽全部爱意去喜欢她,用尽全部能力去对她好,而且他坚信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件事,就会坚守一辈子。
修颉颃记得他六七岁的时候,父亲就开始带他去乐团听演奏,修翼既是指挥家也是作曲家,参加过许多大型交响音乐的创编,尤其擅长将交响乐队与民族器乐结合,编曲细腻流畅,指挥节拍准确。
修翼会在演奏结束后考他,“今天小提琴的音色对吗?”“钢琴在第四小节抢拍了还是拖后了?”“古琴有一处弹错了,是哪里错了?”
诸如此类的问题修颉颃都能对答如流,那时候修翼对孟秋说,“这孩子听力太好了,是个好苗子,日后可能会超过我呢。”
孟秋比修翼更懂自己的孩子,“他不光是听力好,他是做事特别专注、心无旁骛,不被任何人和任何事影响,只要做了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那倒真是比我厉害。”修翼搂着妻子宠溺地说,“我坚持最久的事就是喜欢你了。”修翼从大学时就开始追求孟秋,大学一毕业孟秋就嫁给了他,两年后又有了孩子,仿佛再没有比他们的爱情更幸福圆满的了。
孟秋笑着说:“那你要继续坚持啊,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周末我有一场演奏会,我给你和儿子留了第一排的位置。”修翼的声音带着一点恳求的味道,“这次演奏会我的老师和市里领导都会来,结束后还有一个饭局。”
“周末啊……”孟秋面露难色,“周末我答应给几个学生补课的。”
“那就改天啊。”修翼不以为然地说,“又不是非要周末才能补课。”
“下周一是一模,我趁着周末给他们拎一拎重点,或许他们一模就能多考几分。”那是孟秋第一年带毕业班的学生,她知道高考将决定这些孩子的未来,所以对他们尤其费心。
“不就是那几个差生么,你补再多他们也考不上好大学的。”修翼认识那几个孩子,每次考试前孟秋都会给他们补课。上一次他们结婚纪念日,修翼捧着玫瑰花回家,一开门却见到一屋子孩子围在餐桌上写试卷呢。
孟秋不高兴丈夫这么说自己的学生,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考不上好的大学,多几分他们就能多一些选择。”
修颉颃记得那时候父母经常因为这事起争执,后来矛盾越来越多,渐渐从争执变为争吵,最后是冷战。还有一次孟秋为了给学生补课,索性在学校办公室住了一周没回家。
他们的感情像一块浸了水的海绵一点点被拧干,从温润柔软变得干燥坚硬,最后千疮百孔。修翼没能继续坚持下去,自然也没能成为修颉颃的好榜样,后来甚至成为他们母子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
那时候修颉颃就想,他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这花花世界如同交响乐团一样,有着各种缤纷绚丽的声音,但他只愿意去聆听那唯一的声音,这万千世界亦有形形色色的人,但他只想去见那唯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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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一早就去了杂志社,因为这个周五她就要去录节目了,最近忙得晕头转向,得赶紧拿资料做好准备。
苏叶笑盈盈走进主编办公室的时候,宋儒儒就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不怀好意”四个字,再仔细看看呢,里面还有些“笑里藏刀”。
“节目有什么问题吗?”宋儒儒挑了挑眉,颇为警觉地问。
“没有啊。”苏叶在她面前坐下,招呼助理给她俩倒咖啡,“这可是电视台下半年的重点项目,一带一路、文化传承啊!你要是上了这节目,我保证你微博粉丝立刻多10%。”
宋儒儒抠了抠耳朵,“八块钱一千个粉丝,你花八千块就可以给我买10%,我上节目你拿的钱至少乘以十吧。”
“那是团建费!”苏叶义正言辞地说,“为了咱们社里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确保大家对工作始终有热情!”
宋儒儒故意扯开嗓子大声说话,确保外面的工作的同事都能听见,“哇!那今年有六位数的团建费啦!我们年底是不是去日本玩啊!”
“哎呀哎呀!”苏叶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比划了一个手势,“三七分,三七分好么?”
宋儒儒握住苏叶的手,有些心疼地说,“那多不好意思,还是二八分吧。”
“还是儒儒你懂事啊。”苏叶叹了口气,“你看社里大大小小的事啊,操不完的心……”
“是你二我八。”宋儒儒从她桌上拿过节目的资料翻看。
“这二八不太好吧……”苏叶蹙眉,“还是三七的好,三七的数字也好……”
“啪!”地一声,宋儒儒把文件夹往办公桌上一拍,怒视苏叶,“就这样你还好意思三七?修颉颃也是嘉宾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苏叶咽了下口水,慢慢把文件夹往自己面前拖了几寸,“那……不是还是其他人么,又不光是你们俩,你看,有著名历史小说作家,还有省博专家……啊!你看主持人也特别棒,是边尧啊!他可是电视台第一帅!可见台里多重视这个节目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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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颉颃一直等到中午宋儒儒才回来,她脸色不大好,看起来遇到了烦心事。
他想起自己上午在知乎搜索的哄女孩秘籍,轻咳了一声问,“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宋儒儒斜了他一眼,“你这缺胳膊断腿的还想出去吃饭,你要在餐厅表演左手抓饭吗?你可自己去吧……”
修颉颃有些疑惑,不是说只要请女孩子吃好吃的就可以解决50%的问题嘛,那是不是因为问题很大,所以好吃的也没用呢?“那我给你买口红吧!”
宋儒儒指了指自己生无可恋的脸,“你看我有化妆的心情么?”
修颉颃摸了摸头,突然就对知乎产生了动摇与怀疑,但他还是决定最后一试,“你给你买包包呢?”
宋儒儒被他烦得头疼,深吸一口气问,“那你说说你给我买什么包?”
这个好像有戏!修颉颃赶紧认真思考,依据他认知体系里对包的种类划分,最终得出了一个最优答案——“牛皮包!”
“……”宋儒儒瞬间就回到了八卦村的文王庙,前殿、中殿和后殿……他还真给了她一个种类名。
见她不说话,修颉颃又问,“难道你喜欢猪皮包?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