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即便值得商榷,他也还是得先走到那一步,真真切切的结果摆在他面前再说。
除去雷堂主之外,外面应该还有另外一批人已经得知情况,同样在随时候着。
傅令元深深沉气,再缓缓呼出。
感觉到的不是紧张的神经的缓解,而是……浑身哪儿都疼。
陆振华是真希望他死在“S”的手里,让他单独在这里与“S”会面,却没有给他配备任何武器,还是在他刚被大刑伺候身负重伤的情况下……
当然,他清楚得很,陆振华最希望看到的是他和“S”两败俱伤。
思绪转动间,耳中捕捉到来自身后的脚步。
湛黑的眸子骤眯,傅令元凝神。
他没有转回头去看来人,专心致志地依旧只盯着关公的面如重枣。
不过能判断出,来人的脚步轻松,甚至有些大摇大摆,明显不把外面的一大批青门的守卫放在眼里。
这份大摇大摆,不仅源自于来人本身一贯的自负,也被今次陆振华故意放他进来所助长。
只有一个人——傅令元另外再做出这个判断。
虽然正遂了他的愿,但他并无法轻松——没有被“S”一起带来的话,她是怎么被安置的?在哪里?现在是怎样的情况?“S”不一起来带她来的原因是什么?只为远程遥控人质不给他丁点救人的机会?还是也想回避陆振华不想引起陆振华的怀疑和猜想?
无数个问题一股脑涌上来。
数秒后,来人在他旁侧相距约莫一米的位置停定。
两人一立一跪。
傅令元依旧不先主动去看他,只眼角余光能稍加瞥见他仰头也看关公像。
不瞬,他嗤笑评价:“叩拜这玩意儿,就能为你们护住藏在他脚底下的那些枪枪炮炮不被警察给捣了?”
傅令元抿唇未语。
而相比傅令元,隔着监控的显示屏看到“S”轻蔑的表情搭配上这句话的陆振华心里更有波动——好得很,这个“S”果然一清二楚!
对于傅令元不予回应,“S”倒也未不耐,一转身,走近傅令元一步。
仗着此时站着与傅令元拉开的身高差优势,他以更加居高临下的姿势对傅令元展开别具意味的笑意:“工厂里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还喜欢么?”
傅令元还是没有说话。
“一个两个的,都学到同一个师傅那里去了。”“S”连带着阮舒和庄爻一起嘲讽,瞧不起傅令元这种不光明磊落正面应对的姿态。
随后他自己接他自己的话:“应该是不喜欢的吧?”
屏幕前的陆振华琢磨起得了解了解工厂里还发生了什么,他只收到“S”发来的一小段傅令元与大手们打斗的视频。
“不过没关系。”“S”又自接自话,“我重新给你带了一份礼物。这回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说着,“S”伸出手到傅令元的跟前。
摄像头的角度有限,陆振华并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留意到那东西是专门剪下来的一小张纸,“S”通过手掌心给傅令元看的。
也观察到傅令元脸上的表情无丝毫变化。
…………
傅令元的表情无丝毫变化,内心却是涌动的。
B超图。
却也只辨认出是B超图,并看不懂上面的内容,“S”也没留太长时间给他看就重新收回去了。
傅令元眸色不禁深两度。虽然不清楚B超图究竟是否真的属于阮舒和软糖,但指代的无疑就是她们母女俩。
“S”收回去之后自个儿津津有味地细看:“你不喜欢之前我给你准备的实物,应该是更喜欢这种静态图。”
傅令元拳头悄然紧攥,还是没有给反应。
这回“S”确露出不耐烦了,未再放过他:“你如果判断不出来自己喜欢不喜欢这份礼物,要不就找别人来邦你看看?”
别人,不过指的是此时正通过摄像头观看一切的陆振华。
傅令元终于缓慢地偏过脸去,一双冷凝的眼睛,直直B视着面前的陌生男人的脸,目光锐利过任何一件利器,似穿透人皮面具,盯住“里面最真实的那张脸。
出口的话倒未携带他神情间的冷锐,语气稀疏平常,答非所问地评价:“你今天的这张脸没有选好。”
“是么?”“S”摸摸下巴,“这不是我挑的就是了。有人邦忙打理,我就不爱亲自动手了。”
傅令元斜斜勾唇:“你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我认识一位挺好的心理医生,或许可以介绍给你。”
这股子调调,和某个女人简直如出一辙。
却也并非第一次如此了。
先前在滇越和傅令元交手时,他便产生过同样的感觉。
闻野内心喷薄出强烈的不适,稍加压抑后,他表情是不屑的,口吻是充满深意的:“留着给你自己用应该更合适,治一治你的精分。”
第855、输赢
精分,是他这句话里的关键词。
话题也算绕回来正轨。
既然已经转身正面面对“S”了,傅令元自然从关公像前起身。
定了定身形,他闲散扬唇:“最精分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每天都活在别人的脸面下,每天都在扮演不同的人。如果进军影视,影帝非你莫属,蝉联不在话下。”
闻野哧声:“羡慕的话,我不介意送你几张人皮,你也不用再可怜巴巴顶着同一张脸到处露陷。”
傅令元从容不迫:“多谢好意。我光明磊落走到哪儿都不躲不藏真面目示人,并不需要你的东西。”
闻野倒也不慌不忙:“既然光明磊落不躲不藏真面目示人,这位穿得连脸都不露的人,又是谁?”
一张照片被他夹在两指之间,正是那夜在别墅里被拍到的。
和傅令元预期的一样,“S”会首先举证这件事。这件事他在关押室内已经向陆振华交待过一个故事版本,终归多少起到了点作用。
此时傅令元自然延续自己所编的故事版本加以回应:“如果你不介意你自己暴露在警察面前的话,下次你再挑衅我,我就先报警,再去会你。”
他不认为陆振华会拿他的解释去亲自向“S”求证,此时他故意不用指向性太强的措辞,一句话出来,无论陆振华听,还是“S”听,皆无问题。
事实上闻野确实没有就他这句话本身挑刺儿,而倏尔笑笑:“又是警察……你可真能招警察。”
深知这种时候,“S”不可能提无关紧要的事,何况他又是这种若有深意的语气。傅令元心中敏感,瞳仁不禁收缩。
四目相对之下,闻野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又道:“最近发现你的角色非常有意思,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
“难怪你最近总是寻各种由头对我栽赃嫁祸,”傅令元嘴角挂出哂笑,“单纯的羡慕嫉妒恨,还是想取代我的人生?”
这种时候,他并不介意刺激“S”的自尊心。
闻野也的的确确被他刺激到了,冷笑:“不过一个被放养在外面的实验品罢了,哪来的人生?”
警察。实验品。一个接着一个。傅令元心里算是有了数,“S”把他的底大致都给摸了。
湛黑瞳眸深敛,他目光笔直,不回避也不否认:“比起被看紧在眼皮子底下受尽Cao纵和摆布,如同傀儡,甚至畸形,要强太多。”
闻野的脸色顿时阴冷。
他内心燃起一团怒火,怒在他没有从傅令元的表情间看到任何对“实验品”这个身份的排斥和不甘。相反,傅令元好似特别坦然。而傅令元的这份坦然又明显并非出自愿意成为实验品。
他更怒的是,他从傅令元的话里听出的嘲讽和优越感。
这嘲讽是在嘲讽他和庄爻以及孟欢,优越感同样建立在他们三人的基础上。
“五十步笑百步。”明明同为实验品!闻野冷笑,“你觉得揪住这中间的‘五十步’,就和我们区别开来了?”
傅令元想起阮舒之前费劲心力开导他的那些话,唇线不禁微弯出弧度。而此时面对“S”的质问,他并不想做回应,因为总感觉回应了,好像就等于将阮舒专门给他的爱心开导,分享出去给了外人。
当然,傅令元也觉得没有回应的必要,浪费时间,随便“S”或者阮春华当没当他是实验品,他自认为他和“三号”丁点儿牵扯都没有——一个他人臆断强行给他安上的数字而已。
他倒是从“S”如此充满在意的质问中发现,“S”囿于“实验品”这个身份,或者这个称呼里了。
闻野见他非但不说话,眼神里竟然隐隐显露出疑似同情的情绪,整团怒火咻地爆了。
…………
陆振华感觉,“S”和傅令元两人交谈时,似乎都在掖着什么。都在掖着,但他们又好像相互无障碍的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在两人谈及“实验品”的话题后,陆振华彻底听不明白了,便也由此肯定,“S”和傅令元之间还存在其他他暂时不知道的关系。
正琢磨着,便见“S”忽然掏出了枪。
…………
傅令元在那一瞬间并没有闪躲开。
因为自己没有武器,他比平常更仔细去留意“S”的一言一行。
人的动作,因为需要肢体的配合,所以很多时候是能够粗略预判的。傅令元对这项技能并不在行。
只是以前练射击,要求严格得细分到每一秒上面去,纵使每个人开枪的具体动作有所不同,大致的几个预备调度却是大同小异——当然,这个小技巧,往往越是面对枪法好的人,越是有效。
傅令元自认为并非每次的判断都精准无误,但错误率不高。
此次迎战“S”,他的注意力从头到尾没松懈过,高度的集中让他第一时间预判出来“S”可能要掏枪,同时预判出可能也只是掏枪。
傅令元决定暂且不浪费体力的一刻,看准了“S”压在扳机上的手指,才确认了自己的预判没错。
确认没错之后,傅令元闭了闭眼,抬手捏眉骨——视觉的灵敏度较之以前不济了,曾经他藏身在树林里两天两夜没合眼也能对抗住疲惫。
复睁眼时,正听“S”冷声:“怎么?你是认为我不会杀你,还是认为你不用任何武器光徒手就能赢了我?”
“把你的枪拿出来。你趁人不备偷袭胜之不武,我干不出这样的事。”滇越那夜的耻辱,闻野不曾忘却,发誓定要双倍讨回来,“就算你事先有所防备,我也能干掉你。”
他这记恨的是哪一码子事,傅令元自然印象深刻,如实告知:“我现在身、上没有武器。”
闻野乜眼,并不相信。
“稍等。”说着,傅令元往外走,准备喊外面的人送一支枪进来。
没两步但听闻野道:“用这个。”
傅令元应声转回头,正好接住他抛过来的枪。
拿在手里,他眯眼。
“不用怀疑枪有问题。”闻野讥诮,“你以为我是你?”
傅令元看了他一眼,还是习惯性地掂了掂枪的重量,眉峰下压,检查了弹夹,发现里面果然只有一颗子弹。
“放心。我不占你便宜。你一颗子弹,我也一颗子弹。”闻野说。
傅令元掀眼皮子,看到他当着他的面,把他自己那支枪里的子弹卸下来只留一颗。
场面这样平和,是傅令元没有想到的,。意外“S”会想和他来这么一场较量。
谨慎起见,把子弹取出来检查也确认一遍——之前在城中村,他就是时间紧迫之下不小心着了道,同样也是只有一颗子弹,却是空包弹。
弹夹就位后,傅令元掀眼皮,问:“怎么比?”
闻野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神情,拍了拍手。
他的两名手下立刻把人带了进来。
面孔熟悉,不是焦洋还是谁?
傅令元不着痕迹地蹙了眉。
闻野指了指焦洋,问傅令元:“这位警官,想必不用我多做介绍,你再熟悉不过了。”
浑身被五花大绑还被胶带封掉嘴的焦洋注视着他,似乎还有点不明状况。
傅令元不语,瞳仁直泛冷光——这个家伙!不是都已经让他出车祸成重伤了?什么时候又阴魂不散上赶着来撞枪口?!
两名手下依照吩咐把焦洋绑在殿内的柱子上固定住。
一张卡纸做成靶子的样子贴在焦洋的胸膛,最中心的位置标注出来,既是靶心,也是焦洋的心脏。
“看见了吧?”闻野在手中自如地转动着,稍加说明比赛规则,“很简单。等会儿我们相互背过身去,我的手下会邦我们倒数十个数。十个数后,谁先用枪里的这颗子弹正中靶心,谁就赢。”
“噢,对,差点忘记了,还没有说奖品。”闻野似刚记起来,一敲脑门,下一句又笑了笑,“不过就算我忘记了,你也应该能猜到,我的筹码是什么。”
傅令元面无表情,薄唇紧抿,缄默不语。
“怎么?你这是不想比,还是露怯了?”闻野手里还攥着那张B超图。
依然没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