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元对他的解释没兴趣,解决问题才是关键:“现在距离满四十八小时还有将近一天,我等不了。陆振华的律师没办法了,你们就弄个合适的理由。”
谈笑提醒他:“你现在阑尾手术刚结束,就算我们警察撤了,你还是哪儿都去不了,照常理不就该住在医院里休养?而且陆振华的人肯定就该派手下过来保护你,”
所以这样的结果谈笑认为还不错:“由警方看着,你的阑尾炎手术更不容易被拆穿。”
傅令元薄唇紧紧抿住,手蜷成拳抵在额头,轻轻撞了两下,强行克制内心的躁动不安:“安排什么病不好,非得安排阑尾炎!”
…………
阮舒“晕晕乎乎”地捂着肚子躺在那儿不动弹。
没多久,脸上就没了闻野手指的触感,多半是已经邦她戴好了。
不过明明已经戴了面具了,老半晌没等来闻野的动静,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的气息明显还在床边就是了。
阮舒假借肚子疼痛的加剧,朦朦胧胧睁了眼缝,呓语:“孩子……医院……”
闻野正盯着她的脸看,貌似还看得有点呆,似陷入回忆之后。
在她出声后,他即刻恢复原本的刻薄神情,突然凑近她,伸手到她的额头上,继而眯眸。
阮舒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见闻野重新坐直身体,意味深长问:“你确定你真的需要去医院?”
“我……”阮舒才吐出一个字,就惊恐地戛然。
因为闻野把手放到她的肚子上。
幸而她自己的手一直都捂在小腹不曾松开,闻野放上来的时候也就被她的手背挡了一部分。
阮舒忍住想第一时间闪躲的冲动,在没被彻底揭穿之前,坚持伪装有气无力:“你、你……你想干什么……”
闻野捉住她的手一起,轻缓地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摩挲。
且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地同样落在上面。
阮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顷刻,他停住摩挲,眼一抬,与她重新对视上,冷笑:“你都疼了这么好一会儿,要真有事,孩子也抢救不回来了吧?”
“闻野,我没和你开玩笑。”阮舒镇定地继续饰演一个强行忍耐着痛苦的女人,“我的肚子真的很疼,肯定是哪里摔出了问题,求你带我去医院。”
“你的‘求’字用太多,早就不值钱了。”闻野嗤声,“而且凭什么你求我我就得邦你?我是开善堂的?”
阮舒意识到,刚刚的决定恐怕是个错误。时间这么一拖,彼时乍然之下她那副模样的冲击力渐渐消弭,他如今重归冷静。
闻野的视线再转回她的肚子上,手上用一根指头戳了戳,冷漠无情:“没掉就没掉。反正你和你前夫生出来,也不会是个好东西。”
“你……”阮舒冷眸,“你才不是个好东西。”
闻野的目光又转回她的脸上,微恙,竟是回道:“你和庄家那个老玩意生出来的,能是个好东西么?你把我生下来干什么?苦了你自己,更害了我。”
阮舒一瞬懵住。
和庄家那个老玩意生出来的……?
结合他接她话的逻辑,无疑他在嘲讽他自己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可重点在于他话里的那个“你”字,什么“生下来”的,怎么好像说话的对象应该是……阮双燕……?
嗯……?怎么会把她当成阮双燕?
他在梦游?还是脑经不正常了……?
转瞬阮舒察觉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的异样,隐约明白过来什么,抬手摸自己的脸:“你给我戴的是谁的人皮面具?”
闻野闪了一下目光,好像回了神。
他面无表情,不予回应,将手从她的肚子上收回,语气冰冷:“还疼是么?那继续疼,我坐在这里,看你疼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是怎样的变太才能讲出这种话?阮舒禁不住浑身战栗:“我没见过比你更心理阴暗扭曲的人!我要去医院!我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绝不会得到好下场!”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的嘴被闻野用手捂住。
他伏低身子下来,恶狠狠警告:“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你和你肚子里的那团东西一起死!”
他的手掌比较宽大,捂住她的嘴的同时,其实也挡到了她的鼻息,阮舒顿时呼不上完整的一口气,费劲掰他的手指。
闻野很快发现自己的失误,挪开了手。
但也仅仅只是从她的鼻间挪开,依旧捂住她的嘴。
即便找回了呼吸,阮舒依旧难受,因为他的手劲很大,她的下巴此前就已经好几次遭到他的蹂躏,此时完全在旧伤的基础上再添新伤。
闻野的身子尚未坐直起来,依旧伏低,两只眼珠子近距离地盯住她。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盯住戴在她脸上的阮双燕的人皮面具。
阮舒决定妥协,用眼神示意他,她保证不再说话,只恳求他能先放开她。
闻野眼波一闪,却是用另外一只手再挡住了她的眼睛。
“别再求那些人了,你的命根本一文不值,还妄想能以此为要挟?最后要挟来什么?连你死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呵呵……”
阮舒:“……”
他……又在和阮双燕说话了……?
阮双燕……
阮舒记起那一袭铺盖卷白骨的画面。
记起闻野半夜来到庄家的后花园,望着那挖出阮双燕的土坑久久没有上前。
也记起她邦忙领回阮双燕的白骨葬去陵园,她没等来闻野来参加入葬仪式,但后来从褚翘口中得知,有人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给阮双燕的墓前放了一支康乃馨(第505章)。
阮舒彻底沉默住,反思自己刚刚或许不该顶着阮双燕的脸骂闻野。
她厌恶面前的闻野是一回事,可她也同情当年的阮双燕和小闻野。
没想到……闻野竟然做了阮双燕的人皮面具……
为什么要做?睹物思人?
他平时也会让别人戴着阮双燕的人皮面具给他看……?
不过阮舒奇怪,刚刚是发生了什么触动了他,让他心血来潮想给她戴阮双燕的人皮面具……?
其实……顶着一个死人的脸,蛮怪异的,尤其还是闻野的母亲。
而闻野现在还盯着她的脸陷入沉湎。
须臾,墙体传出动静。
阮舒顿时一阵。
如她所料,闻野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松开手站起身。
阮舒恢复视觉,下巴的压迫感却未能即刻消散。
“主人,”吕品走进来,告知,“警察刚才走了,还是什么都没搜到。”
继而关心:“姑奶奶还好吗?如果要出去的话——”
“不用去医院了,她装的。”闻野讥诮揭穿。
阮舒清冷下表情,不发一言。
吕品朝阮舒的方向瞧去一眼,未多问,示意手中拎着的便利店的塑料袋:“这里是一小部分姑NaiNai之前想要的东西,手底下的人去买来了。”
“不用给她了。”闻野丢出话。
吕品正打算放东西的手滞住,点头:“好。”
拎着袋子出去了。
闻野也带着装人皮面具的皮箱子出去。
阮舒无比郁结。
结果白忙活一场……她还是没能成功骗取闻野……
更郁结的是,这次没成功,下次再想骗他,恐怕难上加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是她之前打他的那一巴掌,还是她装肚子疼,闻野貌似都没打算追究……?
软糖暂时平安……
阮舒坐起来,靠在床头轻吁气。
演这样一场戏,比打一场架还要累,她身心俱疲。
抬起袖子擦脸,想起闻野没有给她摘人皮面具。
都被他揭穿谎言,出不了门了,她还戴这个东西干什么?
阮舒颦眉,起身下床走去洗手间里照镜子。
这张女人的脸非常年轻,二十岁出头。
也确实,闻野对阮双燕的记忆,停留在阮双燕死掉的那一年。
更确切点说,是停留在阮双燕误喝百草枯后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幕……
…………
吕品察觉到闻野情绪上的不对劲,放好东西其实就想离开。
闻野却叫住了他,和他算之前他那一点点口误的账:“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自己如今的功能之一,就是撒气桶。吕品认,沉默地跪到地上,甩给自己的耳光。
闻野行去酒柜,取出酒和杯,坐到桌案前饮尽一杯,打开电脑,敲击起键盘。
吕品正打着自己,耳机里传来手下的消息,他急急转报给闻野:“警察去而复返了,而且貌似庄爻也跟着一起来了。”
第841、感情
闻野冷笑:“就不该留他那条命。”
原本还想在这里多呆几天,把傅令元玩废了之后再离开,现在看来或许还是该提前走人了。
“去做好换地方的准备。”
吕品领命下去了。
闻野给自己戴上了人皮面具,换了副行头,再拿上另外一顶假发,进去小房间,把假发丢给阮舒:“自己动手还是需要我邦你?”
“干什么?”总不会是要求她连发型都和阮双燕一样,让他过足眼瘾以慰思母之情?
“看来是要我邦你。”闻野伸手。
“我自己来。”阮舒避开他。
…………
这一家人面对警察的去而复返,终于有了意见。
“……警察同志,这不就意味着,你们认为我们家盗贼?”
“不是,”警员解释,“是我们刚得了关于盗贼的新线索,所以重新搜查,不是只针对你们家,等会儿我们也会去其他住户那里。”
“是不是盗贼不抓到,我们就永无安宁之日?”
“抱歉,打扰你们的正常生活了。”
“……”
庄爻仔细打量他们这一家人,目光落在坐在轮椅上没了大半截手臂的这一家人里的爷爷。
约莫觉得他的目光不太礼貌,小孩子挡到爷爷的面前。
庄爻的视线转而落向女佣人,就是之前他在便利店里遇到卖了很多陈皮和话梅的人。
他走进厨房,查看冰箱,转了一圈,走出来。
两名警员留楼下,另外两名警员和庄爻一同上二楼,三人相互对了暗号后,分头行动。
庄爻在他搜查的第二个房间里,就发现了便利店的袋子,和袋子里尚未开封的陈皮和话梅。
…………
洗手间的门已经被砸烂。
阮舒站在洗手池前,全程被闻野盯着看,像在监督她戴假发的手艺,又像在看着她以防她再耍诡计。
戴好后,她回身,一声不吭地要走出洗手间。
经过闻野面前时,被他拉住手臂。
他的另外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阮舒紧张地后退。
退无可退,后背抵上门框。
闻野面露嘲讽,手指碰上她的假发,邦她整理细节。
阮舒算是发现了戴着阮双燕面具的好处——他面对她的时候,貌似使用暴力的次数减少了。
她甚至觉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少了好几分烦躁和暴戾。
她心里正这么想,就听闻野没好气:“看什么看?又在想怎么算计我?”
呵。阮舒决定收回她的发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闻野拽到了她的一绺头发。
阮舒疼得遽然,头歪向一侧,撞上闻野的手。
闻野笑了一下。
笑得颇为不合时宜。
阮舒:“……”
先前一直说他阴晴不定,但他真正晴的时候其实压根没有。这个才算得上是难得的一次。
转瞬消逝,似她的错觉。
闻野的表情已然满是讥诮:“想故意在外形上露陷,好叫人察觉你的异常?”
阮舒听出点儿味儿,心头一动:“你要带我出门?”
“很高兴?”闻野眯眼,“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抓住机会求救?”
“我说我没想求救,你会相信?”因为戴着阮双燕的人皮面具,阮舒的胆子比先前稍微大了些。
闻野冷冷一哼,走回屋里。
阮舒飞快地转动思绪。
既然都揭穿她是装病,不再冒险出门了,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
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过来。”闻野倏尔命令。
阮舒没动:“干什么?”
闻野放下手中的平板,作势要朝她过来。
阮舒赶在被他拖拽之前自己走。
“犯贱。”闻野评价。
阮舒没理会他的羞辱。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戴着阮双燕面具的她的底线。
待她行至他跟前,他将平板递到她眼前。
阮舒无力吐槽,他就不能自己走过来给她看?非得浪费时间在要她走过来?
视线落到屏幕上时,她怔了一怔。
…………
庄爻认真地在墙上摩挲,企图找到类似机关的按钮,找得比其他地方还要认真。
先前还只是猜测,现在他的预感格外强烈,闻野一定就在这里。
那桌面上酒和酒杯的摆放,闻野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的一些无意间的小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