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褚警官跑这一趟。也谢谢褚警官愿意在今天,暂时放裳裳回家来送她表哥最后一程。”陆振华客客气气。
“这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能不放?难道陆爷认为我们警方毫无人情味儿?”褚翘笑问,一如既往夹枪带棒,紧接着又道,“陆爷大概是以为,我们一定不会放汪小姐离开拘留所,所以才连葬礼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具体通知我们的警方,还是我们警方自行从别处得知的,否则就赶不及送汪小姐过来了。”
虽然她是嘲讽,但既然递梯子过来,陆振华就接过顺势下:“是的褚警官,确实是我们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孟欢已然走回陆振华身边:“几位警官既然都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用。”褚翘笑,“我这属于执行公务时间,马虎不得。”
说罢她扭头看另外一名女警。
另外一名女警得令便去邦王雪琴将哭得正伤心的汪裳裳去旁边。
“哎哟裳裳,你就别哭了吧。少骢死,大姐失踪,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够糟心的了,你还哭个没完,是要我们更心烦吧?”王雪琴低声责备。
汪裳裳哪里停得下来?一抽一噎的,叫人怀疑是不是不久后就该哭晕了。她晕倒是没晕,但其中一只手始终捂着心口,东施效颦一般。
知道情况的人都瞧出来了,捂心口的原因恐怕在于陆少骢往她心口踹的那一脚的伤还没康复。
褚翘也不落座,就兴味浓浓地站在那儿,眯起眸子全场扫视,如同在搜寻什么犯人一般,给本就肃穆的气氛再添一分安静,大家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暂时没了。
阮舒和褚翘遥遥交视的一瞬,褚翘给了她稍纵即逝的含着促狭之意的眨眼。
怕露陷,阮舒不给回应,有意无意地扫去一下傅令元的方向,便默默低垂眼帘给自己倒水喝,心里暗笑褚翘使坏,刚刚当着那么多人,还嘲讽陆振华。
不过褚翘还是多少给陆振华留面子了,当然阮舒清楚,她不是故意要给陆振华留面子,而是说多了就难免牵扯具体案情,那并不能透露给在座的其余人。
陆少骢的尸体送去火化,装骨灰盒。
众人从灵堂转移至后方陵园。
陆少骢的墓地位于陵园中的豪华区,简直就是一个小花园,依山(小山丘)傍水(人工小池塘),入口处两座石狮子像,进去后的步行道两侧绿草茵茵繁花点缀。
真是死人死得都比活人活着还要体面。
天空落蒙蒙细雨。
陆家周到至极,由黑西保镖给宾客分发黑伞。
阮舒低调地站在人群的外围。
肩膀忽地被人轻轻拍了拍。
“阮总。”是张未末的声音。
阮舒下意识地转回身,首先看见张未末身旁的单明寒。
阮舒依旧没理会他,淡淡地应了张未末一声,然后假装认真地旁观入葬礼,实际上隔着人群偷偷盯着傅令元。
须臾,她听见身后的张未末和单明寒说要去洗手间。
待张未末离开,她又听见身后的单明寒出声:“我把林二小姐你重新现身海城的事情,告诉谭伯父谭伯母了。”
阮舒颦眉转头,清冷着神色,冷笑:“劳烦你多次一举,就算你不特意告诉他们,通过今天来除夕葬礼的人,他们自然也会知道的。”
“不过我不明白,你告诉他们又怎样?当初犯事儿的好像是谭家?怎么?难道他们觉得他们儿子没错,错的是我?要报复我?海城还没有公正的法律了不成?”
单明寒看着她,没说话。
阮舒准备转回去。
倏尔听他道:“谭家别墅的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没再见到林二小姐。后来林二小姐失踪,大家都在传林二小姐你死了。我以为没有机会表达歉意了。”
表达歉意……?阮舒怔了一怔,眼神古怪地瞅他。
单明寒简单地点一下头,正式道:“林二小姐,或者你可能很不喜欢再和林家扯上关系,那就阮小姐,抱歉,以前我对你存在一些偏见和错误的了解,言语上可能多次伤害到你。”
“错误的了解?”阮舒轻哂,“在谭家的婚礼上得知了我原来遭到过继父的强歼,后来又看我被谭飞抓去那般折磨,所以对我有了‘正确的了解’?”
单明寒默住。
“收回你的同情吧。我不需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在意你怎么看我。”阮舒面无表情,再强调,“另外,就算我的过去发生很多事,我也一点儿都不可怜。”
话毕,她转回身不再看他,并且给自己换了个位置,远离他。
入土的时候,唯一的哭声又被汪裳裳承包。
陆振华几人只是在面容上显露出几分哀伤。
王雪琴倒是拿着块手帕一直往眼睛上抹,但究竟硬挤出几滴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入土仪式结束,整个葬礼的流程却不算全完,陆家还给宾客们准备了一个丧宴——所以就是即便丧礼,也牢牢抓紧了社交的机会。
丧宴就不在殡仪馆了,而安排在了三鑫集团自己旗下的酒店里。
自行驱车来殡仪馆的宾客自行驱车过去,阮舒则依旧由陆家的黑西保镖接送,只不过车上多安排了一个人——褚翘。
汪裳裳只被允许参加入葬礼罢了。彼时陆振华礼貌地慰问几位警察的辛苦邀请他们喝杯薄酒,多半以为他们还要带汪裳裳回拘留所不会应承。
偏偏褚翘脸皮厚,觉得不能推却陆振华的热情,于是让其余警员送汪裳裳回去,她自己跟着去接受款待。
阮舒觉得虽然陆振华的神情滴水不露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肯定被褚翘呛死。
褚翘一上车就与她热情问候:“嗨,阮小姐~”
“褚警官。”阮舒亦点头致意。
两人假装认识而并不深入熟悉的样子当着陆家黑西保镖的面聊了几句,就不再演戏而各自玩手机图个轻松。
当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各自玩手机,实际上正相互发消息。
阮舒:“你再这么难缠下去,小心陆振华找人暗杀你。”
褚翘:“来啊来啊~快来暗杀~我正愁找不到证据抓他呢!”
阮舒揭穿:“你出席丧宴,不单单只是为了碍陆振华的眼让他不舒、服吧?”
褚翘承认:“那是~看到几个熟人,我初来海城,平时工作忙也没太多机会特意拜访,既然今天在陆家丧宴上碰着了,我不得打打招呼探探底?”
她这探底,在下车进去酒店碰到单明寒,正好拿他第一个开刀。
“哟呵,我当是谁?这不是老单嘛~”褚翘上前就是好哥们式地与单明寒撞了撞肩,然后眼珠子一转转到他旁侧的张未末,打趣,“这位就是让你和家里人开展拉锯战的红颜知己喽?”
单明寒也不客气地回敬:“你呢?不是被傅三强行甩掉的前未婚妻?怎么和傅三的前妻同一辆车下来?”
“去你的~”褚翘纠正他,“傅三算哪根葱?我现在身、上的标签是‘马、太、太’~”
继而一指阮舒,接着纠正:“这位也不是什么‘傅三的前妻’,是我老公的好朋友~”
第796、滋润
单明寒看了眼阮舒,没有接后面这句话,很快看回褚翘:“早听说你来海城工作了,还嫁到海城。你其实是追男人追过来的吧?”
“我还需要追男人么?”褚翘不服气,身姿一挺,双手叉腰,“我可是我们警队的一枝花~是男人追着我好嘛?”
特别自信。
阮舒眼里瞧着,脑子里则浮现出此前褚翘信誓旦旦要追马以结果被马以倒追时的犯怂,反差得叫人忍俊不禁。
“你是一枝花?”单明寒笑着,不留情面地损,“对对,人家是‘女人花’,你是‘男人婆花’。”
“都是以前傅三带头喊的你们才跟着喊!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褚翘隔空往他脸上示意一记左勾拳,同样不留情面地戳他的痛处,“以为你和傅三那混球不一样咧,结果你也走上和傅三一样的路,为了女人和家里人不和。”
单明寒的表情有点难看了:“我哪里走和傅三一样的路?”
“噢,对对对对~不一样不一样,他改道去当青门大老了,你还正正经经地呆家里。”褚翘改口。
旋即她话锋一转:“但人家傅三好歹比你彻底,家里不同意,他就干脆断了关系和女人到外面自己过日子。你算怎么回事?半吊子,既舍不得女人,又舍不得家里的背景?”
几人本就是边说着话边往宴厅走,此时都到宴厅入口签到处了,单明寒正好签完字,应声重重丢下笔,好像马上要和褚翘翻脸。
阮舒默默地签自己的字,心底佩服褚翘的大胆敢言。
一旁的张未末维护单明寒,插话道:“不是他舍不得家里的背景,是我不希望他因为我和家里人老死不相往来。我只是单纯地想呆在他身边,能陪着他就好,名分不名分,对我无所谓。”
褚翘双手抱臂,循向张未末瞟了一瞟,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噢~明白了~你贪图的本就是他的家世,名分自是无所谓,他要是真和家里人断了,你才该哭了。”
阮舒:“……”这妮子,耿直出天际了……
也只有她敢这样子了,毕竟她背后是个能给她底气这么怼单明寒的家庭。
显然未料想褚翘会如此不给面子,张未末的表情尴尬无比,挂不太住脸。
签到处这个时候也不止他们四人,褚翘讲的话又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一圈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单明寒真翻脸了。
好在留着点男人的风度,没有对褚翘动手,一声不吭怒气冲冲地抓住张未末的手自行走进宴厅,好像别人越说,他越要把张未末的亲密关系展示在众人眼前。
阮舒看向褚翘:“褚警官……”
“让阮小姐看笑话了。”褚翘耸耸肩。
王雪琴在这个时候寻了来:“哎哟阮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快来来来~跟我来~你来和我们一起坐。”
“不用了三姨太。”阮舒下意识拒绝,指了指褚翘,“这位褚警官是我朋友的太太,我可以——”
“哎哟,褚警官同样是我们的贵宾,我们也有安排。”王雪琴说这话的时候,阮舒看到孟欢走向褚翘,正应了王雪琴所说的“安排”。
王雪琴笑着与她细声:“阮小姐,咱们自个儿说悄悄话~你和我们陆家曾经是一家人,都那么熟络了,就别客气~我们待你也和待其他宾客不一样~何况你是我们老爷特意邀请来的,你不能不给我们老爷面子不是?”
褚翘那边看了她一眼,询问她是否需要她的邦忙,毕竟如果她们俩都坚持的话,陆家的人多半也不会强行把她们分开。
阮舒稍加一忖,则是同意了王雪琴的提议:“陆爷的面子,我自然得给。”
一方面,她觉得还是不要和褚翘显得过于亲近。
且想想,褚翘打算着要问候同来葬礼的那些个官圈之人,她杵在褚翘身边,或许会让大家都尴尬放不开。终归她和他们不是一门子的人。
另外一方面,王雪琴这肯定是被陆振华叮嘱过了的,她就遂了陆振华的意吧,陆振华要怎么观察她、怎么试探她,就让他观察、让他试探,满意为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陆家的人同桌,才能和傅令元多呆一会儿……
那边褚翘接收到她的意思,笑着冲她摆摆手:“那阮小姐,我先过去了~”
“嗯嗯,褚警官随意。”阮舒客套颔首,目送褚翘随孟欢走离之后,自己也跟着王雪琴去到他们陆家的主桌。
此时主桌上除了王雪琴的三个女儿和抱着陆少杰的nai妈,没其他人——陆振华和傅令元二人在其他地方和宾客寒暄。
“还愣着干什么?不懂得和阮小姐打招呼吗?”王雪琴对三个女儿不满。
“不用了三姨太。”
阮舒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三位陆家小姐已然呼啦起身,纷纷问候:“阮小姐。”
“好久不见。”阮舒回应。
王雪琴分别拉开两把椅子。
一把她自己,一把给阮舒。
她亲密地拉着阮舒的手便落座:“确实好久不见阮小姐,阮小姐你这模样看着怎么反而越来越年轻似的?”
“还有你这手的皮肤,摸上去嫩滑嫩滑的~有什么保养的秘籍能教授么?”
别怀疑,王雪琴确实在摸她。
阮舒有点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开,礼貌道:“还真没什么秘籍,就是正常生活,该怎样怎样。”
“是嘛~”王雪琴重新捉住她的手,眼角带了点媚意,“我记得以前不也和阮小姐你讨教过皮肤的保养问题?那会儿不都说了,女人最好的保养品啊,就是男人的滋润~”
“大概吧。”阮舒维持着礼貌。
“别大概啊~我在和你说真的。”王雪琴看着她笑,“算命大师是看人面相断人命卦,我啊……”
拖完个一秒的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