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却在阮舒的沉默中替她回答:“我们阮总说,喝到破了她曾经两斤白酒的记录为止。”
“两斤白酒?”傅令元重复了一遍,眸底顿生兴味儿。
老莫吓得冷汗涔涔,忙不迭接口:“玩笑,阮小姐在开玩笑。我们哪里会让阮小姐喝两斤白酒?只是两三杯意思意思罢了!”
傅令元仿佛没听见老莫的解释,笑着问阮舒:“你能喝两斤白酒?”
“三哥不信?”阮舒的眉目间添了似衅意。
“改天还真得见识见识。”说着,傅令元顺走阮舒的那杯没喝的酒,对老莫和任主编示意:“我正好口渴,替她喝了这杯。”
“傅三你随意就好!”老莫立马起身,双手端酒杯,朝坐定在椅子上的傅令元躬了躬背,神情十分地紧张。
傅令元仰头喝掉杯子里的液体。入口的瞬间,他极轻地顿了一秒。放下杯子后,挑着眉峰看阮舒。
阮舒别有意味地笑笑,主动拿起酒壶,给傅令元重新倒了一杯酒:“三哥,说好了我得喝三杯。还有两杯。”
两人的互动在老莫的眼中全然是调情,赶紧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说:“不用不用!”
傅令元凝一眼阮舒,仰头喝掉酒,又一次挑眉——已不是上一杯寡淡的白水,而确实是酒。
“三哥一会儿还得开车吧?少喝点,最后一杯。”阮舒笑意更浓,给他倒第三杯酒。
傅令元的视线霎时落在了她手里精致的酒壶,像是古玩,壶柄上装饰一红一绿的两颗小珠子。他清楚地看见她给他倒酒时,拇指轻轻压在了绿珠子上。
傅令元眯了眯眼,瞬间明白过来其中的奥秘。而喝到嘴里的第三杯变回了和第一杯一样的寡淡白水,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是一只阴阳壶。
注视她含笑的面容,傅令元坐姿随意地往椅背一靠,勾唇道:“我相信你能喝两斤白酒。”
阮舒微弯唇角,但笑不语。
“好了,不打扰你们谈正事。”傅令元起身。
老莫连忙跟着站起来:“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阮舒哪里没看见他分明一副“你赶紧走”的表情,主动接过话头对傅令元道:“好的三哥。麻烦三哥来这一趟了。”
而随着他的离开,她的这顿饭局,火速般地加快了进程,阮舒连嘴都未张,老莫便率先替任主编松口。
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和上回药监局的卡审批一样简单。
全亏了傅令元的帮助。
助理和公关总监都特别开心,趁着兴头儿打趣阮舒有这么棒的关系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用。
阮舒感觉得到她们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她和傅令元的关系。
她无力回答她们。她只觉得伤脑筋。
上次是她“利用”的傅令元,最后得便宜卖乖给混过去了。这次,是傅令元主动来帮忙,她尚未琢磨透他的用意,有点忐忑。
出来会馆门口,准备去停车场,耳边骤响三声车子的鸣笛。
阮舒下意识地抬头看,熟悉的黑色吉普顿时映入眼帘。
驾驶座上的车窗摇下半扇,露出傅令元沉笃的脸廓。
阮舒把车钥匙给助理和总监,让她们先去拿车,然后自己走过去问候傅令元:“三哥,你也要走了啊?刚刚真的谢谢你。”
傅令元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湛黑的眸子瞅着她:“上车,我送你。”
阮舒自然是拒绝:“不用了三哥,我自己开车来的,两个同事还在等我。”
“既然感谢我,那就上车。”
傅令元噙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给阮舒感觉一副“请用实际的行动而不是口头的虚伪来证明你对我的由衷感激”的表情。
阮舒抿抿唇,最终选择了上车。
车上,阮舒给助理和总监打去电话,让她们直接开她的车回家,明天一早顺道来接她一起上班就好。挂断后,车内恢复安静,见傅令元的目光直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好像并没有要讲话的意思,阮舒当然也沉默。
气氛还和上一回坐他的车一样,虽沉默,但不尴尬。
这样维持了一路,直到抵达她家的住宅区门口,车子停下。
“我到了,麻烦三哥送我回来。回头见。”阮舒道了别,准备下车,发现车门还是锁着的,狐疑地扭头看傅令元,用眼神询问他。
“等一等,陪我抽根烟。”
完全没有征询她的意愿。阮舒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
傅令元倒是记得她闻烟味咳嗽的事情,将四面的车窗全部降下来,旋即抽了根烟卷出来点燃。吸一口后,他夹着烟卷的那只手臂撑在车窗外,尽量不让烟气飘进来。
“三哥的烟瘾很大?”阮舒随口寻了个话头。
傅令元应声偏过头来,并未回答她,而是打量了她两眼,扬扬下巴,嗓音比以往要沉:“你就是这么出卖色相和人谈生意的?”
话里俨然兜着看低她的意味。
阮舒的眸光闪烁两下,没有生气,反问:“你觉得见客户的时候打扮得漂亮一点,就是出卖色相?”
傅令元斜勾嘴角,不语,不知是默认,还是在等着她继续说。
阮舒拨了拨耳畔的头发,轻笑:“好,就算是牺牲了一点色相。我也不认为有什么可耻的。漂亮同样是种资本,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起来,给自己创造条件?”
刚接手公司那会儿,没人领着,她想拉人脉,根本就没人正眼瞧她,毕竟商场里大家都是唯利是图。彼时她便认清,要想结识朋友广交人脉,只能先靠广大单身男青年的猎艳心理。所以,她不是在狡辩,她讲的是真心话。况且现在不少公司,连某些岗位都暗示性地标注了“五官端正”的优先。
阑珊的灯光下,她的凤目很干净,很清深,与烈焰红唇的妆容形成反差。
傅令元微眯着眸子凝注片刻,忽然朝她倾过身,低头。
带着烟草味的薄唇封住了她的嘴。
第019、三哥,不要这样
唇上突如其来的碾压太快,快到阮舒一点防备都没有,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缠绕在她身周,口鼻间是他渡出来的一口烟雾。
阮舒一下就被浓烈的烟草呛到,傅令元及时地放开了她,她猛咳了好几下,皱起眉头看他。
傅令元正饶有趣味地欣赏她的表情,唇角斜斜勾着,像是故意挑衅一般,当着她的面,慢动作地抬起指间的烟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气。
一小段悠远的记忆忽然涌入阮舒的脑海。
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阮舒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碰上傅令元和五、六个小混混刚打完架。他自然是打赢的那个,不过身上也挂了彩,正靠在墙上边抽烟边欣赏自己的战果。她只是为了抄近路才误闯进来的,却还是被他凶巴巴地威胁不许告诉别人这件事。
往常是因为唐显扬的缘故,阮舒才对他客客气气的,当时见他那副飞扬跋扈的模样她就不爽,心里生了怼他的冲动,于是故意笑容可掬地反口问他:“三哥是要我不要告诉别人你打架,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你抽烟?这个‘别人’又包括那些人?你不给我详细列举清楚,我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可怎么办?”
然后……他倏地欺身上前将她摁在墙上,嘴撞到她的唇上来。
彼时仅十七八岁的她完全吓懵了,瞪大了眼睛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的表情蕴满戏弄之色,转瞬,他抵着她紧闭的牙齿,将浓烈的一口烟气渡送过来。
她曾经自作自受的惨痛经历,十分耻辱。没想到还能记起来。阮舒恍惚了一秒,回过神来时,对视上傅令元漆黑的眉眼。
车厢内未开灯,仅有路边的灯光映进来些许,他的面庞半隐其间,叫她探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沉默数秒,阮舒试着拧了拧依旧被锁的车门,对他重新秉起淡笑:“麻烦三哥给我开个门。我该下车了。”
傅令元的眸子微微眯起,遽然往窗外弹掉指间的烟卷,又一次朝她倾身过来,薄唇重新压下来。
“三哥,不要这样。”阮舒别开脸,推搡他,才推开一些,他的手指执住她的下巴扭回她的头,又吻上来。
这一次,他直接抵开了她的齿关。
察觉到她的抵触,他的一只手臂游刃有余地环过她的腰,将她的双手箍住。
他的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贴向他,动作似极其熟练。
颇具技巧性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用力。
随后大概是发现她乖顺下来,他的手慢慢下游至她的后颈上,拇指在她的皮肤上来回摩挲,腾出另一只手摇低了副驾驶的椅背。
他整个人从驾驶座上压迫过来,将她覆在身下。
就在他燥热的手掌驾轻就熟地开始解她衬衣的扣子时,脖颈侧蓦然抵上来冰凉的触感。
傅令元登时停下所有动作,离开她的唇,微微偏头。
瑞士军刀的锋刃反射着寒光。
第020、反正都要卖,不如卖给我
“玩这么大?”傅令元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不甚在意,勾出两根手指,轻轻弹了弹刀刃,“随身携带刀具?”
“一点防身的小玩意儿,让三哥见笑了。我们现在可以起来好好说话了吗?”阮舒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却忘记了他刚在她的唇上蹂躏过,舔出了属于他的强势的味道,她不由蹙眉。
傅令元俯视阮舒。虽红唇微肿、头发凌乱、呼吸微喘,但眼神十分清明,仿佛方才的旖旎对她并无造成半分的扰乱。
阮舒静静地接受来自他目光的研判,以及贴身感受来自他下半身尚未偃旗息鼓的异样,手中所握的瑞士军刀又朝他的脖颈靠近一分。
心中却是有点忐忑——她专门去学过防身术,不过傅令元是军政家庭出身的孩子,又从小积累打架的经验,与她平日所接触的那些男人多少不一样。
“呵,架势还有模有样的。”傅令元凝注着她,眸色略微深,与她僵持了两秒,才从她的身上离开,重重坐回驾驶座里。
阮舒坐了起来。见他“咔哒”着打火机,又点了根烟吞云吐雾起来,状似已收了心思,她也将瑞士军刀收起放回包里,然后掏出小镜子,擦干净已经差不多被吃掉的口红,最后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一切完毕,她偏头看回傅令元。
傅令元也在看她。
准确来讲,他的视线一直就未曾离开过她。
携着不明意味。
经此插曲,阮舒俨然无法再像先前保持笑脸,只能维持起码的礼貌,说:“我只当做三哥今晚酒喝多了。”
傅令元嗤笑一声:“我喝了多少酒,难道不都是你给倒的吗?”
明显是不接她给的台阶。阮舒清冷着表情问:“那么三哥是什么意思?”
傅令元不答,反问:“不是说自己不介意出卖色相,嗯?现在呢?瑞士军刀伺候,嗯?其他人占你便宜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对付的?回回都能管用吗?”
问题略多,阮舒不想回答,更没必要回答。忽略他言语间的讥嘲,她从中挑了个外延之意,扯开嘴角有点骄矜地淡笑一下:“三哥是在说,你也看上我的色相了?”
不等傅令元回答,下一句她便自行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该吧。”
紧接着她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傅令元饱满的裆处,直白地建议:“三哥还是赶紧让我下车吧,你好快点去找人解决欲求不满的问题。”
傅令元嘴里叼着烟,斜睨阮舒:“身边有现成的女人,我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另外找人?”
阮舒的神色看起无波无澜,眼眸深处已生了冷意,语气倒是依旧平和:“三哥,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刚刚不是感受到了?”傅令元勾着唇角,“反正你都要卖,为什么不能卖给我?我好歹帮过你两次,讨点报酬不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你今晚主动来帮我的目的?突然发现对我的色相还是挺有兴趣的?”阮舒笑脸盈盈,措辞间却已不再称呼他“三哥”。
傅令元颇为轻佻地伸出手指勾在她的下巴上:“以后我还能帮你更多。”
“这句话可真诱人。感谢你看得起我。”阮舒拂开他的手指,“一时半会儿我也决定不了。总该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掂量掂量,你是否值得我卖。”
瞅着她的皮笑肉不笑,傅令元的神情一片兴味儿,没再说什么,“啪嗒”一声打开车门锁。
阮舒径直推门下车,待黑色的吉普隐没在夜色中,她的脸整个毫不掩饰地冷下来。
睡前洗漱刷牙的时候,她比平时多刷了两遍,依稀间却还是感觉口腔里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令她记起些许一个多月前那段恶心的回忆。模糊的意识里,那个男人也曾把舌头搅进过她嘴里,亦同样满满的新鲜的烟草气息。
阮舒抬手,遮了遮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再次拿起牙杯和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