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微言恼羞地说,“我从来没有觉得战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那是会死人的。”
从桌上抽出一根烟,在桌面上敲了敲,穆英似笑非笑地,慢慢吞吞地找着打火机,没有说话。
李微言居然没有性急地逼问穆英是否还打算送他回去,眼睛盯着地面,手指在椅子上不停地抠动,显得浮躁又有些心不在焉。
房间安静了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在怕什么,有所畏惧总比你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又喜欢无法无天来的好。”穆英点燃了烟,“你父亲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恩,应该说他明知道我已经倒向李微生却还是把你送过来,想来他的情况已经到了很不妙的地步。你父亲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抢先把你捞出来——能把自己亲生儿子交到自己曾经的死对头手里,如果不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想不出有别的可能。”
李微言没有说话,刚刚因为怒吼通红的脸此刻变得有些白。他的手指在椅子上抠得更快更用力,开始还控制着,带着想要掩饰的意思,但到了后来连掩饰的想法都没有了。
“我不是不想回去,”他猛地拍向椅子,大声向穆英喊道,“但是我回去也没有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李微言说这话明显是在暗示穆英继续追问下去,但是穆英却只是笑着,没有接他的话。
他看着穆英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站了起来扑到桌子前面,怒冲冲地吼:“我是知道些东西,但是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能把我父亲救出来,还是能把握爷爷和李微生那个家伙救出来?!他们现在都在欧盟那帮贵族手里,早就成了被他们控制的俘虏。我爸受了那么大的罪把我送出来不是让我再回去给他们做傀儡的!”
“你怎么就知道回去一定就会变成敌人的傀儡呢?”穆英目光凉凉地望着他,嘴角半带着讽刺,“就算是你父亲,你爷爷,你堂兄都成了别人的傀儡,李家还没有倒呢?!你作为现在李家第五代唯一还没有陷入敌人魔掌的子弟,回去整理李家的资源,统领大局,对你来说不是大好的局面吗?”
“没有李家了。不会再有李家人了,他们都会死的,一个都不会剩。”李微言发泄似的摇着头,“我父亲偷偷都跟我说了,欧盟那边有一个阵法,能够通过李家三代人的血筛查出所有李家人的位置。他们已经联合了独游、曙光为首的许多纸人团体,等到阵法开启的那一刻,就开始对所有b市的李家人进行追杀!!现在整个b市的纸人比原人还要多,要多得多的多!”
他红着眼睛抬起头。
“所有李家血脉,只能进,不能出!欧盟曾经风光显赫的亚伦家族和格兰家族都是这样没了的,那死了的可有一两千人。”
w市。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去?”简要表情淡漠,“我记得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李家人。”
“现在已经不光是李家的事了。连蔚在他们手上。”简墨低头看着地上用白布盖起来了几具尸体,“安排在连蔚身边保护的人一个都没能活下来……身上都没有致命伤,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异常。我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异能干的。”
“爱德华提供的信息里,这次来的贵族中有能够杀死纸人的。”简要皱着眉头,“我记得你说过,碎晶极限不是随便什么贵族都可以做到的,除了技巧外,天赋足够强大也是必要的。这次的敌人不但人数不少,实力也很强。他们不会是几年前合击的那几个小喽啰,而是一个训练有素且准备充分的团体,里面每一个贵族的天赋都是领主级别的,都不会比康庭斯更低。”
“说到康庭斯,我更没有办法逃避。”简墨反驳,“爱德华的那个叫鲁道夫的表哥不是说过了,他们这次来b市的一个目的就是救出康庭斯。康庭斯一旦被救出来,头一个要报复的就是我。现在连蔚被绑架了,又有讯息指定我去b市救人,正好证明了这一点……可惜我当时只顾着审问周勇,如果能早一点从鲁道夫口中问出这些,也不至于只在身边留下这么少的人。”
“那你说说现在你到底有什么把握能够从血筛阵安全脱身?”简要眼睛明显是不悦和反对,“君敏从曙光,还有独游主动传来消息都显示对方也邀请了约克家族的一位成员。”
“我查过了,约克家族在欧盟的地位和影响力不下于李家之于泛亚,他们的成员就是以天赋强大而稳具欧盟领主之首的。你的魂力波动或许真的强过大多数贵族,但是你总不至于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天赋强大到对方无人能及,可敌人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牌贵族,而且人数众多。你呢,几年闭门造车就以为能够越级挑战了?况且你手上有几个可以匹敌的圣人可用?我不相信爱德华和休斯,这几年在你手中表现的再安分再衷心,也改变不了他们是迎风就倒的墙头草的事实。”
“简要,我知道你是为我的安全担心,但是事情还真的没有到绝境。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吗?再加上万千、无邪,还有三十六子,纸人部落的力量,区区一个血筛阵不会成为我的断头铡的!”简墨轻轻拍着简要的肩膀,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对着儿子。这些年都是简要为他包办了一切繁琐的外务,让他安心自己的研究,像这样的坚持是没有过的。
“老大只是不愿意老头子总是因为别人而赴险。作壁上观,独善其身不是更稳妥些吗?”万千忽然从门外伸出头,下巴上又是一片青色,“情形虽然糟糕,李家也不是没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不过是要多损伤一些人而已——老大肯定是这样想。只不过,依老头子的性格,既然事情已经牵扯到他身边的人了,让他袖手旁观光看不理是肯定不行的。他平常路见不平尚要踩上一踩,现在怎肯置身事外?”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话,他最后才提起正事,“负责救援保护李院长的小队发来讯息,李院长想联系部落的boss。说起来李铭现在好像还不知道部落的真正boss是谁呢……老头子,你要见他么?”
b市第一医院的某处走廊。
李依云从背包里拿出水壶打开盖子递给儿子。
儿子用手指摸到吸管,然后送到口里。
“你觉得今天这个医生怎么样?”李依云没话找话地说,想让总是沉默内向的儿子开口。
“不怎么样。”儿子没有表情地回答。
李依云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挂着笑:“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儿子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水。
别说儿子没有信心,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快要绝望了。带着儿子看了这么多医院,这么多医生。不管是最新出来的医疗技术,还是各种偏方古方,只要她能打听到的,无一抱着最大的希望去试。但是纵然是有再大的耐心,如今也快被耗光了。
李依云走到自动贩卖机,投了一张纸币进去。她心里不由得再次想,如果当初那对眼球的载体没有逃走,如果她当时早点凑齐手术费用,儿子现在恐怕已经能够看到东西了。
她伸手从商品出口摸到自己买的汽水,拧开盖子,一仰头灌下口。
扔了瓶子,李依云心里盘算着:现在b市管得严,想要再找一个神笔做那种手术是难于登天。但是如果带儿子去其他区呢?听舅舅说过,有的原占区里造纸师的限制尺度可是大得很,私底下怕就有肯做事的。只要自己钱出够,何愁没有第二次机会。
孩子还这么小,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看到光明。李依云深吸一口气,明天她就去跟舅舅打听一下,这次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成功。虽然她们家和李家的嫡支已经隔了两代了,但是说出去,她也是李家的人,她儿子身上也有李家的血啊。
想到这里,李依云的眼睛亮了起来,回头看向儿子,却见儿子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你有什么事情?”她快速走到儿子身边,面色不善地向陌生少年问。
少年带着墨镜,但她觉得那墨镜后的眼睛正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的皮肤感觉有些发烫。
“你叫李依云?”少年问,他看了一眼李依云,又转头看向她儿子,“他的眼睛不好?”
李依云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墨镜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赶快离开这里,而且不要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很危险。凡是李家的人,都很危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依云将儿子拉到身后,瞪着这个陌生的少年。她忽然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只要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李家人的命就够。”墨镜少年说,“只要你们在b市,你们的位置就隐藏不掉。但是现在想要离开b市也不可能了,所以你们只能不停地移动,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还有活下来的可能,说得好像我们马上就要死了一样。”李依云不悦道,“你这是在恐吓我吗?小孩子不要恶作剧。”
“我没有恶作剧。”墨镜少年犹豫了一下,取下眼镜,“我不会对想要挖出我眼睛的人恶作剧。”
李依云惊叫一声:她这下认出来了,这少年与她儿子竟然有七八分相似,这种少年分明就是、就是那对眼球的载体。只要抓住他,只要抓住他……儿子的眼睛就有救了,李依云此刻满心都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而事实上她也做出了这样的动作,但下一刻她就被人一脚踢开,离开原来的位置有三四米远。
“明亮,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对于这样的人不需要有什么感恩之心。他们对你不过是利用而已,何曾有过什么愧疚!”时傲走出来,将取下墨镜的少年拉了过来,“她是有爱心,但不过只是给她自己的孩子的。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件物品而已。走吧,你已经提醒过她,也算是报答她了。实际上,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就算是报答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墨镜少年摇摇头:“时傲,我才没有那么傻。我只是希望做了这件事情以后自己就可以没有顾虑的去恨而已。我知道他们对纸人是没有感情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这世界上的,感觉好像又欠了他们什么一样,想要恨也不能安心地去恨。所以我今天来救她一次,当还他们一命。从今以后两不相欠,我做什么就再没有顾虑了。”
时傲有些无奈:“如果这样做能够让你觉得心里好过一点,那姑且就帮他们一次吧。谢天谢地你的造纸师没有在写造你的时候限定了你的等级,让你有觉醒异能的机会,不然一会万一来的纸人也是异级,那可怎么办?”
明亮笑了笑:“我的造师大概认为我反正是马上是要上手术台的,肯定来不及觉醒异能,所以也就不费那么多功夫了。”
时傲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尖叫:“来了。你且先看一会,等到李依云有生命危险了再出手,不然她恐怕还不相信别人是冲着她来的呢。”
第218章 B市之乱八
“救命!救命!有疯子啊!有疯子——啊!”停车场里尖锐的呼喊声戈然而止。
一个提着黑色公文包,穿着白色衬衣的中年男子在车窗口垂下的头颅。他的白色小轿车此刻已经被来历不明的力量扭成了无法描述的形状,而他自己如同被包裹在糯米里的油条,卡在轿车中无法动弹,最终跟着一起被扭成了麻花。
暗红色的血液从那一团严重变形的金属中慢慢渗透出来,流到地上,慢慢汇聚成一片。
此刻停车场外入口处收费员正偷偷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上的记者正拿着话筒在一家餐厅一边走一边解说:“……暴徒的行动仍然没有停止,这是自昨天以来发生的第二十三场惨案。被害人受害的时间地点不一,受害方式不一……目前唯一所知的,就是他们的姓氏都是李。这个共同点会是这次暴徒袭击的原因吗?这是一场专门针对李氏家族的刺杀吗……东一区电视台记者李欣为您现场直播——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得收费员手也抖了一下,手机摔到地上。等他拾起来一看,已经歪倒的视频画面上记者倒在地上,大半个身体已经不见了,只见一片焦黑色瞬间被高温烤干的液体痕迹,场景触目惊心。摄像机显然已经被摄影师抛弃了,倒在地上一直没有被扶起来,收费员只看见许多双脚慌乱地跑来跑去,尖叫声呼喊声团成一片……
巨大的银色大阵中的血线一根根减少,有时间隔几分钟,有时候不过几秒。血线的状态从一开始或静止或移动的状态都变成了快速移动,移动速度较慢的血线减少得相对多一些,移动得较快的血线减少得相对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