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寒如画的眉眼轻轻舒了舒，神情却仍然浅淡。
“皇兄，好久不见。”
萧翊晨头也不回地道：“朕就知道你一定来了。”
萧翊寒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声道：“最近跳梁小丑确实多了些。”
“既然是跳梁小丑，就不必去管了，朕最近一段时间早已欣赏够了他们唱的戏了，可惜，实在算不上一场好戏。”萧翊晨放下手中的奏折，从公文间抬眼，将视线聚集在萧翊寒琉璃般的眸子上。
不知出于什么意思，又道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的眼睛，和你的娘亲，很像。”
萧翊寒闻言，眸中精光一闪，缓缓说道：“你以前从不谈起我的娘亲。”
“对。”
萧翊晨点头承认：“我见过你娘亲，但我从来都不喜欢她。”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萧翊寒身边，平视着他。
“你的娘亲，毁了我的娘亲。”
萧翊寒浅色眸子骤然一凝，逼人的寒气侵泄而出，萧翊晨瞬间有些无法直视他的锋芒，但身为皇者的尊严使他强硬着不退缩，面色却有些苍白起来。
萧翊寒收回了锐利的眼刀。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萧翊晨心神略松，呼吸却比之前重了点，显然是有些受不住了。
他重新寻到椅子坐下来，直着身板，不再看萧翊寒。
“原本我不愿多说，如今我性命不长，齐儿也不能顾上，这个事情就权作你答应我条件的交换。”
萧翊寒目光沉沉，没有言语。
“父皇还是太子时，与母后青梅竹马，恩爱有加，直到父皇登基，两个人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虽然父皇是皇帝，免不了后宫佳丽无数，但独宠母后一人直到那一年，父皇遇见了你娘亲。”
“那一年，父皇微服出巡，途径邕州，救下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并把她带回了宫，那个人”萧翊晨再一次与他目光交织，一字一字道：“就是你的娘亲。”
“她叫什么名字？”萧翊寒低声问道。
“寒暖。”
“哪个字？”
“呵。”萧翊晨轻笑一声，抬眼略带嘲讽：“你说呢？”
萧翊寒望着他，不语，心里明白，是他的那个“寒”字。
“父皇将她带进宫，却没有给她名分，只让她做了一个贴身侍女，日日在身边侍候着，连母后这里也渐渐不再来了。”
“母后心高气傲，一直倔强着呆在宸华宫，一次都没有去找过父皇问一问，这是为什么？”
“但是，我每日去看母后的时候，她似乎都苍老了一分，原本美丽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因此，我心里对父皇以及那个女人恨得不得了。”
萧翊晨看着萧翊寒，那双眼睛，浅色的琉璃，觉得甚是刺眼。
萧翊寒与他对视着，任他隐隐的怒火朝自己侵袭过来。
正文 第136章 你错了
萧翊晨突然移开视线，靠在椅背上，深深地长吁了声，无奈地笑了笑。
“过了许多年了，我快记不清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我只是很心疼我的母妃。”
萧翊寒轻声问：“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萧翊晨摇摇头：“大约死了吧。”
说完又瞥了一眼萧翊寒，见后者神情没多大变化，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是一样，让人很不爽。
“有一天，母妃坐在宸华宫的那株桃树下，那是父皇为她种下的，那时已经长得很大，她坐在那里，听一个宫女静静叙述着那个女子与父皇的一点一滴，眼底映着无尽地哀伤”
“直到那个宫女说，那个女子怀孕了母妃猛地站起来，一直以来的所有尊严都在那一刻崩塌，她紧紧牵着我一路直奔凌华宫，凌华宫内，父皇轻轻揽着那个女子，无比高兴地抚着她轻隆起的小腹，那时，父皇脸上的神色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就像是一把利刃，一点一点剜着母妃的心。”
“母妃就那样站在宫门前，默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就在那一刻，我才清楚的知道，原来母妃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一直是父皇的妻子罢了。”
“父皇背叛了她，所以我恨父皇，更恨你的娘亲，是她带来的这一切，她几乎毁了我的母妃。”
萧翊晨闭上眼睛，眉头紧蹙着，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萧翊寒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你知道吗？从那以后，母妃再也没有同父皇说过一句话。”
“那天，父皇没有抬起过头，他不知道母妃看了他很久，但是那个女人，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我母妃的全部哀伤与无奈。”
萧翊晨缓缓睁开眼睛，“朕登基的那一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砍了宸华宫里的桃树，那真是一个笑话。”
“不是么？”他问道。
萧翊寒沉默了会儿，问：“太后搬离皇宫是因为此么？”
“我不知道”萧翊晨摇摇头，眼底浮现出不解：“母妃曾与我说过，虽然不能做好一个妻子，但还是要做好一个皇后，可是后来她突然离开了皇宫”
萧翊晨抬眼笑得嘲讽：“我一直很疑惑，既然父皇当年那么爱你的娘亲，为何会打发你一个人戍守边疆苦寒之地呢？”
萧翊寒看着他，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你错了，我不是一个人。”他轻轻抬起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略用力地握成了个拳头：“我手里有几十万兵马。”
萧翊晨瞳孔骤然一缩。
“原来”
“是。”萧翊寒接过了他的话，继续说道：“父皇只是在予我磨砺。”
“呵呵”萧翊晨低低的笑了几声。
“父皇果然是父皇，无情时无情，有情时至情。”
“不，你又错了。”
萧翊晨抬起头。
萧翊寒说道：“父皇让我掌握几十万兵马，除了让我拥有自保之力，更重要的是保护你。”
“保护我？”萧翊晨愣住。
萧翊寒挑眉道：“否则我为何会来京城？因为你那一道圣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愿不愿在我，不在你。”
正文 第137章 可惜
“怎么会”萧翊晨喃喃，有些不相信。
“玥黎的皇帝是你。”萧翊寒说：“不是我。”
“父皇给了我很大的权力，但你还是我的君王，我是臣子。”
萧翊晨沉默不语。
萧翊寒等了一会儿，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萧翊晨摇头：“没有了，只有一件你娘亲是突然不见的。”
“突然不见的？”萧翊寒眉尾轻扬，显然不理解萧翊晨话里的意思，一个大活人在皇宫里，会突然不见了？
“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天上下着大雪，我看见你娘亲从宸华宫里出来，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在大雪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我知道她是去见了母妃，因此我担心母妃出什么事，就进了宸华宫，母妃却不告知我她们说了什么，直到母妃离开皇宫，我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起，父皇发了疯的翻遍了整座皇宫，一夜间苍老了许多，而我从那以后，最终也没见过你娘亲。”
萧翊寒皱着眉头，心内充斥着种种疑问。
萧翊晨见状说道：“我知道你不大相信，但我也没理由骗你”
话还没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萧翊寒快速出手，将内力输送到他的体内，梳理着他体内的气息。
萧翊晨得到缓解，轻声喘息着，从身后锦盒里取出一粒药丸吞下，这才逐渐恢复正常。
萧翊寒瞧着他的举动，说道：“你已经油尽灯枯了，不必提前踏上黄泉。”
萧翊晨笑了笑：“我乐意。”
萧翊寒见他这时候却笑出来，一挑眉眼，道：“你本有机会痊愈的。”
“对，是有这个机会，三成生，七成死。”萧翊晨道：“说来还的感谢你，不知哪里就有这般好机缘，遇见过隐世的神医，可惜他也治不了我。”
当年萧翊寒得到那位神医的许诺之后，便立刻提出请他前往京城，治好皇上。
神医虽然有些惊讶，但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回，便真得去了京城。
后不久，萧翊寒接到神医的来信，信里说明了一切情况。
原来萧翊寒的病是娘胎里带下来的毒，早已深入骨髓，若是要成功康复，只有一个极其凶险的法子，可将身体里积累几十年的毒素全部拔出来，不过只有三成把握，若是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而当时的萧翊晨才刚登基不久，朝廷内外都是出于动荡时期，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冒不起那个风险，思虑再三之后还是拒绝了。
但是治病这件事，错过了最佳时期，再做基本是不可能成功的了，如今的萧翊晨就算是愿意接受拔毒，也是生还无望了。
而神医因为答应了萧翊寒的请求却没有做到，甚是不好意思，便大方地说此次机会便不作数，以后萧翊寒还可以再请他一次。
“我也只是恰巧而已。”萧翊寒道。
萧翊晨伸出两根手指：“至多不过两个月，朕怕是要去见父皇了。”
他叹了一声：“可惜我还是没有找到母妃。”
萧翊寒说：“我替你继续找。”
萧翊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萧翊寒道：“我想知道，我娘亲最后和太后说了什么。”
正文 第138章 释然
“不管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话。”萧翊晨淡淡地道。
“若是什么好话，也不至于落得你我两个都失去母亲的下场。”
萧翊寒皱了一下眉。
“无论好坏，都过去了，我只不过想寻得当年的真相，并不想改变什么。”
萧翊晨轻笑一声：“你想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除非神仙下凡。”
萧翊寒闻言摇头笑了笑，他想到了韩艺，那个晚上一本正经的对他说，她是个落入凡间的小仙女，真是傻得可爱。
“你笑什么？”萧翊晨问。
萧翊寒又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韩艺，不苟言笑地他总会嘴角弯起。
“改天带你见一个人。”
“谁？”
“未来的祁王妃。”
“真的假的？”萧翊晨忍不住问道，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以为你这个声名赫赫的祁王，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呢。”
“她出身不大尊贵，我一直担心有人会拿此生事，以至于伤害到她。”萧翊寒道：“因此，我今日来此还有件事要同你说。”
“嗯？”萧翊晨扬扬俊秀的眉眼。
“赐婚。”萧翊寒缓缓道。
萧翊晨惊讶了：“赐婚？她是什么身份？”
“商女。”
“商女？”萧翊晨有些无奈：“你要知道，国有国法，我虽然是个皇上，但也不是随心所欲，我还是要遵从祖制。商女的地位比平民尚低，一跃枝头做凤凰岂不是更加惹人非议？”
“你是王爷，更是战神，你的婚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要是突然冒出来个商女当了王妃，估计她也活不长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她的性命。”
“另外，若是我强行将他赐给你，我怕是又要收到数不完的折子了头疼得紧。”
萧翊寒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你尽管赐婚，定会诸事顺利。”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是有，如今未到成熟的时机。”
萧翊晨笑了：“罢了罢了，今日你我谈了这般多，还真是稀奇，朕权作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答应了此事。”
“不过”萧翊晨眼睛一亮：“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我实在是好奇，不知天底下什么样的人能将一向不近女色的祁王拿下，改日真要见一见。”
萧翊寒说：“见一见可以，什么心思都别有。”
萧翊晨一愣，旋即鄙视道：“你当我什么人？”
萧翊寒认真道：“我当你是皇帝，坐拥后宫三千。”
“哈哈”萧翊晨笑了笑：“虽然如此，但我可是只爱夕儿一个人的。”
他眼底笑得真诚，此刻他全部释然了，在萧翊寒说自己有喜爱的女子的那一刻。
说实话，萧翊晨一直觉得，宫黎夕的心里始终有个挥之不去的影子。
而那个影子，最大可能就是萧翊寒。
儿时，宫黎夕接触到的男子着实不多，他刻意打听过，心中一直对此有个梗过不去。
只是萧翊寒自十岁时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是与否也难以发觉，他们两个十年没有接触，他也就淡了那些难言的心思。
可是如今萧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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