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师,包括“总负责老师”对我都笑得和暖得有如神明。我从懂事那天起到现在,我的生活第一次充满了阳光,充满了笑脸,比教科书上所宣传的那种只要是“祖国的共朵”就祖国处处对他充满了阳光和笑脸不晓得要好到哪里去了。
八点钟过去了,九点钟到了,我也就坐在考场内开始考试了。我作为一名考生,平生第一次被他们完全地接纳和承认。但是,我这次“行动”真正的戏却在考试里面。
考卷发下来了,监考老师在上面幸福、美好、灿烂地看着我,也可以说是欣赏着我,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把考题浏览一遍,然后,往那种非现实的虚空和黑暗之中又下沉了一步。我已经沉得有那么深了,已经基本上消融在神圣和死亡的虚空和黑暗深处了,已经变得谁真来接触我就是直接接触这种虚空和黑暗本身而不是我了,所以,再下沉这么一步并不困难。这么一沉,我就放出了几个大鬼。大鬼只是形容的说法。不过,却也必需把我释放出去的这几个“东西”称为大鬼,如果真有大婆迷信而爹不信的那种鬼的存在,它们在这种大鬼面前根本就不配称为鬼。当然,并没有这种鬼作为一种实在的客体的存在,它只是我一种特异的身心状态或意识状态的表现或组成部分而已,尽管对有的人,他们完全可能感觉到或看见它们,并从中获得启示或被吓坏。
对这几个大鬼我也只是在放出它们时看见了它们,跟着它们就消失了,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完成它们的使命去了。它们和我在这次考试中要完成的任务是,我考前五名中的第二名,分数是92分,第一名考98分,我和他的差距不多不少是6分,第三名考90。5分,和我差不多不少的1。5分,第四名和第五名并列考89分。
要做到这个,我和几个我放出去的大鬼不仅得从根源上控制住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五名考生,还得控制住所有中心校的老师们。因为一份考卷得多少分是考生的答题和老师的改题双方共同作用的结果,绝不只是哪一方的事情,而这次考试最终考出的结果和这个在我的“计划”中已经完全设定好了的结果不能有丝毫的出入,0。5分的出入也不能有,所以,我和我放出的大鬼不只是要从根源上控制住几名考生,还要从根源上控制住中心校包括“总负责老师”在内的所有老师。
我知道我和我的几个大鬼不会有辱使命。如果对此我有或可能有一丝半点的怀疑,我就不可能做到放出这样的大鬼,它们也就不可能为我做任何事情。其实,在我这种特异的身心状态和意识状态下,要做到远距离无媒介同时从根源上控制这么多人的意识和灵魂,并不困难,而且我甚至于不仅已经不同程度不同形式反复经验过这种事情,还相信自己已经理解了这种事情,尽管处在这种特异的身心状态和意识状态下内在是十分紧张和痛苦的。
经过在这之前的那么多次考试,我们这个年级全公社前五名的学生每次都是谁已经基本上固定下来了。“总负责老师”们对这五个学生,也许除我之外,更有一种偶像崇拜。“总负责老师”们有“前五名”情结,有“前五名”的偶像崇拜情结。他们就是偶像崇拜,对考大学、对考试的分数、对脱农皮等等,都是如此。分数是人考出来的,分数也是人打出来的,它们并不可能高于人本身或人内在的质,但是,他们就是对分数偶像崇拜,所以,0。5分之差也是至关重要的,这就是在我那个设定中0。5也占了那么重要的位置的原因。同样的,他们既然已经对这几个每次考试都在前五名之内的考生偶像崇拜,把他们也许仅除我之外看成了未来的大学生和脱农皮当“国家干部”的人,看成了比其他学生,特别是那些已经注定无望考上大学脱农皮只有回家当农民的学生高人一等的人,这次考试我就不能让其他考生进入进来把谁挤下去而名列前五名之内。所以,我还得笼而统之地控制住其他所有考生的意识和灵魂。
实际上,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也得笼而统之地控制住所有人,整个世界,甚至于是广义上的所有人和全世界,不然,那已经每一个细节都设定安排好了、实行过程中每一细节连最微小的偏差也不能有、实行过程将长达半年和牵涉到很多人的“计划”就完全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甚至于是看似很偶然无关的情况、发生在天边的情况而夭折,而这次“计划”的实行不能夭折,不然,我就不可能完成那个“绝对完美的报复”,也不可能救自己,仅仅是救自己的性命,救自己而不至于死于非命或成为我们沟里的黑娃第二。
过了两天,爹如约去看了考试的分数,他是那么地高兴,手里提着分数单,就像晃着一个多么荣耀的东西,兴冲冲地来到我面前,那样子就像他一个人在黑暗和风暴的海洋上漂泊,历经九死一生终于上了岸望人家的灯火奔来一般:
“禹娃,你这回考了92分,排在第二名。第一名考了98分,你和他相比恰好差整整6分。第三名考了90。5分,与你相差1。5分。第四名、第五名并列考89分,比你的分数恰好少了3分,与第三名相差1。5分,比第一名相差9分。
“老师们把第四名、第五名并列为第四名,但让第五名暂时空缺,不设第五名。我去看分数,老师们这回特别高兴,都说虽然你这次考试与第一名相差了整整6分,这是你从未有过的情况,但是,从你这次考试的情况看,你变过来了,变好了,知道顾全大局、整体,不再以自我为中心,不再把自己凌驾于整体和集体之上,虽然因为你这种情况是突然出现的,他们说还需要观察。
“他们特别把前五名的分数一个一个地给我看,还算出你与前五名的其他四位同学的分数各个相差多少,他们彼此之间又相差多少。他们都非常高兴。他们这回是真的在开始接受你了!他们要我把这些情况都转告给你,希望你能够保持下去,只要你能够保持下去,他们就再不会当你是从前的你了!他们这说的都是真心话!”
是的,我知道他们这次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当然看得出来,爹对我竟然就这么突然改正过来了,什么都变好了内心里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但是,他同样更多的是被催眠了,就像睡着了那样平静、安宁,对他的那点将信将疑没有放在心上。他在享受他从未享受过的一种感觉。
在这之前的历次考试,我多数时候都是考第一名,也考过第二名甚至于第三名,但是,和第一名第二名的分数之差从来没有超过一分两分。其实,我只考过一次第三名,那还是我在那种黑暗可怕异己力量的支配下有意识有目的考成第三名的,考成第三名还和第一名的分数之差只有两分,和第二名相差仅0。5分。这次考试我一下子就与第一名相差了整整6分,换了是从前,“相差整整6分!”从他口里出那一定是怎样令人肝胆俱裂的咆哮啊,但他这次就有这么平静,还这么高兴和幸福。
我无限平静、幸福、美好、谦卑地笑着,对爹身边那个有如一百个太阳那样壮丽辉煌的天使。我知道这次考试的结果一定是这样的,绝对不可能和我在考试前一晚上就设定好了的有哪怕是0。5分的出入,老师们高兴到什么程度,认同我到什么程度也不会有一丝半毫的差异。尽管我还是略微有点吃惊,但不是吃惊事情竟然这么神奇,也不是吃惊他们的意识和灵魂是如此容易控制,而是多少有点惊奇这个结果中包含的那种创造性的美。是的,以前不论我的还是其他考生的分数都不过是考出来的,而这次我的分数,所谓前五名考生的分数都不是考出来的,而是真正创造出来的。真正的创造就是神的创造。我为之惊奇的美就是神的创造之美,我也只为神的创造之美而惊奇。实际上,真正使他们惊奇的也是因这个,但是,他们却注定对它做错误的理解。
这次考试仅仅是个开始,仅仅是“第一次考试”。
按照“计划”,第二次考试还是数学考试。完全是按照我的“计划”,第二次考试不久就来了。数学考试。提前几天我就知道考试的通知哪一天会来,让自己在那种已经很深的状态中下再深一点,潜在这个深处等待着。在这次考试的通知来了的这天晚上,上床后慎重、庄严、专注、平静地躺好后,就让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声音轻轻地说:
这次考试前五名还是上次那前五名,我考94分,比上一次不多不少上升2分,但名次却要下降到第三名,第一名考97分,还是上次那位同学,分数要比上次不多不少少1分,而上次考第三名的同学这次考95分,名次上升到第二名,比我连0。5分之差也不能有地多1分,比他上次的分数上升不多不少4。5分,上次并列第四名的两位考生一位考91。5分,上升了不多不少的2。5分,突破了90分大关,另一位考87。5分,列第五名,比上次少了不多不少的1。5分,这不只是为了体现“事物是复杂多样的,有人前进就有人后退”,而且表明他们上次不设第五名、让第五名的名额空缺是英明的、正确的。
这样做了之后,事情就定下来了,就是我也无法更改它了,一切和一切都将是完成它和实现它的最合格、最顺从、最听话的工具了,合格、顺从、听话到了这地步的工具本是人间不会有天堂或地狱才会有的。
这次考试我一到中心校,“总负责老师”就叫人来把我叫去了,他如同对宝贝一般地把我上次的卷子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又摊在办公桌上给我指划着。前五名考生的另外四名考生的试卷也一同放在桌上,他也一同给我看给我指点,还亲自送到我手里要我好好看一看。我无限漠然地看这些试卷,但是我冲在这些试卷上方与这些试卷完全无关只是碰巧在这些试卷旁边而已的天堂的事物那样发自灵魂、交出整个灵魂地笑着。“总负责老师”详细地给我介绍着这几个前五名的学生这次考试的分数,哪个在哪个分数段上,这个那个之间相差多少,等等。他是发自内心、发自灵魂地高兴、幸福、愉快,发自内心和灵魂地欣赏我和肯定我,脸上犹如内心的太阳都已经快要升起来了那样灿烂地笑着。在场的其他老师也都一样,也都是他们灵魂深处那轮永恒、伟大、普照万物的太阳已经快要升起来了一般地冲我笑着。
“总负责老师”就笑得有这样灿烂地对我说:
“今天的考试还没有开始,所以,我们就把上次的考试称为这次考试。
“我们今天找你来,是要对你说,从你这次考试的情况看,说明你已经完全转变过来了,已经懂得把自己放在集体、大家、整体、大局中对待自己,把自己完全看成集体、大家、整体、大局的一部分,以集体、大家、整体、大局的需求为自己的需求,而不是以自己个人的需求为自己的需求,不是把自己凌驾于集体、大家、整体、大局之上!
“虽然你的转变是这样突然,可以说是说变就变过来了,没有一个过程,没有一点预示,完全在我们所有人意料之外,也就因为你的转变太突然,我们也就还要对你观察和跟踪,不会贸然给你下一个永久性的结论。但是,只看你这次的考试,你也令我们刮目相看,只要你能保持下去,我们就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看你和对待你了,即使我们还会对你观察和跟踪,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看你和对待你了!”
“总负责老师”就这样一下子把我从牢笼里放出来了,把戴在我头上的尖尖帽摘掉了,把刺在我脸上的字抹去了,把挂在我胸前的罪犯牌子取掉了,尽管还有所保留,说还要“观察”和“跟踪”云云。
“总负责老师”激动地对我做出了惊人的结论之后说:
“我们这次考试的出题是有一定的艰、深、难度的,特别是最后总分三十分的三道题,是我们在这次考试中有意识有目的安排的几道较为艰、深、难的题。以过去历次考试的情况看,做这样的题是你的强项,好像这次考试得第一名非你莫属,你甚至于还能毫无困难地得满分,但你却没有在这次考试中得第一名,更没有考满分,还和我们的第一名拉开了差距,和他相差整整6分,以5分为一分数段算,差整整一个分数段还不止!
“而这又决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你以前做过这种事物,能做出来的题故意不做出来或故意做错,还让我们能够发现你是故意的,以此嘲弄我们。但是,这一次,我们哪个老师都可以看出你没有这种情况,特别是最后那道题,你只把式子列了一半,虽然这一半是对的,但还有一半你就再也想不出来了,那是你在知识的掌握上有重大缺陷而真想不出来了!我找了好几个老师来看你这份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