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独立的自己,不然,我们就总是在被这个“集体灵魂”统治着。这个“集体灵魂”可以只有一个,只有一个却可以统治天下人。“集体灵魂”也是上长期积累形成的,或者说里面积累了时间和历史的长河所遗留和沉淀下来的一切,这个“一切”可以统治着天下人,把天下人都变成它的行尸走肉。
我已经看见了人们是如何迷信和崇拜他们的“伟大领袖”的。对他们的“伟大领袖”们的死为什么会和地动山摇死几十万人的事情同时发生,我解释为既非“天意”也非“巧合而已”,而是“民意”,意思是,天下人对他们的“伟大领袖”的迷信、崇拜、恐惧、依赖已经达到了深深影响他们的“集体灵魂”程度,而他们对他们的“伟大领袖”的迷信、崇拜、恐惧、依赖达到了这种程度也是因为他们的“集体灵魂”已经是那样子了和它对他们已经有那样的统治力了。总之,天下人对他们的“伟大领袖”的迷信、崇拜、恐惧、依赖已经是那样子了,使得他们的“伟大领袖”的驾崩让他们的“集体灵魂”需要有那样的陪葬行为,这种需要达到了那种程度,如果不能人为地制造出这样的事情来,弄得天下大乱,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也要通过“集体灵魂”把这样的事情制造出来。在“集体灵魂”的区域内,意识和物质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于是,在我们世界的地质结构相对脆弱的那个地方因为受到“集体灵魂”的这种暗示和冲击,就裂开了,几十万人掉下去了,我们世界的人们“集体灵魂”中那种需要为“伟大领袖”们的死陪葬的致命需要也得到了满足,“集体灵魂”因“伟大领袖”的驾崩而产生那种动荡也就平息了,天下人可以感到安然了、可以活下去了和找新的“伟大领袖”来代替已驾崩的“伟大领袖”了。
这个解释当然是荒诞不经的,至少在一般人看来是荒诞不经的。但是,有好几年,我都无法放弃这个解释,并相信我这一定是对人性和世界一种深刻的有意义的洞察,如果人类一直存在下去,我这类洞察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们的共识,甚至于成为一种人人学习的知识,并且已经掌握如何不再让“集体灵魂”给世界造成灾难和悲剧的方式和方法。
第154章 第 1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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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妈他们,被生存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能把日子过下去和过得相对来说比别人好点,不被别人那么看不起和践踏,就是他们日夜操心的事情,他们也正因为感觉到力不从心,怎么努力也无法实现这么点生存的需求,才对我那么重视,给我那么大的压力,非要我如此这般把我们家的生存状态改变一点点,经过地狱和噩梦般的努力、付出、变形和牺牲,我终于在那一天混上了个一官半职,脱了农皮当上了国家干部,我们不家再受众歧视,不再毫无抵抗一切迫害和羞辱的权利和力量,那就是他们的彼岸,他们的解脱和自由,他们的天堂,他们的上帝。
而我,作为一个还远没有体会到生存的艰难的孩子,虽然吃不饱穿不暧,却也不必操心吃穿的事情,没有生活在世界之内,而是生活在世界之外,这才使我能够不问我怎么才能吃好点穿好点,怎么才能脱贫致富,怎么才能飞黄腾达取得世俗的成功,而是问我是谁,我为什么在此,为什么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有世界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这样的问题,这样些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可笑的,吃饱了撑着了也不会问的问题。
我还不只是问,还把自己整个投入进去了。爹妈他们为了生存,仅仅就为了生存,他们把他们的什么都投入进去了,也要把我们几个孩子的什么都投入进去了,就像为了修我们那房子一切都被义无反顾地投入进去了一样。我也为了这种追问把自己什么都投入进去了,其奋勇、其坚定、其残酷无情、其自我牺牲的精神、其无视他人无视一切阻碍,就和爹妈他们为了修我们那房子、这世界为了实现它“伟大蓝图”完全一样。这世界为了实现它的“伟大蓝图”,把一切都无情地推到一边去,摧毁一切,破坏一切,为达到目的而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我也是为了找到这几个紧迫问题的答案,把一切推到了一边,把全世界都推到了一边,目空一切,对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好像要和世界为实现它的“伟大蓝图”的劲头比个高下。
我之所以如此,就因为这些一般说来人就是吃饱撑着了也不会追问的问题对于我是太紧迫了。在面对世界能给我的现成的答案——爹提供的那种哲学和大婆提供给我的那种说法就是世界给我的两个现成的答案——根本无能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我还更看到它们根本就不只是问题,而是我的生存本身,我的绝望本身,我的生与死本身,是一切和一切本身,我需要的也不是一个答案,它们也绝对不可能有答案,所有一切答案、所有一切可能的答案,不管它们怎么样,都绝对不可能触及到它们,它们就是一切答案和一切可能的答案所绝对无法触摸到的,又是绝对无法消解的,是人必须解答的。
在电脑前打这些文字的我都还记得当年当我发现所有一切答案和所有一切可能的答案都绝对无法触摸到这些根本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又是我们绝对无法摆脱,它们就是我的生存本身的时候所受到的那种震撼,那种黑暗和绝望体验。可以说,没有这个震荡,我不会有后来走的路,不会站到这上帝的黑暗和光明面前。
这个震荡的经过大致说来是这样的:
爹告诉我,人类的科学家们迟早会找到,或者说计算出来这样几个公式,这几公式就把宇宙中的所有一切都概括完了,根据这几个公式就可以推算出宇宙中的所有一切,这几个公式就是最后的,最高的真理,就是终极真理,它们能够回答所有一切问题。我想象这样几个公式已经找到,或者说计算出来了,摆在我面前了,我也把它们弄懂了。当然,可以说我这个想象是可笑的,狂妄的。我算什么?一个毛孩子,能够弄得懂回答一切也回答了一切的公式吗?但是,我的可笑还不在这里,而是,我如此震惊地发现,它们对于我,对于人什么也不是!它们根本没有也不可能回答“我是谁?我为什么在此?”的问题,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为什么有实在而不是一无所有?”问题!这几个公式和世间任何东西一样,对于这样的问题只是一堆沉默、冰冷、空洞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回答。它们不是回答了这几个问题,而是只是给这世界增添了几个东西、几个事物而已,就出现了一个新物种一样,也像母亲生了一个孩子一样,如果旧有的物种和母亲不是也不可能是终极问题的答案,新物种新生儿又怎么可能是。
爹给我讲了,人类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在工厂如生产任何一种工业产品一样批量地生产人,到那时,人作为一种“国家利益”、“大多数人利益”、“人民利益”、“整体利益”、“长远利益”、“共同利益”(这些词都是爹用的,他就是这么说的)等等所需要的必要的工具、必要的代价、必要的牺牲品、必要的铺路石(爹就是这么说的),要多少就可以生产多少,正所谓“这头倒进去一两粪箕土,那头就出来一个人”,如果生产过剩或不再需要了呢,办法当然和需要多少就生产多少一样简单,只需要上头一个文件或指令就成了(爹就是这么说的,他对人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也因为特别会说这类大道理而被公认为我们沟最有代表性的知识分子,是我们沟的“时代的喉舌”、“最的学问的人”、“真正的知识分子”)。爹还说,到这一天,生命和人的存在之谜就算是彻底揭开了,揭开了它们原来如此——本质上说,一堆电子而已。
我想象,这一天已经到来了,人类已经能够做到了“这头倒进去一两粪箕土,那头就出来一个人”,生命和人的存在之谜揭开了吗?然而,我同样震惊地发现,没有。是的,并不能否认人类做不到这一点,毕竟,生命就是从泥土中来又回到泥土中去,所以,人类完全有可能做到“这头倒进去一两粪箕土,那头就出来一个人”,说实在的,完全可以说造化就是这样造人的,不但是这样做的,而且比这样做得还要干脆、简单得多。然而,对于每一个这样造出来的人来说,不管他们是否有所谓“男女差别”、“个性差别”之类,是否仅仅被视为“工具”和“必要的代价”之类,“这头倒进去一两粪箕土,那头就出来一个人”和人为父母所生或其它任何形式产生一样,生命和人的存在的奥秘,他们“从何而来,往何而去”的奥秘丝毫也没有被触动,既没有被触动也没有被消解,它仍然保持为绝对的奥秘。
我想象鬼神的存在,上帝确存在,灵魂的存在(人格化的)。然而,我看到,如果是这样,事情还是完全一样的,生命,人,存在的奥秘同样没有也不可能被触动!生命、人、存在仍然是一个绝对的奥秘!我想象,鬼神是存在的,灵魂是存在的,诚如大婆所说,人有今生,还有来世,来世的来世,直至无穷。然而,对于任何一个在这无穷长的生存中生存的“人”来说,他们同样面临着“我是谁?我为什么在此?”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的尖锐,沉重,不可索解,对于他们和对于只不过是“一堆电子而已”的人来说没有、也不会有真正的差别。是的,如果生命不但有今生,还有来世,来世的来世,直至无穷,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假定我已经有了无穷长时间的生存,已经在大婆所说的生死轮回中轮回了无穷长的时间呢?是的,我不记得我过去的生存了,只记得今生的生存,但是,为什么要记得呢?记得那许多事情,就一定是件好事吗?我不记得那许多事情就可以证明我的生命只是今生才开始的吗?反过来,就算我记得多得不可计算的事情和生存经验,就能够证明我的生命可以无穷的轮回下去吗?我怎么能够证明这些“生存经验”都是我自己的呢?……不过,这些问题对于我都无关紧要,要紧的只是就算生命可以无穷地轮回,我有今生,还有无穷多的来世,无穷多的前生,但是,我在此时此刻,而此时此刻的问题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往何处去?”而“从无穷多的前生来,往无穷多的来世去”算是答案吗?也许,对于大婆们来说,这样的答案就是可以叫他们满心喜欢的答案了,可是,我却从中看到了和从爹告诉我的答案里面看到的一样的“黑暗”。
我特别地想象了上帝的存在,天堂的存在。我想象,我死后不是下到地狱,而是升到了天堂,来到了上帝的身边。天堂就像人们最美好的希望一样好,人(的灵魂)生存在这里什么也不缺,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可是,不管过得多么幸福,“我是谁?”的问题不是一样的吗?我想象,在这里,就算我会迷恋天堂的幸福生活而忘记了这些问题,但是,我绝对不可能永远忘记它们,这不但不是能够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且,面对这些问题时就一切幸福都索然无味,甚至于是一种耻辱了。也只有面对这些问题时,我的生存才是真实的,才站到了真实的地基上来了。
总之,就算在天堂,在上帝身边,我也迟早会如我现在,如我此时此刻一样想到这些问题,面对这些问题。什么才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呢?不是上帝吗?好,我去问上帝。我想我一定会这样的。上帝会怎样回答呢?上帝会回答说:“我就是你是谁,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的答案。”我问:“那么,上帝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呢?”我一定会这样问,因为我是真诚的。上帝能够回答我这个问题吗?我同样如此震惊地看到,不能。上帝不能回答。我看到,如果上帝是存在的,那么,就算它是万能的,天地万物都是它缔造的,它也迟早会有这样一天,在这一天中,它创世、造物的行动暂时停下来了——它也需要休息一下不是吗?——它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造物,周围一遍寂静,突然,问题油然而生:“我从哪里来?往何处去?我是谁?”它看着它们,这几个问题。如果上帝是足够真诚的,那么,这几个问题一定会令它毛骨悚然,令它顿感它的全部创造,还有它自己是一遍虚空和黑暗……总之,万能如上帝面对这几个问题,也不可能和我一个毛孩子面对它们有任何真正的不同。
可是,上帝不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吗?天堂不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吗?因此,如果一定要设定上帝和天堂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那么,上帝要么把天堂建成地狱,要么早就悄悄从它的宫殿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