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回过头看了看,只见凌成正看着江蕙发呆。
“怎么了?”穆王怒极,一声低吼。
凌成如梦方醒,“是,穆王殿下。”向前一步,大声说道:“诸位大人,请听小的一言……”
淮王冷厉目光划过凌成的面容,凌成心中一寒,呆了呆。淮王哼了一声,欺近凌成身边,举手在凌成颈间用力一拍,凌成软绵绵倒了下去。
“拖下去。”淮王吩咐。
大长公主正生穆王的气呢,见状忙吩咐她的人,“快拖下去。”便有大长公主府的人将凌成拖出去了。
穆王气得鼻子差点儿冒烟,“李颎,当着本王的面你都敢这么捣鬼了!”
淮王不屑,“我看这人不顺眼,打他一下怎么了?叔叔,你这些年来看着不顺眼亲手打杀的人不下数十人吧,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穆王还没被人当面这么顶撞过呢,眼冒金星。
“李颎你给我等着。”穆王咬牙切齿。
淮王不禁笑了,“叔叔,李颖总是说这句话,我还奇怪他怎地如此愚蠢,原来这句话是从叔叔嘴里学的啊。”
穆王怒极,伸手想打淮王,太子和潞王眼疾手快站到淮王身边,郑王也没落后,赶紧也过来了,“叔叔,要打就打我吧,我脸皮厚,打了也没事。你别打我五哥。”
郑王来得比太子和潞王晚,脚底下慢了,嘴皮子便要快了。否则岂不显得他最不讲兄弟情义么。
穆王想打淮王,可太子、淮王、潞王、郑王齐刷刷的站了一排,就算他嚣张惯了,也愣是没敢出这个手。
他要是真打了,可是一出手就打了四个侄子,其中包括太子。
大长公主见穆王被太子、淮王等人僵住了,颇觉解气,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像穆王这样的人,就应该有人收拾收拾他。要不然他该上天了。
穆王气得脸变了形,振臂高呼,“总之江蕙是定过娃娃亲的!这是铁的事实!安远侯府必须给皇家一个交待,否则,我这做叔叔的第一个便不答应!”
“对,安远侯府必须给皇家一个交待!”赵揽月、赵玉青等人纷纷附合。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响亮的声音。
众人都惊了。
皇帝陛下怎么会来了?这些看来也没有听说哪家皇亲、哪个大臣过寿,皇帝陛下亲自来贺寿的啊?
众人都赶忙下跪迎驾,穆王也不得不放下手臂,赵揽月、赵玉青等人脸色变了,灰溜溜的往后躲。
苏馥泫然欲泣。
她不知道皇帝来做什么,但她知道,皇帝来了对她很不利,去年杭皇后已经有意向皇帝提过为淮王纳妃的事了,皇帝不肯点头……
苏相心中也起了不妙之感。
他为官多年,可比苏馥老辣多了,矮下身子,悄悄冲一名负责奉茶的婢女招招手。趁着众人山呼迎接皇帝的功夫,苏相小声跟婢女说了几句话,婢女一一记清楚,悄然退下。
皇帝命众人平身,笑着向大长公主道:“姑母,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长公主喜悦不已,“姑母可不敢当。”大长公主忙请皇帝在上首坐了,皇帝笑道:“朕在外面已经听到穆王的声音了,什么娃娃亲,什么交代。穆王,这是何意?”
今天这件事穆王已经谋划好了,皇帝突然来了,打乱他的计划,穆王心里没好气,大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安远侯之女江蕙小时候是定过娃娃亲的,她隐瞒此事不报,这是欺君之罪,请陛下将她赐死,以儆效尤!”
穆王还真是要江蕙死。
在场的人都是背上生凉。
江蕙已经是皇帝下旨的淮王妃,穆王不依不饶,可真够狠的。
“是么?”皇帝脸色凝重起来了。
穆王心中一喜,加油添醋把方才的事说了说,“……陛下,江家已经过世的老太爷把他大孙女和一家携孙来访的旧友定了娃娃亲,这是板上订订的事,抹杀不了的。”
皇帝听得很认真。
不少人同情的看着江蕙,唉,这位江大姑娘算是完了。
江蕙水灵灵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嘴角像平时一样挂着抹浅笑。
“真是位胆大的姑娘。可惜啊,眼下这个形势,她算是死定了。”赵揽月躲在后面,轻声叹息。
许多人心中恻然。
这位江大姑娘也算是位传奇人物了。长自深山,带着幼小的妹妹千里迢迢自深州赶回京城,中间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没想到最终还是死在穆王手里。
穆王一脸兴奋的把事情说完,皇帝又把江峻博、吴氏夫妇叫过去了,详细询问。
江峻博、吴氏做梦也没想到皇帝会来,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结结巴巴又说了一遍,倒是和方才说的一样。
一片静寂之中,皇帝放声大笑,“天作之合,果真是天作之合!”
皇帝这声大笑,把众人都笑蒙了。
淮王妃是定过娃娃亲的,这不是好事啊,皇帝陛下您笑什么?
皇帝笑吟吟向淮王招手,“小颎,过来。”淮王快步上前,俯身对皇帝说道:“父皇,您就是叫我小颎也行啊,比小火强。”皇帝嗤之以鼻,“朕就是要叫你小火,一辈子叫你小火,瞧你能怎地?”淮王气结。
皇帝把淮王说得哑口无言,甚是得意,伸手自淮王腰间拿下他的荷包,从中取出一物,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大长公主忙展目望去,“咦,血玉啊,这血玉质地绝佳,为我生平所仅见!”
皇帝微笑,“姑母眼神好极了。这正是块品质绝佳的血玉,血玉之上,雕刻的是一头飞狼,栩栩如生。”
“天呢。”众人一齐惊呼。
江蕙那已经过世的曾祖父给了男家的信物,不正是皇帝陛下所说的这个物件儿么?
皇帝笑着把血玉交给了大长公主,“大伙儿传着看一看。”大长公主拿在手里看了看,爱不释手,转给了丹阳郡主,丹阳郡主又转给了太子,在场重要的皇室成员,都有幸把血玉拿在手里赏玩了一番。
“大伙儿明白了么?”皇帝环顾众人,微笑问道。
太子第一个明白过来了,“父皇,和江侯爷祖父定下娃娃亲的那位旧友,便是先帝了,对么?”
潞王跳起来了,“祖父生前给五哥定了亲?”
郑王也惊讶不已,“祖父是何时和江老爷子交了朋友的?”
苏馥脸色雪白,摇摇欲倒。
穆王目瞪口呆,赵揽月赵玉青等人都快傻了。
皇帝命淮王,“你给大伙儿说说。”淮王恭敬的道:“是,父皇。”从一位皇亲接过血玉,环顾众人,“皇祖父在世之时,偶尔会微服出宫,有时会命我陪在身边。十二年前的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这块血玉我印象深刻,是皇祖父驾鹤西去之前,已经说不出话了,还用力把这块血玉塞在了我手里……”
“天呢。”众人又是惊呼。
这还用问么?和江蕙曾祖父定下娃娃亲的,就是微服出宫的先帝!
“奇缘,盖世奇缘。”大长公主等人不住口的赞美。
穆王听着大家的赞美声,气得差点儿没背过去。好嘛,他费尽心机策划这一幕,结果非但没将江蕙置于死地,她和淮王还成了所谓的盖世奇缘?
穆王当着皇帝的面没法对淮王等人发脾气,恶狠狠的瞪着江峻博和吴氏,好像要把这两个人吃了似的。江峻博吓得啰啰嗦嗦,吴氏也是心中恐惧,低声提醒,“王爷,还有那位旧友给江蕙的聘礼呢?那块凤凰玉佩呢?”
“陛下且慢,还有那块凤凰玉佩呢?先帝给江家的聘礼,难道他们敢丢了不成?”穆王大声嚷嚷。
正在这时,安远侯大踏步走了进来。
皇帝含笑向安远侯招手,“峻熙,到朕身边来。”安远侯依言过来,皇帝和方才一样拿下他的荷包,取出块凤凰玉佩,笑着举起来,“峻熙,这块玉佩的来历,你给大家说一说。”
安远侯自然遵命,对众人道:“这块玉佩是先祖父的遗物,当年曾被查抄入宫,前些时日陛下赐了给我,我一直珍藏在身边,不敢片刻离开。”
“如何?”皇帝笑吟吟的、得意的向穆王道。
穆王怔怔瞪了皇帝许久,大叫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
“你看看你。”皇帝叹息,“小颎和他的王妃是前世今生的姻缘,天作之合,你这做叔叔的就算高兴,也不用晕过去啊。”
众人本是大吃一惊的,听了皇帝的话,都不好意思哭着喊着去抢救穆王了。
淮王低声问着皇帝,“父皇陛下,您别装高尚,就说心里话,这会儿您心里痛快不痛快?”
皇帝一乐,“痛快。”
庄太后溺爱穆王,他这个勤政爱民的皇帝看在庄太后的面子上放过穆王多少回,心里哪能不憋气?今天依着小火的办法整了穆王一回,亲自来看穆王的笑话,虽然很不高尚,但说句心里话,真是神清气爽啊。
“痛快,那求您给写幅字。”淮王这语气真是理所应当。
“写啥?”皇帝瞪了淮王一眼。
淮王浅浅一笑,略显羞涩,“四个字就好了,天作之合。”
淮王偷眼看向江蕙,正好江蕙也不经意间向他看过来,两人目光相遇,先是呆了呆,然后一起羞涩的低下了头。
这时的江蕙,备显娇羞。
皇帝瞧瞧淮王,瞧瞧江蕙,心花怒放,“取纸笔来。”
大长公主忙命人取过笔墨纸砚,皇帝泼墨挥毫写下四个大字,“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淮王殿下和江大姑娘果真是天作之合!”众人俱是喝彩。
苏馥脸色雪白,半晌才缓过神来,少气无力的向苏相道:“爹爹,该除掉的人,不要手软。”苏相微哂,无语看了苏馥一眼。早就动手了好么?等到现在才想起来,根本来不及。现在你再要派人出去,你知道有多引人注目么?
“爹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苏馥咬紧了嘴唇。
“以后再说。”苏相示意苏馥噤声。
苏馥伤心的靠在了茶几上。
她快要受不了了,她的心都要碎了。
眼看着江蕙就要大难临头,居然形势大变,江蕙转败为胜……
已经有人把穆王扶起来了,皇帝吩咐淮王,“你叔叔因为你这个天作之合,高兴得都昏过去了,以后你可一定要对你叔叔好,知道么?”
淮王忙答应,“是,父皇。叔叔说他对淮王妃和王妃的家人一定宽容仁爱,孩儿非常感激。”
皇帝眸中闪过丝笑意。
江峻博和吴氏瘫倒在地上,两个人一起发抖。
皇帝目光落到这两人身上,眉头皱起来了,“峻熙,你弟弟和弟媳妇如何?”安远侯知道皇帝问的是如何处置江峻博和吴氏,恭敬的道:“臣想先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之后一并处置。”皇帝微笑,“有你家老太爷在,温和一些。”
皇帝有庄太后这样的母亲,太明白安远侯的处境了。善良又有些糊涂的父母,有时候真是让人左右为难的。
安远侯道:“是,臣知道了。”
江老太爷或许会舍不得江峻博,但江峻博都要害江蕙了,就算江老太爷舍不得,也不能轻轻放过这种人。
☆、081
威风凛凛的穆王来到大长公主府的时候是大摇大摆满面春风走进来的; 离开大长公主府的时候是被四个健壮侍从一起抬出去的。
穆王方才还发狠,要江蕙和淮王一个死一个伤,没一个能站着离开大长公主的府邸; 最后被气昏过去、被抬出去的却是他本人。
这本身已经是笑柄了; 皇帝偏偏还要说穆王这做叔叔的是太喜欢侄子了,因为淮王和江蕙的天作之合而高兴得晕过去的; 这就更令人忍俊不禁了。
仗着庄太后的溺爱而横行霸道的穆王殿下,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穆王被抬出去之后; 方才曾经跟着叫嚷让江蕙给皇家一个交代的赵揽月、赵玉青等人面如土色; 拼命往后躲,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苏馥脸色雪白,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苏相心中忧急; 唯恐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拉了拉她,把她拉到僻静角落里。
苏相平时是很乐意看到苏馥艳压群芳引人瞩目的,这时却希望苏馥站在人堆里就被淹没了; 就找不着了。苏馥现在的这个样子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即使将相关之人灭了口,也会有人怀疑到他们父女身上的……
苏馥对淮王痴心一片; 苏相一真是知道的,也没以为有什么不好。这时却后悔极了,唉,一个想要做王妃的人; 一个想嫁入皇室的人,不能过于感情用事啊,怎么从前没有好好教导过她这一点呢?
大长公主一直夸赞着淮王和江蕙,“这两个孩子就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陛下天合之合这四个字,也只有这两个孩子才配。”
皇帝面带微笑,显然大长公主这话他很爱听。
在场的人纷纷称赞,“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