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簪子,头也不回离开……
傅云锦一路向南,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一个又一个城镇。她满怀希望地来到一个新地方,又失落地离开那个地方。
靖恒哥哥说得对,天大地大,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半大的孩子何其渺茫,但她不会就此放弃,那是她的孩子,她心上的宝贝。
走到一处河岸,傅云锦弯下腰洗了把脸正准备抬脚走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跌跌撞撞走过来一头扎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溅了傅云锦一身。
只见他从河里游了几圈才上岸,浑身滴水。傅云锦诧异地看着他,那人不是来寻死的,她松了口气仔细打量起那人来。
那还是个少年,稚气未脱,因为浑身湿透了,衣服紧贴在他身上。他瘦极了,根根肋骨在他粗重的呼吸下都能看出来。他的两只眼睛都凹进了眼眶,一点光彩都没有,看上去像是绝望的眼神。
“小兄弟,你怎么了?”傅云锦迟疑着上前问话。
“死了,都要死了……”那个少年睁着茫然的眼睛,喃喃说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傅云锦听着那话,心里一紧,什么都要死了,她问了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瘟疫,可怕的瘟疫。”那少年突然激动起来,“整个村子都染上了,我拼命逃,才逃出那里。好多人,死了好多人啊……”他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拼命摇头,似乎要将那恐怖的画面甩掉。
“瘟疫!”傅云锦吓了一跳,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瘟疫的。她按下狂跳的心,小心走近那个少年,“只剩你一个了吗?”
那少年摇头,“不,还有一些人……但是他们离死也不远了。官府下令封住了我们村子,谁也不能出入那个地方。”
“官府没有派人去治他们吗?”
少年先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没用,那些大夫治不好,有的自己都染上了,后来他们都放弃了。”少年因为努力压抑自己的恐惧,手指深深插进了泥地里,一边摇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每天都有人死去。整个村子都能闻到腐臭的味道。那焚尸架起的火堆一直没熄灭过,一具一具尸体投进去,柱子哥,石狗子,阿祥叔……”
傅云锦眼前出现一个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轻声问:“那么你的家人呢?他们……”
少年低着头,双手撑在地上,眼泪落进了泥土,哽咽起来:“阿爹死了,就在昨天……我亲眼看着他在火堆中变成灰烬……妹妹也生病了,整天都在哭,她不吃也不睡,就只是哭,哭得都没声了……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阿娘要照顾妹妹,叫我走,走得远远的……”
傅云锦听着眼泪落了下来。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再危难的时候都不会抛下自己的孩子。眼前这个少年还没有染上瘟疫,所以他的娘亲才叫他逃出来吧。
她拍拍少年肩膀,递给他一个烧饼,“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你要坚强点,你的爹娘要你好好活下去,你就不能这么脆弱。”
少年愣愣看着她,然后接过烧饼狼吞虎咽起来。
傅云锦静静等少年吃完了才问他:“你们的村庄在哪里?”
少年不解望着她:“你要去?”
傅云锦点点头。
“去做什么呢?那里有瘟疫。”他将傅云锦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她只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去了不是去送死?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她柔柔看着他,“我的孩子丢了,我要把她找回来。”不管哪个地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要寻遍每寸地方,直到她找到福福。
“你的孩子不在那儿。村里没听说有外来的小孩。”少年如实道。
“那我也是要去的,我要去帮助他们。”傅云锦依旧挂着笑。大盛之所以灭亡,其根本在于他们沉迷于权力与奢逸,而舍弃了供养他们的臣民,最终分崩离析。现在官府抛弃了他们,势必要伤千千万万臣民的心。
她现在是南丰的青鸾公主,承惠于这些勤劳的子民。如今她的子民有难,她怎么可以绕道而行,弃她的子民于不顾?福福是她的孩子,她尚且要踏遍千山万水去找寻,更何况是出于水深火热的她的子民?
傅云锦笼罩在落日的金光里,那样柔和的目光,像是菩萨降临一般。
少年呆呆看着她,被她全身散发的坚定力量所震慑,她的眼里有着不服输的信念,她让他相信起希望来。
“我……我陪你去。”少年咽了口口水,下了决心。村子里还有他的妹妹跟阿娘,现在他是他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不可以抛弃她们。
傅云锦揉了揉少年尚且湿嗒嗒的头发道:“你别去了,那里危险。”
少年站了起来,挺了挺胸脯,眼里不再是黯然一片,而是闪动着光亮,落日余晖落在他的眼里,像是蒙上了金子。“我是男子汉,我不怕。”他的声音稚气但中气十足。16017370
在红日最后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两人终于绕过守在村口的官兵进了村子。
这是一个死寂的村庄,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白灯笼。黑暗里只有颤抖的申银声跟低低的哭泣声。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吱呀”一声,少年推开破旧的木门,木门颤颤巍巍,像是快落下来。少年颤抖着声音向里面低低唤了一声:“阿娘?妹妹?”
傅云锦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了这座低矮的老房子。南方湿热,这座老房子里散发的霉味,还混着其它说不出的味道。房子里只有及其简单的摆设,只有一张瘸腿的桌子,下面用个瓦片垫着桌角。泥巴墙上贴着一张观音像,但是太过破旧,只看得出淡淡墨笔勾勒出的轮廓,颜色完全退没了,观音下面的莲花座也没了。
里面传出疑惑的声音“虎子?”,肮脏的门帘掀起,一张灰白的满是沧桑的脸出现在门帘后,见着来人后,眼泪淌了下来,“傻孩子,你怎么回来了!你走,走得越远越好!”她气喘得急,情绪激动下猛烈咳嗽起来。
里面有无力的女孩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哥哥?”
少年几步走过去用力抱住老妈妈,哭着道:“我不走,我不走!我死也要跟你们死在一起!”
老妈妈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肩膀,这时才看清屋里还有一个人,单薄的身子,一双明亮的眼睛吸引住了她,“你……”老妈妈擦了擦眼睛,指着傅云锦,疑惑得看向她的儿子“虎子,她是?”
“阿娘,她是我的恩人,她是来帮助我们的。”少年过来拉住傅云锦上前,激动的说着。
老妈妈眯着眼睛看她:“你是官府派来的女大夫?”
少年刚要开口说不是,傅云锦向他微微摇头,对着老妈妈道:“是,我是来帮你们的。”
老妈妈热泪盈眶连连道:“好,好,官家大人没有抛弃我们,好,好……”她拾着袖子又擦起了眼泪,掀起门帘进了内屋。
傅云锦跟在后面,进了内屋,里面的场景叫她落泪。
瘦小的女孩躺在地上,下面只铺了一层稻草。旁边放着一只破瓦罐,还有一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火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也许是屋子漏水的原因,泥巴墙角还积了点水。
女孩眼睛周围一圈发黑,嘴唇泛青,毫无生气的样子,微张着嘴微弱得呼吸着,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儿。
老妈妈扶着女孩的头在喂她喝米汤,木调羹从那微张着的嘴巴缝里一点一点倒进米汤,脸上挂着希望,嘴里叨念着:“花儿喝米汤,喝了才有力气,有力气了才能好起来。你看,官府派了女大夫来,花儿你有希望了。”
女孩微微支起头,眯着眼睛看傅云锦,脸上浮上一丝笑。突然她挣开老妈妈,侧头呕吐起来。吐出的污秽一半在一旁的瓦罐里,一半在稻草上。
傅云锦看着心里针扎一样,这个女孩只比福福大了一点点,她才那么小就要面对死亡,就要与死亡搏斗了。她叫花儿,可这株小花苗还未长成就要面临着夭折的危险。云才他开是。
休息了一天就退了一分热度,真郁闷,俺的身子骨啊……不过我有按时吃荠菜粥,也吃了香瓜,这是不是代表我是个吃货?= =
第一百零八章 公主显威
更新时间:2013…7…22 22:30:23 本章字数:3454
老妈妈拿着布巾给她擦拭,止不住地哭泣起来:“花儿,花儿……”
她颤抖着手抽出被污染的稻草,放进火盆里。隵菝残晓火星一下子亮了起来吞噬掉那稻草,一会儿又暗了下去,火盆里的灰渣又厚了些。
“求你救救我的花儿……求你救救我的花儿……”老妈妈跪在傅云锦跟前,一下一下磕起头来。
傅云锦急忙止住她,安慰她:“花儿会没事的,她会没事的,你先起来。”
后来傅云锦从少年口中知道,当那下面垫着的稻草都烧尽后,她的妹妹就会死了,因为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瘟疫一旦染上,人的生命就是几天的事情而已……
天未亮傅云锦就去找了村子里腾出的给大夫落脚的地方。里面只有三两个染病了的大夫,他们也被隔离在了这里,自顾不暇。傅云锦问了他们一些问题,包括瘟疫的起因,治疗时用的药方等等。
她查访了几乎人家后此时正一一查看着剩余的草药,这时,虎子冲了进来,哆嗦着嘴唇:“姐姐,我妹妹她……我妹妹晕厥了……”
傅云锦听罢急忙往虎子家跑去。
老妈妈一动不动守在女孩身边,眼神呆滞,她的手紧紧握着女孩的小手,大约知道女儿快去了。在死亡面前,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她不争了,就让女儿这么去吧,黄泉路上遇见孩子她爹,有她爹照顾着,她不用担心她,不久以后,她也会去见他们的。
傅云锦一把捞起孩子,探了探她的鼻息,若有似无,命在旦夕。
她咬牙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自己的鲜血在一旁盛着清水的碗里再捣了几下,血液融开,像是盛开的红色牡丹。
一碗水杯她强灌下,女孩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虎子跪在一旁虽不解傅云锦的行为,但他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紧紧盯着妹妹。
傅云锦一下一下慢慢顺着女孩的头发,吩咐虎子烧了热水自己给她擦身又撤了稻草床铺。她将两条长凳一头一尾放着,将门拆了下来放到长凳上,一张简易的床铺就此铺成。
她从大夫那取了艾草,拿了几个火盆将置于内室中燃起艾草,又拿了醋架在火盆上,让醋蒸发,整个内室像个蒸房一样,气味及难闻。由于老妈妈也感染了,有了呕吐发寒的症状,傅云锦吩咐她也呆在里面别出来。她拿了石灰洒在屋子每个角落,极细微的地方也不放过。
“姐姐,为何要这样?”待一切忙完后,虎子问道。
妈巾住些稻。“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制结构,泥巴做墙。今年倒黄梅,闷热又潮湿,这样的房子排水不及时容易发霉。我听说瘟疫起先是从牲畜开始的。我猜想是喂牲畜的饲料出了问题引起牲畜生病,继而再感染给了人。
地上湿气极重,再加上稻草本身也是湿物,又容易藏着脏物(其实就是病毒病菌的意思,我不知道古时候有没有病毒病菌这个说法了)病人躺在上面反而不好,必须腾空安置。
我这样做,一是要杀毒,而是让病人发汗,让身体内的毒素随着汗液排出。然后再用上草药给他们喝,内外兼治。虎子,你多烧一些热水,我要经常帮花儿跟老妈妈擦身。”她停了停,对上虎子充满希冀的眸子,有丝歉然,“虎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但凡有一个法子,我们都要试一试,对不对?”
虎子连连点头跑出再次架起火锅烧水,就算是有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弃。
傅云锦拿着蒲扇熬药,她捏捏自己破了口子的手指,但愿无根草的药效能对瘟疫有用……
一天一夜熬过去,傅云锦在个女孩擦完身后,女孩紧闭的眼皮忽然动了动。傅云锦一天一夜未合眼,以为自己眼花,再一看,女孩已经挣开了眼睛,微眯地看着她,“姐姐”。虽然无力而又干涩的声音听在傅云锦的耳内,像是天籁一般。
傅云锦丢开布巾,用力搂住了她,太好了,这个小生命她终于救过来了。
醒来的老妈妈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猛磕头,直呼“活菩萨。”
虎子的眼睛湿润:“姐姐,有救了!”
傅云锦对他点头,自己也湿了眼眶,她扶起老妈妈,吩咐她继续呆在蒸房里,再继续用一段时间药。
治好了一个人,她自己也有了信心。
很快,傅云锦治好虎子家人的事情在村里传开,村民集聚在虎子家门前要求女大夫前去诊治。
傅云锦交代几个身体尚好的人将染病的人都集中在一个宽敞的地方,按着她的方法烧艾草熏蒸醋做蒸房。又叫大伙儿架起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