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夜东平王少王爷与西宁王少王爷接到水溶密报,暗中布下局,忙了一夜未归,却不能与水沁实言相告,只得拉了西宁王少王爷做证。自水溶走后,那西宁少王爷与东平少王爷每日都到王府,与北静王老王爷商议城外之事,为水溶与南安少王爷做好接应。
而西宁少王爷与止桥宛自幼相识,知道止桥宛一腔心思在水溶身上,也知道止桥宛爹娘的心思,如今听到皇上下旨为水溶与听溪公主赐婚,他料到柔弱的止桥宛必要伤心欲绝,他母妃也牵挂着止桥宛,因而他才几次去止桥宛房中探问,却都遇上闺房中另有其人,而不得与止桥宛细问。
对止桥宛房中那名女子,他不免好奇,莫不就是那听溪公主林姑娘?京城中的王孙公子俱知水溶性格奇特,见解奇特,看人先取内心,再取貌,难有女子入了他的眼,竟对林姑娘心动,究竟这林姑娘奇在何处?是怎样心胜似貌的绝世佳人?
今日西宁王少王爷与东宁少王爷办完公事,东宁少王爷拉他袖子求他同回北府,西宁王少王爷暗笑他果然俱内。只得应了这差事,京城之内谁不知道东平王少王爷夫妻情深,只有一样,十二分的俱内。其实水沁也并不是无礼取闹之人,二人俱都是太在意对方,生怕小小的误会影响了夫妻感情,而且水沁略任性的小性反而是夫妻间的情趣,能让对方感受到彼此的真心。当然,事关大局时,水沁还是通情理,有礼有让的。
这二人言好情和,方转身来与西宁王少王爷、黛玉等人说话,西宁王少王爷也转身来看止桥宛与黛玉,却见他身子一顿,双目烁烁,定在黛玉身上,错不开眼。只见面前女子一身青色斗篷,紧裹着纤细腰身,有着弱不胜衣的娇弱与如水的轻柔,面如芙蓉,目中含露,透着灵性,眉尖似蹙非蹙间凝着淡淡的轻愁,一身的优雅娴静,如诗如画,简直无法形容。
她身上透出的冰清玉洁,竟让人心生怜惜,却无丝毫杂念。
西宁王少王爷瞬间的失态,黛玉心中生出了气恼,低头侧身避开他的凝视,一甩衣袖走开去。水沁咳了声,西宁王少王爷方回神,躬身施一礼道:“与姑娘见礼。”
水沁窥到黛玉的避让与从容,暗道:她矜持有礼,心中生恼却不失风度。
止桥宛笑靥如花,对黛玉道:“林姐姐,这位是西宁少王爷方之屏。方公子,你得施大礼,她是听溪公主。”
西宁王少王爷重新礼过,施大礼道:“原来是公主殿下。”
心中生憾,恨不早相逢,她已是水溶的未婚妻。
林黛玉微微一福还礼。
黛玉但觉兴致全失,西宁王少王爷的失神,忽然让她想到东平郡主的话,而她情愿她的容颜只对水溶一人。
于是对水沁等人再一礼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头也不回走开。
却听到身后吴公子轻声问道:“宛妹,你还好吧?”还是那句,止桥宛却已听明白,他想问的是皇上已为水溶赐婚,她止桥宛有没有伤心难过?
止桥宛轻笑道:“你看林姐姐与表哥是不是天生一对?”
水沁、东平少王爷及西宁少王爷都惊异地看着她,她若无其事,竟没有丝毫悲伤之态,而刚刚飘然离去的林姑娘竟有何魅力,让止桥宛不怨,与她相处融洽?
随后几日,黛玉果然在王府里,便能看到西宁王少王爷的身影,避之不及时,黛玉礼节性地与他相对,言语之中,发现他满腹诗书,是胸有经纬之人,并无浮夸之气,便对他生出了平常心,对他的排斥渐渐淡了。
只是黛玉却从不他单独相处,而这西宁王少王爷来时,必有水沁与东平王少王爷同在,或有止桥宛相陪,变成了寻常往来,他便与黛玉论诗词,或是展纸作画,黛玉虽淡淡的,西宁王少王爷并不在意。有水沁等人同在,黛玉不好薄待于他。
那西宁少王爷在黛玉面前再无出神之态,言笑自若,只有在众人不在意时,才对黛玉流露出倾慕之情。他也注意到在他们无意中提到水溶时,黛玉面上浮现的若有若无的甜美笑容,凝神倾听的娇姿,令西宁少王爷心上憾意更重。也许,这样远远望着,默默守护,也是一种幸福。
水沁却在品着黛玉的举止,见黛玉对西宁少王爷有礼有敬却保持着距离,不由点头。
不能怪水沁处处观察黛玉,水溶是她的亲弟弟,她怎能不去维护弟弟。她尊重水溶的选择,也知道水溶眼光非浅,但总要自己亲自辨识了黛玉人品才是。
而此时水沁独自躺在花园摇椅上中闭目养神,想着心事。
水溶临行前,一再嘱咐她与母妃,多加问候,一切要让黛玉随心意,如在她自已家中。
那林黛玉情有几重,值水溶倾心尽情?
她自然极心痛她的弟弟,她知道他们姐弟都是用情至深之人,心用在一人身上,是收不回的。可林姑娘是否如他弟弟般一腔深情,矢志不渝呢?
第104章 梅园求黛(上)
黛玉与止桥宛同为痴情女子,为着远行的心上人尝着相思之苦,并相互勉励,莫为相思累了身子。
而水沁不知黛玉众人前言笑如常,心中对水溶的想念之情入骨,怎会比她这做姐姐的少?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水沁躺在花园摇椅上,暗思这几日看到的黛玉行为举止,倒也是清贵女子,不由赞许。
想到水溶一再相托,要母妃与她多怜惜于林姑娘,一切随林姑娘意,水沁不由暗嗔水溶情根太深。
前几日,水沁觉得身体异样,饮食无心,常常作呕,请了御医来看,方知有孕在身,不由喜坏了两府人。东平王少王爷对水沁更是加倍体贴,生怕她累到、气到,真是捧在手心里。水沁也因严重害喜,顾不上照顾黛玉,在房里躺了几天,如今方透过气来,舒服些,分出心来关心黛玉,更加想水溶的事。
她心中矛盾,止桥宛的心事,她看在眼里,可她看出弟弟水溶无心于止桥宛,仅止于兄妹之情。那止桥宛心中有水溶,心事藏了多年,林姑娘一来,就占了弟弟的心,止桥宛可能转回心思来?
她生怕止桥宛知情后伤心病倒,却又如何对得起她的爹娘,毕竟她们是远房亲戚。
当然若弟弟肯同娶,自然再好不过。
可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弟弟水溶那一关就过不去,不用说林姑娘是公主,皇上更不能同意。
原本她暗中也心急,她了解那性子倔强的弟弟,凡事心上有,口里没有,把对林姑娘的心意深藏在心底,宁可付出心头血,却说不出那三个字。
林姑娘可曾知道水溶对她的心与情?
不想自己养了这几日,竟错过了许多事,不仅弟弟水溶有了成亲之念,连圣旨都请了来。看弟弟对林姑娘那紧张的模样,她不由心中暗笑。原来弟弟也不是一向那副冷俊无情模样,不是只会对身边女子彬彬有礼有距,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他心中已有佳人如玉。
原来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想来林姑娘必有过人之处,不然弟弟怎么就认准了她?一心只娶她一人?
水沁面上露出笑容,母妃再不用操心弟弟的亲事。
转而又想到林黛玉,那林黛玉一副俊秀柔弱的模样,如表妹止桥宛般楚楚动人,但那止桥宛一月中要病了两次,总要人分心来牵肠挂肚。
再者太美的花容易凋谢,太香的花开不长久,林姑娘宛如一缕花魂,集美好于一身,人文弱纤细,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她能经得起风雨吗,能与弟弟共白首吗?
弟弟心与情寄在她身,她若不周全,只怕弟弟也难周全。
这原是她爱护弟弟的心思,生怕她的弟弟身心受伤,水沁与林黛玉相识尚浅,还没有从心里来欣赏与接受林黛玉。
再想到东平少王爷对她的悉心关爱之情,视她如珍宝,便对水溶对林黛玉的用心有了谅解。
水沁就这样心思辗转一番,此时对弟弟临行的托付,不只是忠人之事,为了弟弟安心,她得多关爱于林姑娘,免她受委屈。
林黛玉正也是她的亲人。
且说水溶不在的日子,黛玉但觉漫长,因有水沁与老王妃的细心呵护,又与止桥宛谈得来,便在相思盼望中一日日过去了。
且说这日,黛玉正与止桥宛在梅园厅中对坐,黛玉在绣一条玉带,止桥宛在绣一条汗巾。二人倾着身子,坐在绣架前凝神拈针引线,偶而互望一眼,一个是一双凤目剪秋水,一个是一双杏眼水灵秀,双眼中俱都淡淡的笑意。
这几日她二人都是如此微笑对望,言语无多,话在眼中。
止桥宛正问黛玉一处绣法,二人并头议着,只听见梅园外轩洛的声音道朗声道:“禀公主,贾府贾夫人求见。”
黛玉闻言抬起如朝霞映雪玉面,略蹙蛾眉,朱唇不启,没有出声。
紫鹃缓步走到门前轻声对轩洛道:“少王爷已经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贾家人见我们姑娘,更不许进梅园。”
轩洛声音道:“我知道,只是这三人有些难缠。”
话音才落,薛姨妈慈祥的声音喊道:“干女儿,是干妈妈来看你了。”
王夫人略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大姑娘,二舅妈看你来了。”
薛宝钗不急不缓,沉稳的声音道:“林妹妹,是我,从前的宝姐姐,现在是你的嫂子。”
黛玉直起柳腰身,微露灿然笑容道:“我哪里来的这么多至亲,黛玉一介孤女可当不起。你们还是请回吧,冒认皇亲可是罪不可恕。”
不管门外人是何反应,只唤轩洛将门关好。
你道这三人因何来此,自然是为了”亲情“二字。
原来宝玉回去后,病了三日,病好后,一反常态,不再烦恼忧虑的样子,把一切抛开,安心读书。王夫人便也放心。
那日王夫人坐在房内,便有些烦恼湘云之事,湘云的叔叔婶婶只怕是凶多吉少,湘云今后可怎么办呢?那陈家摆明了想退婚,被老太太拿话压住了,可又能压多久呢,再说湘云虽然是住在林黛玉的园子里,可费用还是贾府出的,退了亲的湘云可怎么办?以后还能结什么样的亲事?若湘云要嫁,嫁妆是不是也要贾府出一份?撵又撵不得,她与林黛玉感情甚好,若林黛玉知晓贾府撵了湘云,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留也留不得,撵也撵不得,真让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着,宝钗来房里问安,王夫人一抬眼皮,撩了宝钗一眼,皱眉道:“又吐了,脸色差了许多。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大夫的药也不管用。”
宝钗勉强堆笑道:“比昨日强些了。”
那宝钗、袭人自怀孕以来,原有些轻微不适,很少害喜。经多日的调理,本已面白腮润,肌肤丰满,府里都说二人有福,肚里孩子心疼娘亲,不为难亲娘,十月怀胎,定会生出与众不同的子女。谁知这几日忽然折腾起来,呕吐不止,直吐得昏天黑地,二人倍受折磨。这两个孩子,竟真的是与众不同。
宝钗、袭人轮番折腾,把宝玉院里的丫头们累得直报怨,又因薛蟠被收押,要仗着贾府打通关节,那些丫头们对宝钗有时不免怠慢。宝钗少不得厉声斥责,再施以恩惠,好让丫头们畏惧,只管尽心服侍。唯有袭人拿不出钱来买好,只讨人嫌罢了,丫头们那些怨气便都让袭人承受了。
宝玉对二人的苦状不闻不问,只管摇头晃脑,出声诵读圣贤书,听到二人在院子里呕吐的声音,大不耐烦,站在院子里大声骂着二人,又言道要吐就离远些,不要让他听见,他自己索性关紧门。
宝钗、袭人真是一肚子苦水,却有苦说不出,原本要做娘的喜悦早淡了。
这就是那个体贴女子,呵护女子,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的宝玉? 而她们为了谁孕育生命,为了谁倍受苦难?
这样的付出值不值?
如今的冷遇又能把谁怨?
此时宝钗方吐过,稍感舒服些,便来婆婆房中问安。她早已想到王夫人在愁什么,其实王夫人心思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贾府,为了宝玉。
宝钗艳冠群芳的雪面已见了憔悴,却依然不减端庄,笑道:“婆婆有心事?”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还不是为了史湘云的事,还有就是大姑娘的事。”
宝钗稳当坐下,笑道:“湘云的事不难,林妹妹的事要费些心思。”
王夫人探身问道:“你如何说?”
宝钗仪态万方道:“婆婆是不能撵她走的,不免伤了和气,如今还不知她将来是福是祸,关系不能弄僵了。唯有我们多在她面前摆些苦处,摆些艰难,要她自己主动走才是。”
宝钗自被忠顺王郡主训过,人变得更圆融起来,不再是一味自己抢风头,占上风的行为。
王夫人甚觉有理,点头道:“正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