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刚从上房出来,就见碧青走了来,见了她屈膝一福,道:“二小姐,二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兰猗不知翩翩找自己作何,也还是随着碧青来到了抱厦。
接连的几场雨,使得京城早晚凉了下来,庭院中的梧桐也应景的落了几片叶子,眼瞅着就要立秋,但还未处暑,中午时分仍旧有些热,翩翩更是有了身孕特别怕热,只穿了件薄薄的绸衫,那绸衫是素白的颜色,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些紫色的小花,配上月白的百褶裙,整个人清新如四月的杏花初绽,兰猗见之,感叹此人天生会打扮。
“有劳二小姐了。”翩翩起身相迎,她虽然是长辈身份,但是姨娘,地位当然远不如正室嫡出的兰猗,所以对兰猗极其的恭敬。
“柳姨娘不必如此,好歹这是你的家,而我只是回娘家的出阁女儿。”兰猗这话倒说得非常贴切,而今她虽然与公输拓和离了,也还是公输家的弃妇,给人称作狐氏,也不过是最原始的姓氏,一个代号,并不能说明她还是狐家人。
翩翩把她请到炕上坐了,兰猗忽然发现那桌子上有一只药碗,怪不得方才进来时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草药味呢,她指着那药碗问:“你这是?”
翩翩轻声一叹,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脸上布满愁云:“身子上不大好,见了红,找个郎中抓了些安胎药。”
兰猗端起那药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喊碧青:“把药倒掉,这里有寒凉之物,喝下去对身子无益,也说不定会滑胎呢。”
翩翩一惊,面色凄惶的道:“怎么会?”
难以置信,还是催促碧青:“还不赶紧着。”
碧青端走了药碗,翩翩又问兰猗:“这是真的么?那郎中看上去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兰猗便了然于胸是怎么回事了,笑了笑:“你找的郎中是不是巷子口的那个?”
翩翩感觉她话里有话,点头:“正是。”
兰猗叹口气:“家里放着个太医你不用,反倒去找那个借着父亲之名气招摇撞骗的家伙,你是怎么了?”
巷子口有个胡氏医馆,坐堂先生倒是学过几天医术,可是他一无天资,二无苦心,学的只是个皮毛,但自觉看病也就那么回事,背会几个方子就可以治病赚钱了,然后就开了家医馆,可是因为他医术实在不精,经常诊治错误,所以渐渐的门可罗雀,最后便关门大吉了。
可恨的是此人并不反省,却执迷于自己时运不济,在江湖上混了些年头后,没在医术上钻研,却学了些坑蒙拐骗的伎俩,他终于发现了可以发家致富的门道,那就是以假乱真,于是他故意在槐花里盘了个铺面,竖起“胡氏医馆”的牌子,大多人听闻过狐彦的名声,并不完全知道狐彦的姓氏到底是哪一个字,错把胡氏医馆当成是狐彦开的,于是慕名而来,那位坐堂的老胡先生,终于买卖兴隆。
后来此事给狐彦知道,听闻有人假借他的名气招摇撞骗,他愤然找上门去,对老胡一番诘问,可人家说自己本来就姓胡,如何就不能挂起“胡氏医馆”的牌子呢,并且本朝并无规定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行医,律法的疏漏,让老胡三言两语就把狐彦说的哑口无言,于是继续行医,继续赚钱。
至于翩翩为何不用狐彦给自己看病,还不是因为她今个突觉不适,而狐彦人在太医院呢,她只能就近去了胡氏医馆,后来听说兰猗回来了,她是知道兰猗的医术不输狐彦,于是赶紧把兰猗找了来,原来她对那个老胡也存着一丝丝的怀疑,总感觉老胡目光飘忽,没有医者该有的沉稳,且在把脉的时候,老胡的手不老实,眼睛更不老实,还专门问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翩翩有些反感,若不是怕腹中孩儿出状况,她便会摔门而去,耐着性子抓了些药回来,熬是骜了,可是这碗药她一直晾着没敢喝,也幸好她多了个心眼,否则后患无穷。
兰猗听她说了原委,给她把了脉,开了方子,让人去药房抓了生药回来,指点碧青把那药熬了,然后看着翩翩喝下去。
只等翩翩皱眉把那药一滴不剩的都喝光了,兰猗实在忍不住问:“你不信老胡,为何信我?”
翩翩端着药碗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笑了笑,一脸的惊惧瞬间恢复常态,把药碗放下,又接过碧青递上的帕子揩了下嘴角,慢条斯理的道:“二小姐是自己家人,又得老爷他言传身教,我当然信。”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已经在打鼓,兰猗如此一问,分明是在怀疑她什么,否则一家人自己为何不能信呢?
兰猗实在太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查翩翩的身世包括如何遇到父亲的,然又担心家里会出大事,所以今个不妨直言:“我娘说,在生下我们三个孩子后,再无生养,并非是她的原因,而是我爹有了毛病,怎么你突然怀了爹的骨肉呢?我实在好奇。”
翩翩如惊鸿,那本就胜雪的脸色,更加的白了,是惨白。
第492章 怎么,大小姐想单打独斗?
门窗都开着,翩翩额头仍旧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抓过帕子擦了擦,稳稳心神才回答兰猗的问:“夫人那样说,还不是想阻止我进狐家,怎知不能生养的不是夫人她自己呢。”
这话兰猗也问过母亲,贺兰氏业已交代清楚,虽然兰猗此时仍旧怀疑母亲的话是真是假,她同样也怀疑翩翩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父亲的,而她心中是更倾向于母亲的,毕竟这个翩翩身世如迷,兰猗就道:“一家子都懂医术,到底是我爹的事还是我娘的事,我自然清楚。”
翩翩容色一顿,耳听窗外那棵枣树上蝉鸣聒噪,她心情更加纷乱,思绪如线,一点点的拉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身为驻防长官的父亲因贪了军饷给打入大牢,家道从此败落,她和姐姐一同落入军营成为营妓,就在刚到军营的那天晚上,她逃跑出来,身无分文,快饿死的时候遇到了狐彦……
“你还是告诉我实情,或许我能帮你。”
兰猗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幽幽叹道:“我这孩子就是老爷的,凭你们怎么猜测。”
她这样笃定,兰猗道:“但愿如此,否则……行了你好生歇着吧。”
兰猗起身告辞,离开抱厦回上房。
贺兰氏懒懒的躺在炕上,秋落刚服侍她吃了药,正用湿手巾给她擦脸,不想这个义女如此的贴心,贺兰氏非常高兴,问秋落:“听兰猗说你同顾先生定了亲,你们都这样的年纪了,还是抓紧把婚事办了,趁年轻多生养几个。”
秋落没成想她突然提及这事,臊得满脸通红,低头搓着那手巾道:“您看您,自己病着还关心那些事。”
贺兰氏正色道:“我能不关心么,若非有你们姊妹,我病着谁又来管我呢,老爷他除了去宫里当差,回家就钻到抱厦陪那个贱人,没有儿女是不成的。”
刚说到这里,兰猗进来了,听了个尾巴,又见秋落羞涩难当的样子,便问:“你们娘俩说什么呢?”
贺兰氏叹道:“还不是秋落同顾先生的婚事,老大不小了,你这个姐姐替她赶紧把婚事办了。”
兰猗心里还琢磨翩翩呢,神思恍惚道:“行啊我知道的。”
提及顾纬天,贺兰氏心里突然产生了内疚,道:“委屈顾先生了,当时我也是恨透了他。”
她说的当然是指顾纬天同兰猗“私奔”的事,而今那宗事已经真相大白,她心里除了对顾纬天感到亏欠,更多的是感觉对不住兰猗,再叹口气道:“你姐姐她……也算是咎由自取。”
对于兰宜的再入冷宫,且已经病入膏肓,贺兰氏难过是难过,细细想来,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兰宜自己一手造成,所以贺兰氏也就能够平静面对了。
兰猗知道母亲嘴上这样说,哪有做娘的不疼儿女的呢,于是宽慰母亲一番,就同秋落离开槐花里回去自己家里。
马车行驶到巧遇苏银狐那次的地方,她特意留心看了看,竟然又看见了苏银狐,秋落问:“还跟吗?”
兰猗摇头:“当然不。”
她是想,苏银狐密谋对抗朝廷,索性让她安心的筹谋着,自己好能坐山观虎斗。
她发现苏银狐的同时,其实苏银狐亦发现了她,谁让她的马车装饰太过明显呢。
只等她的马车越走越远,苏银狐才拉回目光,急匆匆去了仁安生药铺,见里面有客人在抓药,她就佯装看病的样子,同坐堂先生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说了片刻,只等客人们都走了,她才进入柜台,由此去了后宅。
今个,是她同星辰会那些头领会晤的日子,听说前来的是个叫刘秀的女人,还听说那个刘秀曾经是公输拓的妾侍,但时间未到,苏银狐就坐在东厢喝茶,环顾房中的一切,弄得煞有急事,她很是怀疑就凭这么几个人能与朝廷能与宇文佑对抗?
这家生药铺的掌柜,也是他们这个组织的发起人吴英杰,此时推门房门走了进来,见苏银狐独自在此,他道:“大小姐是不是该拾掇下,星辰会的那些人马上要到了。”
拾掇,苏银狐明白是要她换一身装束,那套装束是吴英杰为她早准备好的,还不是觉着她身上穿的太过旖旎,没有威严,不能够威慑到人。
苏银狐端着茶杯若有所思:“不必麻烦了,只是见个面说说话,穿什么又有何不同呢。”
吴英杰有些不高兴,若非念在她是镇北王的遗孤,想吴英杰这样的大男人,怎么肯听命于一个娇如春花的女人,吴英杰耐着性子道:“那个刘秀我是认识的,她可是个巾帼英雄,言行举止颇具男儿风度,大小姐可别让人家给比下去了。”
苏银狐嗤的笑了,很是轻蔑的样子:“男儿风度就好么?女儿能办成的事,男儿不一定能办成。”
吴英杰皱皱眉:“大小姐这话是何意?咱们可是反朝廷,是真刀真枪的买卖,是随时可以掉脑袋的,大小姐娇娇弱弱的,咱们也没指望大小姐上阵杀敌,可是即便在后面擂鼓助威,大小姐也该有个威武的样子,如此才能鼓舞士气。”
他言语中带着些许的不满和不敬,苏银狐只垂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其实都是你硬拉着我做这种事的,若是换了我的想法,报仇,没必要大张旗鼓,怎知那个人不是死在我手上呢。”
那个人,意指宇文佑。
她这样说,是老早就知道了吴英杰等人的目的不纯,她当年入宫接近宇文佑是为了给父亲给家人报仇,而吴英杰这些人根本与这个没多大关系,吴英杰一流,是打着给商厚恩报仇的旗号,是他们自己想成为称霸,就像星辰会一样,有多少人是为了前陈,还不是更多的人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苏银狐了解这些,当初根本不想同吴英杰等搅和在一处,无奈于吴英杰等人三顾茅庐,又涕泪交加,她心肠一软,就答应下来,此时反倒有点后悔。
吴英杰已经听出她的悔意,更加不悦,冷冷道:“怎么,大小姐想单打独斗?”
苏银狐吃着茶,没有正面回答,却茫然望着敞开的窗户,轻声道:“你看,天快凉了,又是一年秋来到。”
第493章 公输拓一怔:“噬魂散!那是甚么鬼东西?”
入夜之后,监牢内一片死寂。
公输拓用手扒拉开茅草,以指甲为笔,在地上画了个棋盘,然后假想出黑白双方,手指忽而在这里点一下,忽而又在那里点一下,左右互搏,自己弈棋。
耳听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他正想落下白子的手停在半空,随后微微一笑,继续围攻黑子。
脚步声在他这间牢房门口戛然而止,他侧目来看,牢房的门已然打开,兰猗手拎食盒走了进来,仍旧是一身男装,暗紫色的长衫,外头又罩了件素白底子绣着青竹的鹤氅,头上戴一顶东坡巾,这样一打扮倒显得她的面容有些稚嫩,俨然翩翩一少年。
重又将牢房门关上的狱卒叮嘱:“夫人长话短说。”
兰猗回头抛了块大银锭子给他:“知道。”
狱卒欢天喜地的离开。
兰猗走向公输拓,见了地上的棋盘,叹道:“委屈相公了,这么久还没能将你救出去。”
她蹲下来,把酒菜从食盒内一样样的往外拿,公输拓突然抓住她的手:“是委屈了你才对,里里外外都你一个人操持着,若非逼于无奈,我也不会行此一步棋。”
兰猗莞尔一笑:“夫妻两个不说这些,来,尝尝我下厨做的,有你最爱吃的肉丸子。”
公输拓就徒手拈起一只肉丸子放入口中,一边大嚼一边赞道:“好吃!”
兰猗将酒壶递给他,他就嘴对嘴的直接喝了口,然后吧嗒下嘴:“这酒味道有点怪。”
兰猗轻声道:“里面放了噬魂散,味道能不怪么。”
公输拓一怔:“噬魂散!那是甚么鬼东西?”
兰猗捉住他的手腕,一壁把脉一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