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受其羞辱还能忍受,可自己是公输拓的夫人,苏赫一旦连带把公输拓也笑话了,这绝对不能忍受,所以,没求他是对的。
噔噔噔……秋落跑了回来,拍打着身上因为抱坛子而粘上的尘土,对兰猗道:“车备了吗?”
兰猗茫然的望着她,神思正恍惚。
秋落感觉出什么,但猜不到究竟发生什么,也不烦她,自己去找人往后面的马厩喊老刘套车,然后拉着兰猗往大门口走去。
“姐姐有心事?”
秋落试探的问,一直以来,不能够对公输拓说的,兰猗都肯对她说。
“苏赫你知道吧,我昨晚去杀他没有成功,担心他回去后变本加厉的与侯爷为敌。”
兰猗声音低沉,两只手抄在袖子里,各自攥得紧紧。
秋落听说她竟然敢去杀苏赫,愕然道:“你疯了,那家伙能成为宇文佑的座上宾,必然不是等闲之人。”
兰猗偏头看秋落一笑:“谁说不是呢,我本来打算给他下毒的,不成想那家伙竟然把他那杯有毒的茶水和我的茶水偷偷转换了,害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喝了有毒的茶水差点没命,可恨的是,他连我的解药都偷去了。”
秋落一把拉住她,大骇。
兰猗盈盈一笑:“我好好的。”
秋落咬了下嘴唇:“我猜猜看,是那家伙救了你?”
兰猗点头:“嗯。”
第353章 有缘遇到,无缘分开,各奔东西,不留痕迹。
她杀他,他却救她。
秋落明白了兰猗的心事所在,目光小心翼翼的落在兰猗肃穆的脸上,斟酌着道:“他,喜欢姐姐?”
兰猗像给什么绊了下,脚步一滞,刚好迎面走来了茂生,她没有回答秋落的问,喊茂生:“大小姐早就捎书信来了,说是最近就回京,一直不见人影,你使几个小子往城门口留心着,她若回来,别论什么时辰,也不必先在客栈勾留,直接回府,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茂生遥遥听见了,待走近她才躬身应了,然后去安排人迎接妙嫦。
兰猗以为可以这样岔开方才说的话,可是秋落咬住不放:“姐姐先认识了白马掌门,后嫁给侯爷,家里还有那么个表哥,皇上对姐姐的情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又多了个苏赫,这么多男人宠着,姐姐本该高兴才是,可是我见姐姐愁眉不展,这却是为何?”
有风吹来,到底是这节气了,凉而不寒,树木虽然还未萌发,隐隐的透着些许绿意,几只鸟雀在枝丫间蹦来蹦去,兰猗不懂鸟雀的语言,但感觉出鸟雀的快乐,是以颇多感慨的望着树梢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吃穿不愁,还有儿子,我怎么会不高兴呢,不过你说我给太多男人宠着,其实真心相对一人足矣。”
秋落满脸都是艳羡的神色:“我觉着这是姐姐的福气,某些人大概想换来一人的真心相对都得不到呢。”
她在“一人”二字上加重了咬音,意思是兰猗有这么多男人爱慕,而自己可真是像上回玩笑时说的,五行缺爱。
兰猗晓得她触景生情想起了顾纬天,想劝她看开些,可是感情的事怎么劝得了呢,若能,自己就不会在嫁给公输拓之后的很多夜里,常常梦到同白马西风初遇时的场景,后来心慢慢的在公输拓身上扎根,现在终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突然冒出个苏赫,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喜欢不喜欢苏赫倒在其次,给一个男人如此的深爱,这是她的债,所以她有些烦躁。
她伸手挽住秋落,暗暗攥紧了,算是给秋落安慰,还道:“麒麟是真心待你的,只是你的心不再人家身上。”
这何尝不是秋落的债,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碰面,每每麒麟都深情款款看她,然后她走时,麒麟都目送好远,这对秋落来讲丝毫不觉快慰,放倒非常别扭,所以此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兰猗有那么多恋慕者,却满脸忧郁,秋落低头一叹:”陈年旧事,提他作何。”
虽然曾经是主仆,两个人大概是朝夕相处年头多了,秋落的眉眼虽然不像兰猗,但神态和行止越来越有兰猗的味道,她正从一个婢女往大家闺秀上过渡。
兰猗随着她道:“是啊,陈年旧事,提他作何。”
唯有她自己明白,这个他是谁,也唯有她自己明白,公输拓不止是她的丈夫,还是她活在这个人世间的伙伴,对,就是伙伴,她为自己这个比喻而感到骄傲,男人与女人,丈夫与妻子,有的彼此有爱,有的彼此无爱,有的爱多一点,有的爱少一点,但这都影响他们相濡以沫下去,因为,所有的风花雪月务必要在嫁娶之前完成,嫁娶之后,就要努力的与枕畔人相濡以沫下去。
秋落见她默然不语,笑了笑,道:“那么这些个男人,姐姐如何评价他们?”
兰猗目不斜视,反问:“我为何要评价他们?”
秋落抖了抖她的手:“说说嘛,闲话而已。”
兰猗犹豫着,良久,道:“这人世间就像一个大客栈,我们都不过是投宿的行旅之人,有缘遇到,无缘分开,各奔东西,不留痕迹。”
玄而又玄,秋落似懂非懂,有缘遇到,无缘分开,想起公输拓,问:“侯爷呢?”
兰猗踏实的笑了:“他是我的东家。”
秋落扬眉,非常好奇这个说法:“东家?”
兰猗点头:“嗯,于公输家,我是少夫人,又何尝不是一个伙计,忙忙碌碌,而侯爷是一家之主,可不就是东家。”
秋落有异议:“姐姐可是生了小少爷,名副其实的公输家的女主子。”
发丝飞扬,拂着兰猗的面庞,眼睛迷蒙,都怪那阳光太强烈,她长长一叹:“将来我也是小老虎的伙计,男人可以偶尔飘忽些,风筝一般,只要能收回线就好,女人却是地地道道的伙计,毕生为丈夫为儿女。”
内心隐隐一痛,是想起自己曾经的某个梦已经遗失了,正为此念,她才有这样的感慨。
秋落突然抱紧了双臂,佯装害怕的样子:“如此我可不要嫁人了,我不想成为伙计。”
兰猗怜惜的看着她:“或许你连伙计都不是,你是顾纬天的奴仆。”
秋落怔住了,须臾垂头不语。
兰猗拍了拍她的肩膀:“庄子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我们都不是你,怎知作为顾纬天奴仆的你,是如何的快乐呢,喜欢一个人,这本身就是幸运,就怕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喜欢过谁,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样的感觉,那才叫可怜呢。”
这样的解释,秋落的脸拨开乌云见阳光般,瞬间明媚,羞涩的笑着。
姊妹就这样一行说着一行走着,然后去了槐花里,狐彦在值上,贺兰氏独自在家正愁闷,亲闺女干女儿都来了,陪着她说话,她非常高兴。
提起她愁闷的事,一是因为翩翩,从红莲的案子牵扯出翩翩来,狐彦养外室的事也就公之于众了,外人顶多茶余饭后的议论一番,时间一久也就淡忘了,可是这却是贺兰氏深切的痛。
想当年,她以京城首富贺兰家族大小姐嫁给了穷书生狐彦,看重的是他身上的儒家风度,觉着饱读圣贤书的男人必然都是重情重义的,可是现在才发现,好色这件事其实是没有界限的,脑满肥肠的财主员外可以三妻四妾,赫赫威名的将军勇士亦可以妻妾成群,街头卖小吃的没本事莺歌燕舞,就琢磨往寡妇门前跑,由狐彦养翩翩,贺兰氏更深切领悟了,越是读书多的男人,越是给那些靡丽的唐诗宋词和佶屈聱牙的文章教坏了,夫妻两个探讨翩翩该怎么安置时,狐彦就是这样说的:“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我与翩翩,即是彼此知心。”
第354章 可是未婚妻却同家里的一个小子私奔了
“我与翩翩,即是彼此知心。”
提及狐彦的这番言论,贺兰氏啐了口:“老夫老妻这么多年,难不成我不如那个贱人知道他的心么。”
这个,兰猗不敢确定了,考量对方是自己的母亲,没敢说真话,只温言劝着:“既然是老夫老妻,您就睁只眼闭只眼,爹过得开心,可以延年益寿,难道您不高兴么。”
秋落也道:“是啊,比起那些成日的流连烟街柳巷的男人,爹他可是好多了,至少翩翩姑娘是个干净的女人。”
两个人轮番的劝说,贺兰氏挥挥手:“算了,由着他们吧,就当家里多了个服侍老爷的丫头,再说那女人住在外面,我眼不见心不烦。”
揭开这一页,兰猗提起贺兰令来,贺兰氏唉声一叹:“自从上次红莲的案子后,你表哥他再也没来过,其实我都不怪他了,是他自己耿耿于怀。”
贺兰令连杀两人,为的是嫁祸给姑母,都因为姑母没有将表妹兰猗嫁给他,红莲和绢绢死的何其冤枉,贺兰氏非但不责罪他,还说不怪他了,秋落愤愤不平道:“红莲和绢绢姑娘难不成就白白死了。”
虽然同兰猗认做姊妹,也叫狐彦为父亲贺兰氏为母亲,可是秋落至今不肯喊贺兰令为表哥,从旧称,叫表少爷,已经是对贺兰令最大限度的尊重,这还不是考虑贺兰氏的感受,否则她会直接骂出口的。
贺兰氏容色有些尴尬,手里的帕子无病呻吟的擦了擦嘴角,底气不足道:“皇上下令放了子政,若是有罪,皇上会砍了他的脑袋而不是释放。”
皇上放了贺兰令,并不一定说明他无罪,反之皇上杀了那么多人,并不一定说明那些人有罪,皇上就是皇上,他想东就东想西就西,秋落不服,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话,毕竟是干女儿不是亲生女儿,她也不敢顶撞贺兰氏,于是缄默不语。
兰猗也在想,宇文佑下旨放了表哥并非是因为表哥无罪,而是有人在宇文佑面前替表哥求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促使宇文佑肯过问狐家一个婢女的案子,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兰猗知道那个理由必然是天大的,对宇文佑方能有足够的吸引力,而表哥最大的特点便是——富可敌国。
她知道母亲对表哥从小便是溺爱,是因为表哥为人机灵处事圆滑嘴巴又甜,不像哥哥少哲读书不精功名没有做生意又不会,至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日子,好歹定下一门亲事,对方还不是冲着父亲太医院院使的名头,可是临了未婚妻子却同家里的一个小子私奔了,使得哥哥备受打击,从此更是一蹶不振,成日的借酒浇愁,好在兰宜出面劝了几次,又许以他将来五品以上的官职,他才振作起来,从新捧起书,准备继续参加科考。
最近哥哥又定了亲事,女方是刑部尚书的庶女,兰猗问贺兰氏:“那姑娘听说人还不错,可她是庶出,您怎么就同意了?”
兰猗倒是不在乎嫡出还是庶出,是明白母亲一向在这上面较真。
贺兰氏苦笑:“我能不同意么,这是你姐姐做的大媒,当然是皇上的意思,并且那姑娘已经给正室夫人收在房中,而今是嫡女身份了。”
兰猗暗想,宇文佑可真是闲,连哥哥的婚事都管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忽而自己就笑了,但凡是关系到宇文佑和姐姐的,怎么总觉得人家是有阴谋呢,也或许是闲着无事,知道有这么两个年轻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随口一说就撮合成了。
再说,哥哥成亲是好事,她问贺兰氏:“定了日子没有?”
贺兰氏点头:“定了,下个月初六,黄道吉日,也是皇上让钦天监给测的。”
这回,兰猗忍不住再次怀疑,姐姐在宇文佑那里并不得宠,宇文佑也就没必要念在姐姐的份上而关注哥哥的婚事,又是说媒又是定日子,这有点蹊跷。
她正神思恍惚,贺兰氏愁眉不展道:“你爹那么点俸禄,养活一家子已然不易,这回你哥哥成亲的花销,可是难坏我了,所以我想找你表哥挪借一些,只是他一直不露面,我又不好登门去求他,好歹我是他的长辈,不如你去。”
母亲生在富贵之家,有金山银山供其挥霍,所以花钱已经惯了,更好脸面,所以哥哥的喜事当然不能办得太寒酸,这个兰猗料到了,但没料到母亲会再次求助表哥,红莲死的可怜且不说,表哥可是为了嫁祸给母亲,他恨极了母亲,是打算以红莲来置母亲与死地的,所以兰猗实在难以置信,母亲对表哥竟然纵容到如此地步,她摇头:“我不去,至于哥哥成亲的花销,我去同侯爷说说。”
贺兰氏却将脸一板:“不成,我不能用公输家的钱,我用你表哥的,那是我贺兰家的钱。”
兰猗很是奇怪:“表哥的钱是贺兰家的,但不是狐家的,与用公输家的有何区别?”
贺兰氏立即道:“当然有区别,我是贺兰家的大小姐,用你表哥的钱即是用我的钱,而用公输家的钱却是用你的钱,这事给那些宦官的夫人们得知,我的颜面何在,一旦同她们聚在一起,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