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面前这些黑衣人,当然就是宇文佑派来的,他们杀了念奴儿并无走远,然后发现自己去看念奴儿,还看见念奴儿开口说了一句话,他们怕念奴儿泄露什么机密,于是追到马厩,想再次杀人灭口。
但兰猗想,自己即便把方才念奴儿说的话告诉这些黑衣人,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所以,说与不说一个样子,然而不说就是死路一条,眼下最重要的是逃跑。
兰猗翻身上马,不料某个黑衣人射来手中的刀,那马嗷嗷一声嘶鸣,前腿跪地,把兰猗甩了下来。
耳听其中一个黑衣人发令:“杀了!”
脚步杂沓,纷纷向她,兰猗顾不得摔得五脏六腑都痛,爬起来就跑,背后不知是什么声音,嗖的的直奔后心,她慌不择路胡乱的跑此时更是着急得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翼,不成想咚的撞在什么物事上,对方非常有弹性,她感觉是个人,大惊失色,还以为是黑衣人的同伙,往后退了一步,发现竟是苏赫,而苏赫的食指中指夹着一把雪亮的刀,兰猗明白,方才背后的声音该是黑衣人以刀射来,苏赫,救了自己的命。
“阁下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
黑衣人威逼苏赫,也知道对面这个人功夫极高,中间那个头头左右看看,黑衣人散开,成包围之势,把苏赫兰猗困在当地。
苏赫把刀在手指间嗖嗖的转着,如此娴熟,让兰猗瞠目结舌,他却闲闲的对兰猗道:“我说过后会有期,你看,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巧了。”
第351章 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
一晚上遇见三次,鬼才信他是巧遇。
兰猗不搭理苏赫,注意力都在这些黑衣人身上,性命攸关的时刻,没时间与他斗嘴,不过他这样的节骨眼还能打情骂俏,到底是他太好色?还是他自恃武功高二目空一切呢?
兰猗觉着该是后一种,能让公输拓如此紧张的人还是不多的。
可是这念头才出,苏赫的行为却让兰猗大失所望,他没有像兰猗在江湖中看到的那些大侠似的,折枝柳条都能当剑,平地腾空飞来飞去,他的做法是,见黑衣人慢慢围拢,他突然抓住兰猗的手腕高喊:“跑啊!”
他的力气何其大也,他的步子何其大也,兰猗给他拽着跑,跌跌撞撞,最后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地面,腾云驾雾般,只觉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甚至快到看不清身侧的景物,也不知跑到何处了,最终停下时,惯性下,扑到苏赫怀里。
兰猗正头晕目眩呢,那厮还逗弄她:“是不是有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觉。”
兰猗抽离自己,也不管地上是什么,噗通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这样的节气,已然是额头冒汗,听他调戏自己,立即道:“不会。”
苏赫哈哈一笑:“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
兰猗四处张望,发现黑衣人已经给他们两个甩掉,而此地像是一个小胡同,胡同两边是住户,有那么一两家掌灯,大多数黢黑一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说对自己一见钟情,兰猗轻嗤:“那是你的事,这只能说明你这个人不守君子之道。”
苏赫挨着她坐了,问:“君子之道是什么呢?”
兰猗感觉有点挤,往旁边挪了挪,回答:“若为君子,就不会对一个有夫之妇说这番话。”
苏赫看看彼此间一尺远的距离,蹭过去,又问:“为何一个女人嫁了人,就不允许别的男人喜欢呢?”
这个问题……不是自己的能解释清楚的,兰猗选择转移话题:“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遇到敌人也只会逃跑。”
苏赫却道:“非是我不厉害,而是这些人不值得我出手。”
兰猗觉着他是在狡辩,逼问:“那么哪些人才值得你出手呢?”
苏赫仰头望天,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公输拓。”
兰猗整理额前乱发的手一抖,猛地看去他,此时刚好他望了过来,依稀中双目如星,兰猗忙将头扭到一边。
地上凉,苏赫站了起来,也把兰猗从地上捞起,彼此面对面而立,他严肃道:“你既然想杀我,就是已经知道我为何见了你们的皇上,所以你也知道我同公输拓是敌非友,假如你求我……”
兰猗不容他继续说下去,立即打断他道:“不会。”
大概怕不能完全表明自己的态度,亦或是不能彰显出公输拓的能力,追加一句:“绝对不会。”
是的,自己怎么能求他放弃同宇文佑的交易,而倒戈公输拓呢,曾经想过劝他,但不是求,现在连劝都不想劝了,只因为这个男人喜欢自己,倘或这事给公输拓知道,还是那句话,说好听了美人计,说难听的是出卖色相,并且,兰猗已经以此利用过宇文佑,她不想再犯第二次错误。
她的回答如此决绝,倒是苏赫没料到的,沉默一会子,笑了:“那好,我与公输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兰猗准备告辞了,这么晚还不回家,公输拓那里实在交代不过去,转身的刹那斩钉截铁道:“公输拓不会死。”
后头是苏赫带着嘲讽意味的笑:“那就试试看。”
兰猗拔腿就跑,也不知这是哪里,跑了很久才跑到正街,自己的马已经找不到了,想赁个马车,可是踅摸半天也没见一辆,只好步行回家。
幸好穿着男装,不至于太担心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否则若是穿着女装,这样的时辰一个单身女子在街上溜达,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仍旧有些害怕,一来担心那些黑衣人追上来,也担心遇到酒鬼或是暴徒,酒鬼和暴徒没遇到,却总是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一次次回头,一次次看到的只是稀少的行人和如墨的夜空还有空荡荡的街头。
总算捱到三道牌楼了,这是安远侯府的地界,有护院巡逻,她胆子大了起来,人也轻松,正思谋回家该如何向公输拓交代,忽然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她心里不安起来,感觉差不多是公输拓来找她了。
果然,待那马到了她近前,公输拓看见唤了句“兰猗”,翻身下马,大步奔来。
兰猗也紧跑几步迎上去:“侯爷!”
公输拓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问:“你去了哪里?不带连喜也就罢了,连春喜和秋落都不带。”
他的手摩挲着兰猗头上绾发髻的茶匙,满眼都是讶异。
兰猗明白瞒不过去的,于是坦诚道:“我去杀苏赫。”
公输拓怔住了,随即把她转来转去好顿看,完好无损,才带着三分气道:“胡闹,苏赫那样的高手岂是你能杀的,我都说了这事我去安排,实在不行我亲自动手。”
训斥后还不放心,复问:“怎样,见到苏赫了么?他有没有为难你?”
兰猗摇头:“见到了,但没杀成,他也没伤害到我。”
苏赫几次救她的事,生生梗在喉咙处,怕说出来表述不清,惹来公输拓的猜忌。
公输拓抱起她丢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去,不催鞭快行,哒哒慢慢走着,道:“把今晚发生的事对我说一说。”
兰猗为难了,可怎么说呢,说自己舔了苏赫的掌心,说苏赫对自己一见钟情,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道:“改天吧,我遭遇了宇文佑派去杀念奴儿的杀手,拼命的逃,跑的有些累,想赶紧歇着。”
宇文佑杀念奴儿?
公输拓讶然:“何时的事?那些杀手为何追你?”
兰猗就把念奴儿在竹风茶楼做最后的演唱告诉了公输拓,然后突然有杀手冲进来杀了念奴儿,待那些杀手离开,她去看念奴儿,不料那些杀手又返回,发现念奴儿对她说了句话,就追着想知道。
公输拓问:“念奴儿对你说了什么?”
兰猗扭脖子看他:“念奴儿说,告诉侯爷,抱歉,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第352章 听说是皇上亲自送瓦剌的一个王爷出城
这一晚兰猗没有睡好,接连做梦,不停惊醒,使得枕畔人公输拓亦没有睡安稳。
寅时,公输拓准备起来练功了,多年不改的习惯,掌灯后发现兰猗的眼睫毛在动,知道她是装睡,便将准备拎走的灯笼放在桌子上,坐在炕前看着兰猗道:“有些事你不肯告诉我,自然有不肯告诉我的理由,可是你这样会让我担心。”
兰猗突然掀开被子扑到他怀里。
公输拓眉头一皱,随后长长的出了口气,搂住兰猗柔声道:“是关于苏赫的?”
兰猗迟疑下,还是点了头。
公输拓已经把两眉间拧成一道深沟,仍旧是柔声细气的问:“他……怎样?”
猜到了什么,难以启齿,是以说的模棱两可。
兰猗抬起头来看他:“苏赫说,他与你,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你们两个终究是要打起来的。”
违心的撒谎,也是无奈之举,这其实是惊梦连连的缘由之一罢了。
公输拓紧拧的眉终于舒展了,仿佛把压在心头的重负卸下,非但没被苏赫的威胁吓唬着,还高兴的笑着:“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他说完,将兰猗按在被窝里,叮嘱她:“相信我就好好睡觉。”
兰猗乖乖的点头:“侯爷练功之后回来睡个回笼觉。”
公输拓附身在她额头吻了下,又给她掖好被子,转身提着灯笼出去了。
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公输拓这一吻,这掖被子的举动,让兰猗深切感受到这是她的丈夫,是儿子的父亲,是亲人,是可以一辈子相守的挚爱之人。
心满意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一觉天明。
睁开眼睛隐隐听见有鼓乐声传来,她打了个哈欠随口问给她准备衣裳鞋袜的春喜:“大清早的谁家办喜事?”
春喜将她的衣裳鞋袜都摆放在炕前,等着她起来,听她问,微微一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昨晚少夫人睡的好沉,奴婢也没敢叫您起来,横竖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倒不是谁家办喜事,听说是皇上亲自送瓦剌的一个王爷出城,又是锣鼓又是依仗,好不威风。”
兰猗瞬间凝住,呆呆的望着天棚,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只等春喜唤她:“少夫人,你现在起来吗?”
兰猗回过神来,欠起身子道:“当然。”
起了炕,由着春喜喊进另外两个小丫头给她更衣穿鞋袜,由着她们给洗脸梳头,她的耳朵里灌满了那锣鼓声,突然对春喜道:“把门窗都关上,好烦躁。”
春喜看看窗户:“少夫人,窗户关着呢,大冷天的怎么会开窗户开门呢。”
兰猗没吱声。
已经穿戴齐整,春喜拿着菱花宝镜照着她的后脑:“少夫人,可以么?”
兰猗也不回答,起身就走,春喜喊她:“少夫人你去哪里?还没用早饭呢。”
兰猗简单道:“现在还不饿,我出去走走。”
出了房门在院子里听那鼓乐更清亮了,又出了倚兰苑,刚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秋落,见她脸色凝重,秋落关切的问:“姐姐怎么了?”
兰猗觑了眼秋落怀里抱着个大坛子,也不回答她的问,反问她:“这是什么?”
秋落神秘一笑:“姐姐不是会酿马奶酒吗,听说在草原上人人都喝呢,你看草原上的人个个长的膘肥体壮,所以我想跟姐姐学酿马奶酒,然后给咱们府里的护院喝,当然得作为赏赐那些尽职尽责的。”
提及草原,兰猗瞬间想起了某个人,是啊,草原上的儿女都是相当的健硕,仿佛他们的笑声都是更加有力的,这样的节气自己穿棉衣还冷呢,人家已经穿单了,所以草原上的马奶酒可真是不错,兰猗指点着秋落:“你啊你,还有这等闲工夫,不过我酿马奶酒还是跟表哥学的,表哥经商游走天下,什么都懂,但我现在应该是忘得差不多了,你若想学,回家问表哥吧。”
说来自从狐府的婢女红莲的案子后,贺兰令蛰伏在家,兰猗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听说当初是宇文佑保的他,兰猗不知表哥现在同宇文佑是否还有更深一步的交往,反正今天什么都不想做,就先回去槐花里探望下父母,捎带打听下表哥。
打定主意,仰头看天,好大的日头,昨晚落了一场薄雪,太阳一出就融化得无影无踪,她问秋落:“我去看爹娘,你呢,去不去?”
秋落忙不迭的应着:“去了去了,你等等我,这坛子……”
说着就小跑着去送坛子了。
兰猗静静的伫立等着她,鼓乐声渐渐微弱,她想,这个时候苏赫与图娜大概已经出了城,回去后他们便会集结兵马迫近边境,然后同宇文佑的兵马汇合夹攻窦顿的,不知公输拓该怎么应对这一危机,稍微有点后悔,不如当时真求苏赫放过公输拓。
念头才出,自己把自己否定了,怎知那家伙不是在戏耍她呢,一旦厚着脸皮的求了,然后人家一句:“我逗你顽呢,哈哈哈……”
自己受其羞辱还能忍受,可自己是公输拓的夫人,苏赫一旦连带把公输拓也笑话了,这绝对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