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了她的意识,木木的望着宇文佑殷勤的伺候兰猗服药,一直望着,忘记自己。
兰猗接过茶水,想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宇文佑会用这一招,不吃,证明自己没中毒,吃了解药,孩儿与丈夫,岂不是深受其害,她惶惑更加惶恐,端着茶水踌躇未动。
宇文佑眼底渐渐浮现一丝冷意,催促兰猗:“吃吧。”
兰猗明显感觉出他语气不如方才的亲切,突然转冷,大概是觉察出受了欺骗,兰猗心中暗道:“老天,天下苍生等着公输拓去拯救,所以他不能死。”
祈祷完,打开药包,拈出药丸放入口中。
秋落周身的皮肉都绷紧了,想劝又怕泄露天机,唯有沉默。
兰猗喝了口水,将药丸吞了下去。
突然的,仿佛一切都有了彻底的了结,兰猗坦然的看向宇文佑:“谢皇上。”
宇文佑的笑意一点点一点点的漫上那张好看的脸,道:“西域那个高僧瓦让大师等下会给朕讲经,小姨一起去听。”
兰猗是打算匆匆离开然后在轿子里将吞下的药丸吐出来的,听他要自己陪着去听高僧讲经,猜测大概自己的想法又给人家事先预料到了,他这是要缠住自己,除非药丸融化,否则定不会放自己出宫。
想推迟,明知不管用,只能点头:“听高僧讲经,定是受益匪浅。”
于是,她跟着宇文佑去了上书房,见识了来自西域的高僧,若是换了往常,她一定是对人家的容貌长相好奇,然后对人家的语言好奇,然后对人家所说的佛理好奇,可是今个不同,她什么都没听进去,一点点,钝刀割肉似的捱时间,总算讲往了一卷经书,宇文佑也有些疲乏,所以命她告退。
等出了上书房,秋落急的快哭的样子:“怎么办?”
第308章 怎么有股血腥味?
轰隆隆的雷声从头顶滚过,兰猗仰头看天,情知秋落问她被逼无奈服下解药该当如何解决,她却好整以暇道:“你看,快要下雨了。”
秋落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哽咽道:“我宁愿替你遭受这一切。”
兰猗用袖子给她揩了泪,淡淡一笑:“若能替代,我宁愿替侯爷中毒。”
秋落止住哭,东瞧西望,没有什么人,她还是压低声音道:“即使这解药对你对小少爷无害,可侯爷的毒怎么解啊?咱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兰猗摇头:“当然不会白费力气,侯爷的毒我自然能解,快,回家去。”
二人回到侯府,公输拓并不在家,倚兰苑的丫头们忙给兰猗换衣裳换鞋袜,雨如瓢泼,宫里头乘轿回来时坐车,身上倒是没给淋湿,只是鞋袜和裙脚已经给地上雨水浸湿。
彼此拾掇好了,秋落心里还想着解毒的事,问兰猗:“你说你自有办法给侯爷解毒,该不会是你知道了那解药是怎么做的,然后自己配制。”
兰猗摇头叹气:“只感觉出其中几味药,剩下的便不知了,大抵不是咱们中土的药,所以哪里能自己配制呢。”
秋落茫然:“那你准备怎么救侯爷?”
兰猗想了想道:“等侯爷好了,我再告诉你吧。”
秋落纳闷:“为何现在不能告诉我?”
兰猗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怕你阻拦我啊。”
秋落信以为真,无奈道:“我不会阻拦你,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试试总比没希望好。”
兰猗不再言语,抬起手来,阔袖滑落,露出皓腕,她盯着看,试想一刀隔开皮肉会是怎样的痛,只不过试想了下,身子痉挛般佝偻起来,秋落见状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小少爷又踢你了?”
兰猗顺水推舟道:“嗯,这么调皮。”
秋落就咯咯笑着用手去摸:“哪里哪里哪里?”
兰猗躲开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秋落应了,临走告诉兰猗:“侯爷的毒若是真给解了,咱就进宫去告诉宇文佑,气气他。”
兰猗笑的无力,用手推着:“去吧。”
秋落转身走了。
兰猗望着那水蓝色绣着大朵白玉兰的门帘子出神,然后双手轻轻的摩挲着小腹,再轻声道:“宝儿,娘要救你爹,娘又怕伤害到你,所以你听娘说,娘一直相信你是打不败的,这次无论是娘服下解毒之药还是等下要做的事,你都一定会安然无恙,娘相信你,相信。”
她的眼中慈爱的光华已经泛滥,很想去亲吻下心肝宝贝,可是嘴巴够不到肚子,于是吻了下自己的手心,然后把手心扣在肚子上,她相信孩儿已经感受到她的爱。
之后,她喊了春喜进来:“使个丫头告诉茂生,去槐花里把我爹请来。”
春喜屈膝应了,转身往门口喊过一个小丫头,交代清楚兰猗方才说的,她又转了回来。
兰猗又吩咐道:“去将我放在柜子里的那包百卉香拿来。”
这是她自己从诸多花卉中提取的香料,本来是留着夏天驱蚊虫用的,今个想用这香做点别的。
春喜是倚兰苑的大丫鬟,熟知这里的一切,所以也知道兰猗的百卉香放在柜子的何处,匆匆去取了来交给兰猗,顺便道:“少夫人是想驱蚊虫吧,这种事奴婢来做就好了。”
将香料装进荷包里,然后置放于床头,夜里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兰猗挥手:“你去厨房取个碗和调羹来。”
春喜侧头看看漏壶,这时辰晚饭过了夜宵还早,所以她问:“少夫人晚饭没吃饱么,待奴婢去厨房给少夫人做几道小菜。”
兰猗摇头:“吃的很饱。”
春喜好奇:“那少夫人要碗和调羹做何呢?”
兰猗无法回答,唯有沉下脸:“要你去拿你就去拿来便罢,问东问西,好不聒噪。”
春喜忙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等碗和调羹拿来,兰猗稍等了一会子,有人禀报,说狐彦已经给请了来,正在花厅等着她。
兰猗看去春喜:“让茂生先陪我爹坐一会子,说我稍后就过去。”
春喜领命离开,兰猗又就屏退了所有人,计算着公输拓差不多该回来了。
果然,没出半个时辰,公输拓踏踏而入,刚想同兰猗说话,兰猗抢了先道:“我爹来了,在花厅呢,侯爷过去陪一陪,我这里有点不舒服。”
公输拓迅疾奔至她跟前,抬手摸摸她的额头,不热,又摸摸她的肚子,搞不清状况,柔声道:“哪里不舒服,老泰山在呢,不如叫他给你看看。”
兰猗说不舒服只是借口,她想暂时支开公输拓,所以撒谎道:“今个进宫看姐姐,你不知道皇上赏了姐姐多少宝贝,我帮着数来数去,累的,更加又是坐轿子又是坐车,来回折腾,腿脚绵软而已,不是病,你快去陪我爹,我歇一歇就好了。”
公输拓没有多想,叮嘱她好生歇着,最好睡一觉解乏,然后他自己就去了花厅见狐彦。
可是等他见了狐彦却听说是兰猗请老岳父来的,公输拓倍感纳罕,总觉兰猗有点古怪,却一时琢磨不透,同狐彦略说了几句话,这时春喜来了:“侯爷,少夫人说要你回去下。”
公输拓看看狐彦道:“走吧,兰猗是你女儿,咱们去卧房说话也无妨。”
不料春喜却道:“少夫人说,只请侯爷一个人回去,要亲家老爷再稍等一会子。”
公输拓与狐彦对视,彼此都感觉兰猗今个行事何止古怪简直是诡异了,公输拓无奈道:“这小妮子不知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大概女人怀了孩子是这样的,老泰山稍等,我去去就来。”
狐彦点头:“侯爷自去。”
公输拓大步流星很快回了卧房,见兰猗盘腿坐在炕上,脸色很差,连目光都是虚弱的,他忙问:“你没歇着吗?”
兰猗笑了笑并不回答,而是指着炕几上的一碗红彤彤黏糊糊的东西道:“厨房给我做的羹,我觉着难吃,侯爷试试,会不会是我真的病了嘴巴苦呢。”
公输拓从来没见过羹汤这种恐怖颜色的,端起来,拿调羹舀了一点刚想尝尝,皱眉道:“怎么有股血腥味?”
第309章 兰猗一惊,公输拓已然泪落如雨。
那羹汤颜色如血,更有股血腥味,公输拓纵使吃遍天下美食也没吃过这样的,所以感觉纳罕。
兰猗目光飘忽,道:“谁说不是呢,这么难闻,我爹竟然说这是大补之物,他开的方子我让厨房做的,这么难吃我不吃了。”
公输拓听说是对孕妇有益的大补之物,忙换了口气道:“良药苦口,这个你懂的,大补之物气味难闻点算什么。”
他舀了一调羹吃下,味道非常奇怪。
兰猗噘嘴道:“方正我不吃了,若是好吃,侯爷就全吃了。”
公输拓砸吧下嘴品品味,讨好的笑着:“关键有了身孕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快吃。”
兰猗推开他递来的羹碗,撒娇道:“还有一碗呢,侯爷吃下这一碗,我就吃下那一碗,否则我就不吃。”
公输拓指点着她:“你啊你,行,我吃了这碗给你看,然后你不想耍赖。”
兰猗郑重的点头。
公输拓又舀了一调羹,觉着这么太慢,索性把调羹丢在一旁,捧着碗一股脑全都喝了下去,然后递来空碗给兰猗看:“另一碗呢?你快吃吧。”
兰猗身子一瘫,高声喊着:“来人,赶紧把我爹找来!”
她的突然之觉把公输拓弄得云里雾里,只等看见她举起那只一直垂着的手臂上缠着绷带,公输拓惊问:“你这是怎么了?”
兰猗有气无力道:“侯爷不必担心,我爹是神医,我和孩儿,一定会没事的。”
她说完,慢慢的,像一滩泥,倒在了炕上。
公输拓联想方才吃的那羹颜色如血味道更是血腥,抱起兰猗问:“那羹究竟是什么?”
兰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气若游丝道:“那是解药。”
公输拓懵然不懂:“解药?什么解药?哪里来的解药?”
兰猗就如同往常睡在他怀里一般,不再言语。
公输拓看着她手臂处的绷带渗出血来,虽然不能洞悉全部,但感觉自己吃的羹大概就是兰猗的血,他容不得细问和多想,抱起兰猗就想去找狐彦,这个时候狐彦已经急匆匆的赶到,公输拓说了大概,狐彦一拍大腿:“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然后管公输拓公输拓要疡医所需的一切,一边等一边告诉公输拓事情的大概,兰猗放了血出来成为那碗血羹给他吃了。
公输拓,铁打的汉子,突然身子一晃,体内有什么在抓再挠再撕咬。
等东西准备齐全,狐彦解开兰猗手臂上的绷带,一条血红的口子触目惊心。
公输拓附身唤了句:“兰猗!”
狐彦朝他嘘了声:“侯爷还是出去等吧,我要给猗猗把伤口缝合,所幸她事先服用了凝血之药物,否则……这孩子,太傻,傻的像我。”
为了不影响狐彦,公输拓退了出去,就在廊下站着,此时再看庭中的花草树木,仿佛瞬间都失去了颜色,其实不用追问兰猗,慢慢的想,也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兰猗接连的进宫,说什么去安慰兰宜,公输拓晓得她们姊妹之间的故事,本就怀有疑心,现在全明白了,自己身上的病狐彦已经告诉他,差不多是中了毒而不是病,也就是说,无意中给人下毒,且这毒狐彦亦是束手无策,那么兰猗进宫,大概是想办法去了。
试问自己最大的敌人便是宇文佑,这毒十有八九也是宇文佑指使什么人给下的,兰猗如此聪慧,又善于查案,抽丝剥茧定然找到宇文佑头上,可是宇文佑奸诈成性,绝对不会轻易给她解药。
想到这里公输拓就想不通了,兰猗为何说那血羹是解药呢?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等候的过程如此折磨,好歹捱到狐彦出来了,他转身迎上:“兰猗她?”
狐彦长长的出了口气:“母子无恙。”
公输拓郑重的躬身施礼:“谢岳丈大人。”
狐彦扶起他:“侯爷不可,还是进去看看猗猗吧。”
公输拓点了下头,然后喊过一个丫头,要她带着狐彦往花厅稍事休息。
狐彦离开,公输拓迅疾回到房里,见兰猗躺在炕上似乎睡着了,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站在炕前看着,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娶到这样的好女人。
大概是他粗重的呼吸惊动了兰猗,悠悠醒来,对他莞尔一笑:“侯爷感觉下,身体里是不是不一样了?”
公输拓却道:“你先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完成了心愿,至于公输拓能不能好,看他的造化了,兰猗晓得必须说,也就叙述了过程。
念奴儿不是什么单纯的歌女,她是宇文佑收买的细作,接触公输拓的目的当然是想加害他,然而公输拓警觉性高,她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后来宇文佑想出个办法,念奴儿就按照宇文佑的命令给公输拓下毒,情知公输拓不会轻易上当,她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