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耍够,兰宜抬抬手,一副极度厌烦的样子对春盛:“行了你去吧。”
春盛就转身退出,回到岫烟宫,胡七儿早等在院子里,装着赏花,见她回,又装着随意的问:“怎么,贵妃娘娘赏你了?”
春盛苦笑:“贵妃娘娘怎么会赏我。”
胡七儿很是意外的样子:“贵妃娘娘不赏赐你,为何叫你去呢?”
之后是咯咯的笑:“她该不会一直把你当成是她曾经的使唤丫头吧?”
自己曾经是兰宜的使唤丫头,这就像根刺,扎在春盛心头,可恨的是,这位看着天真无邪的欣嫔胡七儿还时不时的把那根刺拨弄一番,是以春盛经常为此心口剧痛,她晓得胡七儿的用心,佯装不懂,道:“其实贵妃娘娘叫我去是给她做晨昏定省的。”
第275章 臣妇最近……犯了痔病。
岫烟宫,欣嫔胡七儿虽是主位,春盛虽是从位,但因春盛怀了龙胎,身价水涨船高,胡七儿一直对她还是礼待,更何况胡七儿最近正在失势,传言太后的亲侄女懿贵妃的死与之有关,所以太后对其多番刁难。
失势下胡七儿足不出户,若非她有些手段,也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了,正愁没有机会翻身,听春盛说兰宜要她每天去晨昏定省,胡七儿眼睛一亮,嫔妃只对皇后晨昏定省,她狐兰宜这是在僭越本分,换句话说是觊觎皇后之位。
胡七儿简单安慰春盛一番,就匆匆去了坤寜宫。
背后的春盛,嗤笑一声,其实大家都在玩借刀杀人这个游戏。
胡七儿到了坤寜宫,在门口碰了个软钉子,宫女将她拦下,说皇后身子不适正在歇息,胡七儿不想走,又不能进,正踟蹰,刚好高琼玉出来,听她说想见楚皇后,高琼玉拦住她道:“欣嫔娘娘还是回去吧,皇后娘娘最近心痛病犯了,正卧床呢。”
胡七儿灵机一动:“皇后犯了心痛病为何不传太医?那个狐彦不是神医吗,他都不能彻底根治皇后的心痛病,还做什么院使。”
后宫到处充斥着这样挑拨离间的话,互相倾轧这种事高琼玉身为老宫人已经司空见惯,就道:“狐大人是神医不是神仙,皇上和皇后也没因为这个而归罪他,欣嫔娘娘何必如此动气呢。”
一计不成,胡七儿又生第二计:“宜贵妃不是有个神医妹妹么,听闻那安远候夫人的医术远在狐院使之上呢,刚好她人在宫里,何不把她叫来给皇后看看。”
楚皇后确实有心痛病,时好时坏,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为此高琼玉也替皇后揪心,虽然知道胡七儿定是针对宜贵妃的,但若能治好皇后的病,管她们之间的破事呢,高琼玉想了想,道:“欣嫔娘娘稍等,我去看看皇后娘娘。”
准备出去办事的高琼玉转身回了坤寜宫,入正殿见楚皇后,说胡七儿来了。
刚开口,楚皇后即厌烦的皱着眉:“叫她走,是本宫扶持她的,她却一心去讨好太后,而今在太后那里得不到什么好处了,就又想起本宫了,这种贱人实在可恶。”
高琼玉连声说是,然后话锋一转:“可是,欣嫔说宜贵妃的妹妹安远候夫人来宫里了,说那个安远候夫人医术比狐院使更精湛,或许能医治好皇后的心痛病呢,横竖让安远候夫人试一试,治不好,皇后也可以拿她出口气,说不定这气一出,心痛病就好了,她能医治好,岂不是更好。”
这可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楚皇后早想拿捏下兰宜,苦于没有机会,今天就是机会,反正身子不痛快,说不定整治一两个贱人,气一顺,心痛病不好减轻了也不赖。
于是,楚皇后下懿旨,要兰猗往坤寜宫拜见。
正与姐姐闲话的兰猗听说楚皇后要召见她,心就咯噔一声,料想绝对没有好事,但又不能不去,因为楚皇后是下的懿旨,而不是随意叫她的,不去,就是抗旨,同违抗皇上的圣旨没什么区别,都是死。
此时兰宜也有点忧心:“皇后成日的卧病在床,连主理六宫的权力都有贞熙皇贵妃暂代了,她还有心情叫你去坐一坐,这不对。”
兰猗心里不轻松脸上还是表现得非常平淡:“姐姐放心,这宫里头不是她楚皇后一手遮天的,她头上还有皇上呢,她不会由着性子胡来的,那样她就不配母仪天下。”
兰宜怕的不是楚皇后对妹妹做什么,而是怕楚皇后以妹妹为矛来戳她,心事重重的挥手让兰猗去了。
兰猗就随着传旨的李桂往坤寜宫走。
这李桂,是坤寜宫的掌事太监,八面玲珑的一个人物,知道皇后娘娘不能得罪,安远候也不好得罪,而皇上,似乎对这位安远候夫人充满兴趣,所以他一边引着兰猗往坤寜宫走一边装着闲聊道:“皇后娘娘正犯心痛病呢,夫人说话要轻声些,别搅扰到皇后娘娘。”
兰猗淡淡的:“哦。”
李桂发现她没在意自己的话,大概是没听明白,接着提醒:“皇后的病连院使大人都束手无策,这天下不知谁人还能比院使大人医术高明了。”
兰猗又淡淡的:“哦。”
李桂就纳闷了,听闻这位安远候夫人乃当世女诸葛,今个怎么看她傻乎乎的反应迟钝呢,实在按耐不住,李桂问:“夫人懂医术吧?”
兰猗再淡淡的:“略知。”
李桂追问:“比之院使大人呢?”
兰猗还是淡淡的:“某些地方或不如,某些地方或超出,因为我爹是正人君子,治病也循规蹈矩,而我就是一介女流,行事不管太多。”
她之所以这样说,不是贬低父亲的能力,而是在保护父亲,狐彦治不好楚皇后的心口痛之症,一定给人诟病,那么她说父亲是个正人君子,治病循规蹈矩,就是替父亲开脱。
李桂乘胜追击道:“怪不得欣嫔娘娘说夫人你手段高明,建议皇后请夫人您来给皇后治病呢。”
兰猗突然站住,她至此才领悟李桂的话,不是她笨,而是她方才就在绞尽脑汁的琢磨楚皇后宣见她的目的,所以神思恍惚就没把李桂的话当回事。
“多谢公公。”
她与秋落对视一番,朝李桂施礼感谢,神思再次出位,从已知的经验和医书上搜寻心痛病的治疗方法,可是转念想,父亲都治不好,自己又怎能治好呢,治不好楚皇后的病,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呢?
恍惚中已经到了坤寜宫,李桂转身对她道:“夫人稍等,我去禀报给皇后娘娘,就说您来了。”
李桂不多时转回来,恭敬道:“娘娘叫进,夫人请吧。”
兰猗一边往里面走,还在想着策略呢,最后什么都没想出来,大概是今个诸葛亮老神仙偷懒,没能光顾她的神智,她无奈一叹,人就进到里面,迅速瞄了眼,发现楚皇后斜倚在大迎枕上,手捧心口,病发的模样。
兰猗忙拜了下去:“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楚皇后微微挑开眼皮,有气无力道:“高琼玉,看座。”
兰猗却道:“臣妇不敢坐。”
楚皇后蹙额看她:“不敢坐?这是怎么个话?”
兰猗突然脸有点红:“臣妇最近……犯了痔病。”
第276章 你觉着高阳长公主这样闹下去,后果会是什么呢?
楚皇后一愣:“痔病?”
兰猗有点难为情:“对,痔病,这病一犯,疼痛难忍,非但不敢坐,还惹得脑袋灌满浆糊一般,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比如曾经读过的医书看过的方子,十有八九都忘了,这病,害人匪浅啊。”
在这最后关头,诸葛亮老神仙终于光顾兰猗的神智了,她得以想出了这个法子,我身子不舒服,我精神不济,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根本没办法给人看病,我也就不能给你楚皇后看什么心痛病。
并且,痔病在私密处,兰猗是女人,还是一品诰命夫人,楚皇后也不会遣太医来确定她是否真的患了此病,于是,本打算要兰猗给看心痛病的,也只能闭口不提了。
既然不能治病,楚皇后也懒得多留她,便道:“久不见面,本来打算同公输少夫人叙叙话的,不曾想这心口又痛得厉害,高琼玉,替本宫送安远候夫人出去。”
不过片刻,兰猗旋而即走,匆匆忙忙的,等离开坤寜宫,她才长长的出口气。
秋落更是急出一身的冷汗,劝兰猗道:“我瞧这宫里头不安生,咱们以后还是少来走动吧。”
兰猗叹道:“哪个愿意来呢,还不是皇上说是设宴庆功,不过既然来了,就别闲着,高阳长公主同大驸马也进宫了,酒席宴上我见他们两个一副貌合神离状,不如去看看高阳长公主。”
秋落哼哼一笑:“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兰猗啪的拍了下她的脑袋:“臭丫头。”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玉烨宫走,那里是高阳长公主未出嫁时的住地儿,每逢回宫,高阳长公主仍旧住在那里。
皇宫何其大,从坤寜宫到玉烨宫可是不近的距离,行至半路,碰巧遇到了大驸马顾纬天。
老熟人,彼此简单招呼,兰猗忍不住看去秋落,她神色如常,但兰猗知道她内心必定是翻江倒海,暗暗替她惋惜,这是一份没有终点的感情,走下去,走到何时呢?
“二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顾纬天仍旧习惯在私下里这样称呼兰猗,心情都表现在脸上了,方才同高阳长公主大吵一通之后,现在气还憋在腔子里,明知自己不是太后的女儿,她依旧怀揣着那个女皇之梦,所以顾纬天劝她,悬崖勒马,换来瓜熟蒂落的终老,若是执迷不悟,或许就死无全尸,不料高阳长公主却道:“即使不是太后的女儿是那个末等宫女的女儿,本宫终究还是先帝的女儿,本宫也是公主。”
顾纬天想让她明白,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武则天,并且,武则天成为女皇甚至成为皇后,付出了多少代价,放着锦衣玉食的长公主不当非得苦苦攀登那个遥不可及的女皇,顾纬天很是不能理解高阳长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高阳长公主看他死命相劝,反倒笑他执迷不悟,还气他作为丈夫不帮自己达到目的,反之扯后腿,扬言如此下去就同他和离。
和离,顾纬天差点说出他求之不得,作为天家之人,除了可以荣华富贵,还有血雨腥风,这不是顾纬天期冀的生活,他宁可深山砍樵荒村耕种,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可是和离,他说不出口,他还顾念自己同高阳长公主的结发之情。
所以,话不投机,他就离开玉烨宫准备回去驸马府,刚好碰到了兰猗。
“去看长公主啊。”
兰猗指着玉烨宫的方向,大胆猜测,顾纬天同高阳长公主夫妻两个闹别扭,一定与高阳长公主的身世有关。
顾纬天只轻声道:“哦。”
似有话说,以他的个性,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兰猗看他表情不对,问:“大驸马怎么了?”
顾纬天淡淡一笑:“没什么。”
他不说,自己就无从下手,兰猗道:“你既然称呼我为二小姐,咱们就非一般的关系,你有心事不妨说给我听,或许我能帮到你。”
秋落那里也劝着:“顾先生何必像个娘们扭扭捏捏,二小姐又不是傻子,她已经看出来你在同长公主闹别扭,那个什么长公主,母夜叉般,成天的欺负你,顾先生何必替她藏着掖着。”
一语戳在顾纬天的心坎,高阳长公主倒不像个母夜叉,但也不是顾纬天初谙男女之情时所想的那样,他是读着诗词长大的,心目中的妻子就该是温婉的体贴的,夫妻之间就该是相濡以沫的,可是高阳长公主不是装疯卖傻就是痴心妄想,从来不与他温柔相待,顾纬天对秋落的话付之一笑。
兰猗侧头看着秋落斥责道:“你啊,多早晚能改这毛病呢,不能这样说大驸马。”
秋落不反驳,却低头嘟囔:“本来就是么,可惜了大驸马如此的品貌。”
兰猗晓得她的心事,难不成娶了你就不可惜吗,或许顾纬天也不欣赏你这样的女子呢。
顾纬天的目光落在秋落的发髻上,他虽然有些木讷,却也看出秋落对他似乎怀有那种感情,他也不计较秋落是个婢女出身,只是他喜欢的女子却也不是秋落这样的,但还是替秋落说项道:“秋姑娘说的没错,我没必要替长公主藏着掖着,本来我之前就告诉过二小姐,长公主她同太后私下里做的事,现在我也并不是想瞒着二小姐,只是长公主铁了心,即便是二小姐去劝,也未必能劝得动。”
兰猗略微迟疑了下,想了想道:“我也没有打算去劝长公主,不过我现在问一问大驸马的意思,将来若是长公主落难,你该当如何呢?”
“落难?”
顾纬天喃喃着,不知兰猗这话的用意,只是瞪着惊恐的眼睛看去兰猗。
兰猗冷冷一笑:“你觉着,高阳长公主这样闹下去,后果会是什么呢?而你因为她,又会是什么下场呢?这些,你考虑过吗?”